纠缠

    温芽离开之后,沈烨愣在原地了许久。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很遥远之前的事,第一次见到温芽时。

    那是一个冬日,临近年关,大雪下得纷纷扬扬。

    每年这个时候的上京城,都有许多冻死的乞丐。

    那夜他才下学堂,便见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巷口,大雪漫天,而那个小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破烂衣裳。

    见到他驻足,那小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拽住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祈求。

    他心中动容,还未有所动作,一旁的小厮便提醒道:“世子爷,快些回去罢,若叫长公主知晓了,要动怒的。”

    他的母亲长公主生来高贵,不喜他同这种乞丐搭话,只觉得对方是别有图谋。

    沈烨再是不忍,也不敢违抗母亲,于是他咬了咬牙,还是迈开了步子。

    直到走出了好几步,他方才觉得不妥,应当给那小孩留些碎银子的。

    他转过头往回走,却在那个巷口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月光下,那女子清雅端庄,衣着一看便是高门贵女,可她丝毫没有那高门所谓的傲气,而是弯下腰,给了那小孩一个钱袋,和几个热腾腾的包子,临走时,还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盖在了那小孩身上。

    沈烨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流淌而过,回去之后,他四处打探那夜的女子究竟是谁,最后得到了答案。

    忠勇侯府的三千金,傅芽。

    自那日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夜夜所思,皆化作了那个身影。

    *

    沈烨回过神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他急切地想要抓住,却被太多东西束缚。

    他忽然想起了温芽方才说的话。

    如何可以和温芽在一起,放弃现在的一切有又何妨?!

    那是他日日夜夜的念想,他不能失去!

    想通这一点,他拔步就往温芽离开的方向跑去。

    沈烨跑很急,生怕再慢一点便真正地与她彻底没了希望。

    直到还有几步之远,他停下脚步,想要唤住对方。

    可就是这时,前方的两人停下,热烈地拥吻在一起。

    沈烨怔住,瞳孔猛然放大,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两厢纠缠,桃花落在两人的肩头,温芽的手情不自禁攀上了傅予怀,两人贴在一块儿,亲密无间,暧昧旖旎。

    沈烨只觉得自己眼花魔怔了。

    可傅予怀这时冷眼望向他,“还不走?沈世子。”

    听见‘沈世子’这几个字,温芽瞬间清醒过来,她仰头看向傅予怀,登时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傅予怀的身躯将她完全挡住,她看不见沈烨的神情,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沈烨一字一顿道,似乎还未能消化眼前这一幕。

    细长的手指收紧,温芽无意识地攥紧了傅予怀的手,无措地低下头。

    傅予怀伸手抚摸她的头,静静看着沈烨,“如你所见。”

    脑海中某一根弦忽然断裂,往事一幕幕回放,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从前,虽然温芽并不曾察觉,可她在他面前提的最多的,是傅予怀。

    她说兄长是她在这世间最最倾佩的人,也是她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他们怎么可以!

    “即便你们并非亲生兄妹,可你们一同长大,同吃同住十七年,你们怎么可以做出这般有悖伦理之事!”

    温芽听得心中一紧,她偏了偏头,只看见对面那青年飞扬的衣角,以及青筋暴起的拳头。

    她从未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让他死心。

    可她转眼便释然,如果这样能够彻底让沈烨断了念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她此生已然被困住,她不能让沈烨也被困住。

    她狠下心来,冷声道:“世子爷,你僭越了。”

    傅予怀垂眸看她,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般斥责沈烨。

    而她这话,是以傅予怀的名义说的。

    随意置喙朝官家事,有失身份。

    沈烨忽然笑了起来,可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话语声越来越小,是沈烨转身离去了。

    温芽始终不曾看他一眼。

    *

    沈烨离去后,温芽怔了很久。

    傅予怀倒并不急着催促,而是静静看着她的脸,唇角微扬。

    刚才温芽维护他的样子,他很是受用。

    那模样渐渐与记忆中的脸重叠。

    他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面前这人开始和他的命运重叠的。

    或许是从他知晓温芽并非自己的妹妹开始,亦或是从他在院中受罚,那个小奶团子心疼地给他撑伞,比他这个受罚的人还要难受时开始。

    从前的日子很难熬,可只要她在身旁,一切苦难都不过如此。

    思绪恍惚间,温芽仰起了头,“我想一个人走走。”

    傅予怀的眼神暗了暗,良久之后,他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之后,温芽转身要走,却被人拉住,头上忽而一重,是傅予怀给她戴好了帷帽。

    温芽抿了抿唇,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启步离开。

    温芽走得很安心,因为她知道,傅予怀就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她全当作不知,安静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香山桃林很是大,几乎占了这整个山头,越往上走,看到的景色越是秀丽。

    温芽沿着石板静静走着,心中郁结也渐渐消散。

    只是慢慢的,她恍惚听见了争论声。

    一男一女,尽力压低了声音在争论什么。

    温芽无意听人墙角,她正想转身离去,可那女子的声音吸引住了她。

    “你这般狮子大开口,可有想过我的处境!当初我给你的那些银票呢?你拿去赌光了?”

    是傅春瑶。

    温芽不由得皱眉,她怎会在此?

    “呵,你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自然是看不上我这等粗人,我也是个实在人,你把五千两银子给了我,我保证消失得干干净净,一辈子不出现在你面前。”

    “否则……”那男子□□地笑了笑,“我便去太子面前好好说一说,你当初是怎么爬的我的床,求我纳你为妾的。”

    “谢觅!你无耻!”

    “究竟是谁无耻?当年你在我房中婉转承恩时,倒没有这般清高……”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打断了男子的话。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是傅春瑶恼怒转身而去了。

    “瑶妹妹,你倒是等等我啊。”

    直到彻底没了动静,温芽才敢呼吸。

    刚才那些污言秽语钻进耳间,叫她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傅春瑶这样致命的把柄,竟落在了她手中。

    可是温芽只是怔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坦白讲,她并没有要去揭发傅春瑶的念头,她早已与侯府划清界限,不可能为了一个傅春瑶而将自己置于漩涡中心。

    温芽轻轻闭眼。

    那便全当作她不曾听见吧。

    *

    夜间,傅予怀留宿了温芽的房中。

    屋内燃的是她新调制的香,以檀香为底,夹杂着淡淡的栀子香气,清新怡人,像是少女的甜香。

    直到傅予怀从身后环过她时,温芽都并未有太大反应。

    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抗拒,相反,有傅予怀在时,她能睡得更安心,每每夜里惊醒时,看见旁边人的睡颜,也不至于太孤寂。

    不知何时起,她已经习惯了傅予怀的怀抱。

    温芽往后贴了贴,紧紧挨着他的胸膛。

    身后的人明显顿了顿,将她这一点动作误解成了其他含义。

    此后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傅予怀吻上她的后颈,轻柔温和,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温芽浑身发软,下意识想躲,却已被人按住了腰肢。

    一声轻吟泄出。

    两人俱是一怔。

    而后,傅予怀欺身而上,将她的双手扣住。

    温芽脸上已有绯红,她别开脸,娇羞的模样实在蛊惑人心。

    傅予怀的吻轻轻落了下来,从她的下颌,到脸颊,再到额头。

    温芽长睫轻颤,挠得人心痒。

    这一动,肩上的细绸便滑落下来,露出细腻圆润的肩头,以及脖颈上缠绕的妃色细带。

    那细带紧绷着,不用想便知道那下面兜住的是怎样的春色。

    傅予怀的眼神暗了几分。

    绵长而温柔的吻落下,两人都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喘息间,傅予怀轻抚她饱满的唇,俊美的脸庞蛊惑人心,一向不染尘埃的神明眼中占满了□□,哄骗着她一同堕入地狱。

    恍惚间,温芽忽然想到,好像从始至终,她都并未排斥过与傅予怀的接触。

    相反,她像是偷了腥的猫,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渴望第三次、第四次……

    离开了侯府,有些被长年压抑着的东西,渐渐挣开了桎梏。

    她不得不承认,对于傅予怀这个人,她是想要靠近的。

    从前,碍于二人兄妹身份,她抑制住这些卑劣的情愫。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温芽,也不是他的妹妹。

    倘若此生她注定要与傅予怀纠缠,那她何不快活一些?

    理智渐渐湮灭,□□上头,温芽环上他的脖颈,颤抖着迎上去,吻住他的喉结。

    傅予怀先是一怔,而后彻底放松下来,无比享受温芽对他的放肆。

    这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细密的雨丝聚在房檐上,滴答滴答落下,由急促到平缓,持续了一整夜。

    天色渐亮时,那雨方才停下,北鸣别院深处侍女提着热水鱼贯而出,至此,这夜才算结束。

    傅予怀小心将人抱在怀里,温芽累得昏沉,便任由他摆布。

    少女的甜香丝丝萦绕,傅予怀勾唇,在她耳畔轻轻道:“娮娮,和我成亲可好?”

    温芽迷迷糊糊,只听见他说了话,却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便敷衍地嗯了两声。

    软香温玉在怀,傅予怀轻柔地替她整理发丝,轻抚少女的睡颜,餍足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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