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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履倒易

    一场雨后,花香被雨水埋进土里,空气里只余下淡淡的泥土味。

    手被浸入热水时,晏主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捏得更紧了。雪腻般的皮肤被捏出一道印子,晏主抿着唇不言语。

    她微微抬眼,对面的人低着头脸色盖在阴影之中,沉甸甸的气氛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沉默地清洗着晏主手上沾染的血迹,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室内,令晏主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的指腹上带着茧子,宽厚的掌心比热水还烫,晏主忍不住缩手,被摘下指套的手在轻微颤抖着。

    “陛下忍耐些吧,即便对内臣避之不及,带着满身血味回去也是不好的。”

    “哼。”晏主淡淡轻哼,不欲与他争辩,只是张口道:“朕嘴巴里也有血味,阁首打算怎么清理?”

    说罢,她张口露出雪白的牙齿,呲牙咧嘴。

    “……”

    “嘶——阁首你太用力了!”

    手被搓得通红,刘命长抬起了脸,晏主一双眼睛的红还未消,眼皮都有些红肿,鼻尖也带着薄红,看起来有些憔悴,嘴倒是不满地撅得很高。

    他默然收回视线,低头继续清洗她另一只手指甲里的半干的血迹。

    晏主动了动手指,半扣着他带着玉扳指的食指,刘命长一顿,水声渐小,二人一时都沉默了。

    “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晏主低声问,语气里完全没有期待。

    “陛下自己不是已经猜到了大半了吗。”

    那一句“我很清楚”,让晏主的心跳极难恢复。她确实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早在登基之时,为了防范刘命长对自己的小命出手,她便去查阅过关于他修炼功法,但始终没有苗头。

    直到在尚郡见过青山道人后,她旁敲侧击打听后,才摸到了些线索。结合他身体状况的变化,这大半年朝夕相处,她隐隐约约知道,这种衰败的由来。

    “……除此之外呢?”

    她垂目,掩盖住自己的期待。真是奇怪,若放从前,这种真心实意的期待,她是非要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去展示一番的,可如今却生出了些怯意。

    心意已知,但这种稀薄的东西,都是二人权衡之外的。

    刘命长看着铜盆里二人交叠的手指,清水已被染红,晏主的手通红通红的,自己的手却依旧苍白。

    半晌,晏主不知他自己独自思考了多少,说出的话才能如此令她生寒。

    “陛下若想玩弄宦官,倒也只是一道口谕的事情。”

    “……”

    “各朝各代,男宠之风盛行不息,若陛下也有兴趣,便以强权掠夺。除此之外的,陛下不该考虑。”

    晏主把手抽了回去。一丝悲怆在心中升起,越放越大,让她心头都在发痛,像是被蚂蚁细细啃噬,并不剧烈,却让人难以忍受。

    在这一瞬间,晏主觉得过于了解一个人实在是件悲哀的事。若她不够了解刘命长,那她现在大可生气质问,凭什么这样玷污自己的情感,大可认真解释自己的一腔心意,大可义正言辞否定他自毁般的言论。

    可她现在只是无力,情爱是他考虑之外的东西,即便已经看得真切,却依旧不会选择。他怎么会因此干扰计划已久的东西,而自己,似乎也不是该考虑这些的时候。

    她只好用最熟悉的方式与他对谈,挂着淡淡的笑意道:“阁首真是尽忠职守,即便现在也不忘教导朕。但阁首是朕敬重之人,爱慕之外,亦师亦友。朕不会侮辱朕敬爱之人。”

    闻言,刘命长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放松,他抬起头,拿过帕子替她擦拭手上的水迹,紧皱着眉,“陛下的手段得再狠一些,雷霆的手段才能威震朝野,也能震慑具体的人。做仁君一开始,也要杀一儆百。”

    “阁首可以身先士卒,朕却不敢。”晏主皮笑肉不笑,“禁药您还是少用为妙,若阁首这一个最能震慑人的先走了,朕要如何儆那蠢蠢欲动的百官?”

    手已被擦拭干净,晏主默默收回,刘命长才慢条斯理擦干自己的手,道:“陛下自己加快动作就是了。”

    说罢,他随手将帕子扔到一边,抬眼定定看着晏主:“殿试之后,还有诸多要事需要陛下定夺,御上阁,若无要事,陛下以后便少来吧。”

    晏主面色若常,“朕只是听说阁首近来食欲不佳,饭菜用的少,前来关心一二。若阁首乖乖吃饭,朕放心些,就不来了。”

    刘命长微挑眉梢,“乖乖?”

    晏主也学者他挑起眉梢,反问:“怎么了?阁首不习惯这种仰人鼻息的感觉吗?”

    她起身,大半年宫廷蕴养,皇室的威仪已浑然天成,低头俯视人时,总叫人不敢直视。

    “阁首若是不习惯,也可以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中官,朕其实也不太习惯您恭顺的样子。”

    “陛下大可去尝试。”

    不易察觉的一声叹息从晏主嘴边划过,她慢慢渡到门口,又有些眷恋般地侧身回目,“阁首如此放任朕,若朕最后递交上的试卷并不能让你满意,阁首还能东山再起吗?”

    刘命长坐在原地,面前铜盆里的水已经凉透了,淡淡的红里倒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他缓缓开口道:“日薄西山,自是再起不能。若陛下朽木不可雕,也只能怪内臣有眼无珠。”

    真狠啊。

    晏主气得在心里嗤笑一声,脸上却很冷淡,干脆果决离开了。不远处司烨熠等待在御上阁大门口,见她出来了,浮上笑脸迎上去,“陛下,臣送您回去。”

    御上阁到璇玑殿不过数十步,那需要他东督主专程来送。晏主没说什么,也没有回头,径直出了门。

    “说罢,有什么事?”晏主停在了璇玑殿侧门口。

    司烨熠一双眼睛亮晶晶,闻言更是喜悦,只是越是灿烂的笑容看着却越觉得生硬,“陛下真是慧眼。臣今日来汇报的,是陛下去往云氏参加诞辰那日,刺客的线索。”

    晏主一愣,皱起眉抬头,“除了崇安王,还有其他?”

    他点头,笑意收了一些,“有一批月羯那边来的人。”

    “你告诉了阁首没?”

    司烨熠沉吟片刻,弯弯嘴角道:“若陛下愿将此事告知阁首,臣愿意代劳。”

    晏主看了他几眼,心下有些烦躁,别过脸准备迈进璇玑殿。

    “不必了。”

    “陛下。”司烨熠喊住她,“阁首将殿中省与天策使全权交由陛下管制,作为下属自当听令。”

    晏主没回头。

    “陛下已能独当一面,若无必要,便少来见阁首吧。这也是为了阁首好。”

    晏主身形停滞片刻,不言语,迈入璇玑殿,宫人合眼色地将殿门关上了。

    远在尚郡的青山上,青山道人从静修中转醒,几道黑影围了上来。

    他似是早有预料,低叹一声,“老道不愿惹红尘事,若可周旋,各位还是请回吧。”

    为首的劲瘦女子亮出匕首,冰冷的神态里毫无毫无周旋的余地,“北司拿人,向来不会空手而归。”

    青山道人配合地起身,淡然道:“即便老道随各位走一遭,也没有什么作用。不如各位替老道带句话给那位?”

    宓乐安不为所动,抬手示意部下,几人便架住了这老道人。

    “我等收到的命令是将你带回,至于有什么话,就劳你亲口去说了。”

    青山道人倒是一副云淡风轻样,“老骨头怕是禁不起这舟车劳顿的,若老道折在中途,也不知几人会伤心啊。”

    宓乐安微微皱眉,见这老道人鹤发白眉,皮如干树,她接到的命令,要将人好好带回去。

    “啧。”

    北司行事,带回去的人缺胳膊少腿的可不少,完好将人带回去,还有点难度。

    宓乐安垂下眼皮,似在思索,半响,她冷声吩咐:“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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