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这个暑假过得太惊心动魄,以至于当张琬终于坐上返校的火车时,心里竟然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怔忪。情报部的工作隐秘而危险,校园生活则轻快又美好,两相对比,那感觉仿佛一步就从冬夜跨进了春-光。

    今年卢平这个老级长还没卸任,眼下不得不先到级长包厢去充充样子;詹姆斯和莉莉则分别被选为男女学生会主席,俩人一上火车就巡察去了。没了跟他一唱一和的最佳拍档,小天狼星自然百无聊赖。他懒洋洋地盯着窗外,手里捏着颗子-弹有节奏地在桌上敲击。

    张希受不了地碰碰他,“别敲海顿行吗?太吵了。”

    小天狼星挑挑眉,流利地换了首贝多芬。当《命运交响曲》第一小节的四连强音响彻包厢时,彼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希斜楞着小天狼星,后者却露齿一笑,“不喜欢吗?瞧它多有格兰芬多的精神!”

    张希叹口气,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坐在对面的张琬托腮看男孩们笑闹,却不想成了池鱼,被张希劈面捏住了鼻子。她也不挣扎,只笑眯眯地望着堂兄,一双黑眸在阳光下愈发显得亮晶晶。

    小天狼星停下手,揶揄张琬道:“这样可不行啊,张小姐。如果希是刺客,你现在已经重伤了。”

    “你说得对。”张琬瓮声瓮气地说,语气很是从善如流。看着小天狼星那副憋屈的表情,张希哈哈大笑着松开手——在如何让企图寻衅滋事的小天狼星吃瘪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比他妹妹更在行了。

    “这么说,”张琬打断准备跟张希同室操戈的小天狼星,指了指立在桌面上的子-弹-头,“你的研究有成果了?”

    自从见识过佩妮那一木仓的威力以后,小天狼星就一直在尝试开发一种魔法热-兵-器。他最初的设想是把攻击性魔咒像子-弹一样装填在弹夹中,战斗时只要扣动扳机,储存在“咒匣”里的恶咒就会自动发射,相当于一个半自动的魔杖。这个设想非常天才,如果能将一手持杖一手持木仓的战斗方式推广开去,那每个凤凰令成员都是至少能以一敌二的精锐。

    如此光明的前景叫小天狼星兴奋了半个月!

    然而这位天马行空的格兰芬多终究不是干科研的料,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艾萨克斯基本魔咒法则①。这条法则与甘普变形法则互补,共同划定了魔法对物质世界的改变上限。根据艾萨克斯法则,“魔咒”的定义是“巫师的精神力量对空气中的基本粒子进行榨取、调动后的物质结果”。而精神力量——起码巫师的精神力量——是即时且无法被储存的,因此理论上说,适用于魔咒木仓的咒匣不可能存在。

    在向尼克·勒梅请教过几次之后,小天狼星沮丧地意识到,若想制造出符合他设想的魔咒木仓,恐怕他得先拥有扭曲法则的力量才行——而这对于任何一个秩序生命而言,都是绝无可能的。

    被他当作“技术顾问”的佩妮·伊万斯无情地嘲讽了一番巫师的科技水平(“你们对自身天赋的利用既粗暴又原始,和挥舞木棒的大猩猩有什么区别?”),但最后还是大发慈悲地指了条明路:木仓管不好改造,为什么不改造子-弹?

    一个能点亮科技树的文明物种对“发明创造”的敏感度着实不低,就算再讨厌佩妮的态度,小天狼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刻薄的女孩有时候是真聪明。

    “是啊,有成果了。”小天狼星得意地捻起子-弹-头,“有兴趣看一看吗?”

    “哪怕我们没啥兴趣,”智者彼得一针见血地戳穿,“你也还是会摁着我们看的,是不是?”

    小天狼星假装没有听见,忙着把子-弹-头悬到半空中。

    “这是一颗只有悬浮和隐形效果的空白子-弹,”小天狼星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子-弹-头微微晃了晃,很快就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至少我管它叫空白子-弹。战斗时,它会根据魔咒的即时效果从空气中吸收相应的基本粒子,以达到复制该魔咒的目的——相当于装填。”

    “……我不确定自己听明白了。”张琬想了想,爽快地决定放弃思考。

    “没关系。来,我给你们演示演示——希,可以为我变出一面木盾来吗?——好的,谢谢。接下来我会对这面木盾使用撕裂咒,如果实验成功,你们将会看见数道、而不只是一道裂痕。——好嘞,开始喽!左右——”

    “等等!”张琬迅速在几人周围布下统统加护,又往包厢门上扔了个静音屏息,这才对小天狼星点点头,“好了,你开始吧。”

    小天狼星不高兴了,“你怀疑我的咒语没准头?”

    “那倒不是,”张琬说,“我只是担心飞溅开的木茬子把我们弄伤。而且,我猜你应该也不想走漏你这新发明的风声,对吧?”

    小天狼星耸耸肩,默认了张琬的考量。

    “开始吧开始吧!”彼得兴奋地抻着脖子,“快让我们瞧瞧你的研究成果!”

    “那你们离远些。——左右分离!”

    魔法子-弹的效果是明显的。随着两声巨响,两道深痕先后出现在了木盾上。紧接着,摇摇欲坠的木盾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无数细痕沿着后出现的那道深痕快速蔓延开去。不过几息,那面巨盾便轰然碎成了一地木块。

    彼得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张希取回两块碎木饶有兴致地翻看,对小天狼星说:“蛮有威力的嘛。如果能在战斗开始前就布下大片这种空白子-弹,那岂不就相当于和另一个自己并肩作战了?”

    “是这个思路,但不止如此。”小天狼星笑着解释,“我借鉴了一下麻瓜‘子-母-弹’的创意,所以事实上,一颗魔法子-弹的威力相当于同种魔咒的1.5到2倍。不过当然啦,具体的威力还是要受个体魔力上限的制约。就比如说,如果刚刚那个咒语是邓布利多发出来的……那你的木盾现在应该已经碎成齑粉了,哥们儿。”

    “真不错,大脚板,真不错!”彼得热情地称赞。

    小天狼星模仿阿坦梵多的样子朝彼得行了个优雅的抚胸礼。他似乎想把自己克制得矜持些,但那一脸的笑容还是有点过于灿烂。

    “我可以进来吗?”卢平的声音此时在门外响起。他刚跟另外三位级长打过招呼,现在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张希挥手撤掉堂妹布在门上的单向隔音咒,字正腔圆地拒绝道:“不,你不可以。”

    张琬瞪了他一眼,起身为卢平开门。

    小天狼星冲张希吹了声风流宛转的口哨,“放弃吧,哥们儿。”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再这样下去,张小姐说不定会扣押那位梅兰妮小姐托她交给你的情书呢。”

    “……你肯定知道自己有时候挺欠揍的,对吧,大脚板?”张希和蔼地说。

    “你们俩,先别忙着掏魔杖了。”卢平走到张琬身边坐下,“我这儿有个新消息。”

    “是什么?”彼得感兴趣地问。

    卢平抽出魔杖往门上重新扔了一道隔音咒,把脸转向小天狼星,“大脚板,你猜斯莱特林的新级长是谁?”

    “……既然你这么问,那多半就是雷尔小宝贝了。怎么样?你帮我向他问好了吗?”小天狼星吊儿郎当地调侃。

    “我恐怕他并不十分期待你我的问候。”卢平简短地说。他严肃地看向张琬,“你知道小布莱克的左胳膊上有——”

    “是,我知道。”张琬敛起笑容,安静地截口。

    “这么说,他果真是——”

    “不错。”

    一段对话语焉不详,但在座的各位都听明白了。

    包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半晌,小天狼星突然极尽刻薄地开口:“他还真是擅长自寻死路,是不是?”

    彼得叹了口气,伸出小短胳膊同情地拍了拍小天狼星。

    笼罩了整个暑假的黑云此刻重又压上心头,张琬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像刚才那样松泛过了。

    她转回头,朝小天狼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别担心,小天狼星。于公于私,情报部都会好好保护他的。”

    小天狼星没说什么,轻轻哼了一声,扭头望向窗外。

    张琬说这话还真不是安慰,起码不全是安慰。她昨天刚跟安多米达通过气,两人认为策反薇薇安的时机已臻成熟,只需要再最后推动一下就可以收网了。既然要策反薇薇安,那么自然得保证这千辛万苦筹谋出来的一手棋不能废掉,所以于公,雷古勒斯必须活着。而于私……无论是安多米达还是薇薇安,甚至哪怕张琬自己,都绝不会坐视雷古勒斯陷入绝境的。

    为了将薇薇安的叛变毫无疑问地锁死,这对师生不谋而合地将“催化剂”定为查尔斯·布尔斯特罗德和雷古勒斯:安多米达负责挑起贝拉崔克斯对布尔斯特罗先生的杀心,而张琬则找机会向薇薇安“泄露”那条关于雷古勒斯的死亡预言。当食死徒阵营的残暴冷漠威胁到薇薇安的家人和爱人时,张琬毫不怀疑这个本就不怎么信任伏地魔的小叛逆会果断倒向邓布利多。

    想起在玫瑰庄园里步步为营的谋划,张琬发现自己的心肠比以往硬了许多。她仍然关心着薇薇安,却不再过份纠结于布尔斯特罗德先生的安危。她把这种转变也告诉过安多米达,安多米达笑着说她终于准备好了。

    “但你还有一个障碍要跨越,”做导师的顺势对学生提出了一个更高的要求,“除了搜集情报和分析局势,我们偶尔还需要是——刺客。”

    张琬记得自己当时就脱口问了个蠢问题,安多米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好久,慢条斯理地反问:“你说呢?”

    也许是学生那副头皮发麻的样子太过明显,安多米达后来还是好心地补充说明了几句:“刺-杀并不是,也不该是,一名优秀间谍的好朋友。邓布利多十分不鼓励这个办法,我个人也极少使用。它的成本和风险,让我只愿意把它当做情势陷入僵局时的非常规-爆-破手段。”

    “你当然可以选择看上去更仁慈的破局方法,琬,”她最后告诫,“不过在此之前,最好确保你切切实实有·选·择·。”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伏地魔可没给他们留下太多选择的余地,对不对?

    莉娜·威斯马的冥想盆就在不远处的书架上,如果张琬仍对战争抱有天真的期待,那不妨再进去醒醒脑子,实在不必麻烦安多米达一遍又一遍地跟她强调了。

    想到这里,张琬暗暗叹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这只手瘦骨嶙峋却修长有力,食指和中指上缠着医用胶布,手背上横亘着一道半剥落的长痂。这些都是前些天的训练留下的。

    安多米达将她领进门,悉心地教导她、保护她,是她的恩师和密友;可指引她前进、鞭策她成长的,却是对她堂兄动过杀心的莉娜·威斯马。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张琬不自觉握成拳的右手,卢平轻声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张琬回过神来,“唔——我在构思伏地魔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那么等你打算付诸行动的时候,”小天狼星把视线从窗外移回到张琬脸上,“请务必叫上我。”

    “以及我。”张希懒懒地举起手。

    “还有我!”彼得挥舞了一下他的胖拳头,一张小圆脸上满是坚定。

    “你知道的,”卢平笑微微地挠挠女朋友的手背,“还有我。”

    初秋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得张琬身上暖洋洋的。她挨个看着包厢里的男孩儿们,微笑起来。“那就说好了。”她笑吟吟地说,“就算到时候你们想躲懒,我也不答应哦。”

    霍格沃茨特快轰隆隆地驶过格伦芬南石拱大桥,桥两边的村落和田野以一种平缓的姿态接入远山,而那些远山又起伏着,向极远极远的天边绵延而去。眼下正是玉米成熟的时候,一辆火柴盒大小的拖拉机在衰草色的玉米田里来回来地剃,扬起一团团像小蘑菇似的厚重烟尘。

    低年级的学生在走廊上跑来跑去,欢笑声穿透隔门传进张琬他们的包厢。哪怕食死徒的势力日渐膨胀,许许多多的善良巫师仍然有志一同地保护着孩子们,不论他们是不是凤凰令成员。在这些大人温柔的庇护下,与霍格沃茨沾边的世界总是显得那么明媚安详,哪怕仅仅是一列返校火车。

    张琬把头靠到座椅靠背上,眼前没由来地浮现出莉娜·威斯马在英吉利海峡上独自航行的身影。在他们这些未成年预备役成长起来以前,凤凰令还会失去多少像威斯马那样的大人呢?还会有多少强悍坚韧的战士像那样无声无息地被黑暗吞没,然后如流星般陨落在曙光来临之前?

    张琬闭上眼睛,挥去了心中最后一点对薇薇安的愧疚。

    薇薇安·布尔斯特罗德连着显赫的布莱克,布莱克又连着实力雄厚的马尔福,而马尔福就像一只擅长结网的十字园蛛,用他无往而不利的圆滑手段串起了出身寒微的后起之秀们和历史悠久的二十八圣族。

    策反薇薇安·布尔斯特罗德是一步可以盘活全局的棋,势在必行。

    仿佛就连梅林都站在凤凰令一边,针对薇薇安的收网行动比安多米达师生预料的容易许多。开学没两天,张琬甚至没来得及把预言“泄露”出去,薇薇安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贝拉崔克斯软禁了我的父母。”小姑娘一进门就脸色苍白地说,“我现在联系不上卢修斯和纳西莎了。可以……可以请卡珊德拉先生从中斡旋斡旋吗?”

    是安多米达动手了吗?张琬心里一突,面上却做出头一次听见这个消息的震惊模样。“梅林……”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双手交叠着捂住了嘴。

    “可以吗?”薇薇安恳求。

    张琬放下手,“我本人当然非常愿意帮助你,可我不敢保证舅舅的话有多少力量……来,先到这儿来坐吧,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为了取信于薇薇安,张琬需要扮演一个“由于叔父家被伏地魔屠了满门所以立场颇为明确、但只是大概听说过凤凰令所以并不清楚具体内情”版本的自己。她和安多米达讨论过其中的分寸,两人一致认为不必表现得太共情,也不要显得太冷静,展示出相当程度的善意和同仇敌忾即可。

    “这是我妈妈偷偷传出来的消息。”薇薇安掏出一个小纸团放到茶几上,“你先看看。”

    张琬迟疑了一下,等薇薇安不耐烦地表示“没关系,我不介意”之后才伸出手。

    想来布尔斯特罗德夫人没有太多表达愤慨的时间,这张纸条上只是简洁地讲述了贝拉崔克斯的不请自来和她一以贯之的暴虐手段,比如单木仓匹马深夜造访、没完没了的钻心咒、极尽发泄之能事的辱骂、杀-死布尔斯特罗德家的小精灵,等等。

    行事如此不合逻辑、没有章法,应该确实是安多米达在背后推动没错了。张琬把纸条折好递还给薇薇安,暗暗地开启了大脑封闭术。

    “我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她说,神情看上去既关切又苦恼,“你知道的,我们家和大部分纯血都没什么来往。也许舅舅舅妈的交际圈会有不同,但我不知道他们能跟谁说得上话。——你联系过马尔福了,对吗?”

    “我想卢修斯可能有一些别的考量。”薇薇安把自己的不满表达得很委婉。

    张琬点点头,又问:“除了马尔福,你还联系过谁?”

    “很多。”薇薇安做了个简洁的手势,“诺特、帕金森、沙克尔,还有斯拉格霍恩教授……所有够得着的人我都尝试过了。他们要么婉拒,要么也奈何不了贝拉崔克斯。”

    “布莱克呢?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她毕竟不是家主。”薇薇安点到为止地说。停了一会儿,她微微垂下头,“所以我想到了卡珊德拉。谁会不在意命运呢?也许,一个预言家族真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

    “我不确定,薇薇安,我不确定。”张琬开始施展安多米达教给她的“隐秘操-纵”,“如果连二十八圣族都不得不避嫌,卡珊德拉又能有多大作用呢?”

    这句话果然对薇薇安产生了影响。小姑娘反应了一下,脸刷地白了。“你是说——”她的嘴唇颤抖起来,“你是说,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张琬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随口说的话指向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似的,惊惧地捂住了嘴。两个女孩怔怔对视,薇薇安的眼睛开始泛红。

    “可是——”张琬刻意让语气带出几分克制不住的恐惧和厌恶,“布尔斯特罗德先生……也是很得那位信任的下属,不是吗?”

    她的神态让薇薇安不由自主地想起伏地魔针对张氏的铁腕手段来,小脸更白了。

    “但如果他对布尔斯特罗德感到不满了,”薇薇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想这点信任……帮不了我们太多。”

    张琬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她很快地安慰道:“你先别忙自己吓自己,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停了一会儿,她试图帮薇薇安分析,“你回忆回忆,他最近有对你父亲表示过不满吗?如果没有,那就应该还能转圜。”

    “表示不满?”薇薇安想了想,陷入了沉思。房间里安静下来。

    自从两年前搞砸戍卫禁地的任务以来,布尔斯特罗德先生就一直谨小慎微,每一次任务都殚精竭虑地力求完美。薇薇安曾多次听母亲与她倾诉过对父亲健康的担忧,而且就在开学前一周,父亲还因为任务完成得出色而得到伏地魔的奖赏。前后不过七八天,父亲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地触怒伏地魔。

    那么如果不是伏地魔的命令,贝拉崔克斯“拜访”她父母的动机会是什么呢?没有死咒、没有束缚咒,甚至没有能留下伤口的咒语,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只用过钻心咒……可她并不需要从她父母嘴里掏情-报,不是吗?

    还有啾啾。一只家养小精灵能对局势造成什么影响呢?为什么贝拉崔克斯在她父母放弃抵抗之后还要杀-死啾啾?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震慑,倒不如说是毫无理智的泄愤……

    等等,泄愤?

    “琬,你说,”薇薇安抬眸望进张琬眼中,一字一句地问,“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愤怒到想要杀-死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人?”

    来了。张琬的手心冒出细汗,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应对将决定一切。

    “我想我可能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黑魔王那样的人……”说到这儿,她故意皱了皱眉,“应该很难用常理推断。”

    “不,不是那位大人。”薇薇安摇摇头。

    “不是?如果不是他,那也许就是因为误会了?”张琬不着边际地猜测。

    “也不是误会。”薇薇安再摇头。

    张琬做出陷入思考的样子,假装听不见血液正咚咚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再不然,就是他想要那个人的东西?”

    这次薇薇安没有说话,眯起了眼睛。

    张琬不动声色地擦去手心里的汗液,脸上竭力保持着关切和担忧的神情,将大脑封闭术开到最大。

    “再不然……”她慢慢吞吞地开口,“——就是那个人挡了他的路,他要清理路障。”

    薇薇安骤然松开眉头。

    “是了,就是这个。”金发少女将视线移到母亲传给她的纸条上,“就是这个。她要,清理路障。”

    “琬妮——”薇薇安突然执起张琬摆在膝盖上的手,软软地放下身段,“请你帮帮我吧。”

    张琬一怔,但她很快就覆住两人交握的手,诚恳地说:“我很乐意。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张氏帮我救出父母,”薇薇安清晰而缓慢地说,“而我,承诺给张氏布莱克的支持。”

    是张氏,不是卡珊德拉。

    张琬暗暗吁出口气,她知道自己顺利完成任务了。薇薇安以布莱克夫人的身份、借由张氏向凤凰令伸出试探②,这小姑娘比她和安多米达期待的还要有魄力!

    “我愿意帮助你,薇薇安。”她温和地望进面前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不过并不是因为将来你会成为布莱克家的女主人,而是因为你是薇薇安,是我的朋友薇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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