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弦月西沉,失去月光的夜幕沉郁地压下来,卢平抬头望了望格外明亮的金星,“快要黎明了。”他说,“我想,也许你该回去了?”

    张琬也抬头看了看,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声音里的不舍藏得很好,但卢平依然敏锐地觉察到了。暖意和笑意同时袭上心头,卢平尽量控制着表情柔声道:“让我送你吧,我们骑扫帚。”

    张琬低着头又嗯了一声,这次听上去就高兴多了。

    两人飞越坎贝尔封地的时候,张琬听见身后的卢平在天风中问:“有件事儿我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在阿盖尔森林的?”

    温热的气息和天风一起扫过耳畔,张琬脸上一红。“你自己透露的。”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苏格兰高地南部与海相连的密林,还看得见悬崖,悬崖还在北面,这不是阿盖尔还能是哪儿?”

    “仅凭我跟你提过的两三句话就可以推测到这种程度?”卢平且惊且笑,“你还真是个优秀的间谍!”

    张琬展颜,但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僵住了,紧接着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脸上轻松惬意的表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卢平柔声问。

    “……没事。——莱姆斯,申请加入凤凰令之后,你害怕过吗?”

    卢平想了想,“也许有过……不,当然有过。但我希望战争能终结在我们这一代。与这个愿望相比,我的害怕就微不足道了。”他说话时张琬正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胸腔随着话语微微震动。

    “为什么?”张琬问。

    卢平笑了起来,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不能想象亚瑟家那几个淘小子举着魔杖跟食死徒干仗的模样,还有泰迪家刚出生的小毛毛——她甚至还没有她爸爸的魔杖长!这些粗活儿就让我们打扫了吧,他们只用平安长大就好。”

    “……但是——我们能终结战争的,对吧?”张琬的声音极轻。

    “能的。”卢平用下巴颏蹭了蹭女朋友的发顶,“I assure you.”

    狼人少年高于普通人的体温透过毛衣传来,烘得张琬背上暖洋洋的。

    “凤凰令势单力孤,”她仰起头对着卢平的下巴说,“食死徒的人数可是我们的二十倍呢。”①

    “而我们一个就顶他们二十个。”卢平满不在乎地说。

    张琬笑了一下,“当然,当然是这样。”

    卢平低下头,“究竟怎么了,琬妮?”

    张琬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怕战损,莱姆斯,怕得要命。”

    “可你比我们大家都要勇敢,不是吗?”卢平温声安抚,“你是第一个提交申请的人呢。”

    “噢,在战友战损这个问题上,我恐怕胆小如鼠。——你知道安多米达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地训练我吗?因为她怕我在……在必要时无法肩负起情报部的重任。”

    “必要时?”

    “就是当……她导师发生的那件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时候。而我一想到这个……梅林啊……每当我一想到这个——”张琬说不下去了。

    卢平同情地收紧手臂,没有说话。说什么呢?“大家都会没事的”?在战争的大背景下,谁敢给这种一听就不负责任的保证?事实上,两个人都清楚,也许在不远的未来,随着战事蔓延,他们就不得不开始向许多今天还在并肩作战的同道一一告别了。

    长风呼啸,浓黑的夜色仿佛自东方起淡了一层。金星愈加明亮,卡珊德拉庄园的白色山墙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张琬将扫帚悬停在空中,扭过身子,“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莱姆斯?”

    “你说。”

    “如果将来你确定一个人形迹可疑,”黑色的眼睛对上金棕色的,“哪怕那个人长成我的模样,也请千万不要手软。”

    “可万一那真的是你……”

    “答应我,莱姆斯。”

    “琬妮——”

    “答应我。”星光落入黑瞳,张琬眼里的固执几乎要燃烧起来。

    “……好,我答应你。”

    “答应我,无论情况多么危急,”黑瞳里的光愈烧愈亮,“任务是否功败垂成,同伴是否危在旦夕,你都务必活着回来——答应我!”

    “我答应你。”

    “这是一个以你的荣誉担保的承诺吗?”

    “……这是一个以我的荣誉担保的承诺。”

    张琬的紧张并非空穴来风——自从安多米达进入孕晚期,她就开始隐约觉得魔法部有被多方位渗透的迹象。在她暂理情报部的这段时间里,这种感觉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总体而言,由于魔法部握有《预言家日报》和大量优秀巫师,控制了魔法部就相当于平白获得了舆论优势和战力优势。因此魔法部的动向一直以来都被看作衡量魔法界是否稳定的重要指标之一,尤其在战时。

    这样一块肥肉,即便伏地魔对吃下它并不十分热情,他麾下那些把纵横捭阖玩得精熟的纯血家族也会想办法说服他、协助他的。卢修斯·马尔福作为其中的代表人物,以魔法部赞助者的面孔出入上流社会,完美地成为了伏地魔的白手套。与一心关注“禁忌知识”而对神秘事务司另眼相加的伏地魔不同,马尔福把攻略重点更多地放在了魔法部长办公室、傲罗办公室和法律执行司上。

    不得不说,他的战略眼光比他那位单纯醉心于力量的主子高明多了:假设这三个核心部门被食死徒收归囊中,那么许多原本他们不方便做的事就都能搬到台面上来。如此明暗两条线同时发难形成合围,凤凰令被绞杀只是时间问题。

    有谋求就会有动作,动作一起则必然留下痕迹;为了擦除这些痕迹,谨慎如马尔福一定会想办法遮掩,而遮掩的动作落在洞察入微的人士眼中,就成了更多可供顺藤摸瓜的迹象。张琬恰好就是这样一位嗅觉灵敏的情报分析人员,她擅长在抽丝剥茧中把看似不相干的种种事件拼凑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接着再逆流而上,一步一步倒推出真相。

    这样的天赋和才华当然令人惊艳,然而她的过度年轻却让人不敢笃信。在情报部递上去的对敌预测中,凤凰令高层认可她对魔法部长办公室和法律执行司的动向判断,却对傲罗办公室一事颇为迟疑。当然,也不能因此就说他们不高瞻远瞩,毕竟受人手紧缺掣肘,凤凰令难以同时调派三组活动人员。博恩斯、温伯格和穆迪迅速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把有大量凤凰令成员镇守的傲罗办公室降入“非紧急但保持观察”类别。

    张琬最担心的偏偏就是傲罗办公室。她怀疑莉娜·威斯马叛变了。

    莉娜·威斯马就是把卡罗兄妹劫持佩妮·伊万斯的消息递到玫瑰庄园的那位,她是凤凰令安全部的部长,同时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傲罗。安全部和情报部的关系相当于英国麻瓜界的军情五处和军情六处,它们分别负责对内监察和对外侦查,但说到底都是和情报打交道的。

    这样两个职能近似的部门自然是有不少合作的,安多米达对威斯马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在安多米达口中,威斯马是一位严谨认真的同事,由她经手的消息通常拥有极高的精确度。但是,在那场劫持案中,她所发出的警报在地点方面相当含混,并且搞错了佩迪鲁先生被卷入的原因。

    人谁无过,尤其干情报这一行,能有七成准确率就已经是非常出色的谍报人员了,因此张琬一开始也没有怀疑威斯马。但劫持案发生的一周后,有位刚刚加入凤凰令的年轻傲罗在执行魔法部的任务时离奇殉职,据说死因是在追踪时不小心绊了一跤,结果恰好被支在地上的钢筋穿透胸腔。

    这种死法实在衬不上一名傲罗在正式入职前所经历的那三年培训。不过要是仅仅如此,张琬最多觉得惊讶和可惜,也不会生疑——毕竟意外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充满着巧合。

    此后的某次对战训练中,和她捉对的莉莉在闲聊时无意间透露出那位殉职的傲罗在劫持发生当天,给曾经的导师穆迪也发过一则同样的讯息,而那则传讯中直接点明了破釜酒吧就是事发地点。

    “不过幸好他们到底是没有耽搁。”莉莉心有余悸地说。

    张琬温声附和,安抚地拍了拍好友小臂,同时在心里把这条令人惊讶的消息记了下来。经过两天不动声色的多方求证后,这条消息被确定为确有其事。

    两则细节不同的情报,来自同一个消息来源,要么是来源有问题,要么就是中途出了岔子。而后消息来源死得正当其时,并且还是那么样一个堪称荒谬的死法,张琬很难不怀疑这是一场蓄意谋杀。她又装作无意地打听当时共同执行任务的傲罗名单,莉娜·威斯马的名字赫然在列。

    当然,至此仍然可以说是巧合,也许那位年轻的傲罗在给威斯马传信的时候就是把重要信息传漏了。但在六月底那场惊动了半个凤凰令的马尔福庄园战役之后,张琬从调查中发现普威特兄弟之所以没能成功预测马尔福的动向,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因为有人在刻意打扫首尾。这个人了解普威特兄弟的行事风格,也知晓安多米达彼时刚刚分娩,整个情报部正处于短暂的减速运转中。

    除此之外,那段时间张希突然变动的轮值安排也与威斯马有涉。即便不是她亲自安排的,至少也经过了她的同意,因为作为伦敦部的负责人,值班人员的名单需要她点头。

    若非张琬这个“安多米达的小跟班”临危受命成了最大的变数,恐怕张希就陷在马尔福庄园了——或者更糟,比如牵连到乱了方寸的张氏,甚至拖累处在虚弱期的安多米达。

    这样的策划必然出自一个心思缜密并且熟识凤凰令的人。也许凤凰令中不乏这样高水平的谋划大师,但与上述每一件事情都或多或少有点联系的谋划大师唯有莉娜·威斯马一人。

    变节是一项非常严重的指控,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就贸然揭开,不说别的同事会怎么看,只怕安多米达就头一个要教训她。然而威斯马做事非常小心,张琬手头上的那些“证据”多是她自己的推测,并不确凿。事实上,她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摄神取念,可这需要以威斯马没有学过大脑封闭术为前提。

    想也知道,一个情报人员怎么可能不学大脑封闭术?于是最后这条路也给堵死了。

    彼时张峦还在养伤,安多米达在照顾刚出生的小尼法朵拉,都不宜打扰。张琬实在无法可想,只能把对傲罗办公室的忧虑写进情报部的例行汇报中,希望至少争取到高层的关注。

    文件达到的效果说不上坏,但也算不上好——邓布利多和温伯格颇为重视此节,因为傲罗办公室中的凤凰令成员比其他所有部门加起来都多,一旦那里出什么意外,凤凰令必将元气大损。但主管傲罗办公室的穆迪却不太愿意接受“他的好孩子们”有向食死徒投诚的可能,对张琬发出的警报不以为然。

    说服穆迪是个力气活儿,一不小心就会把动静闹大,而且他的性格爱憎分明、大开大阖,不太擅长——起码不像谍报人员那样擅长——保守秘密。因此哪怕现在就能拿出完整的证据链,张琬也会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而刻意不向他透露风声。特别是——当对手是以缜密和细心著称的威斯马时。

    张琬想好了,让穆迪知情的时机最好放在即将开始制定清理计划的时候。

    无法跟信赖的长辈尽情讨论,不能明确地向凤凰令高层示警,又不敢对穆迪这最为关键的一环施加影响,张琬不禁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彼时张希的情况也不明朗,她简直焦头烂额。更糟糕的是,就在张希恢复记忆的数天前,开始有迹象显示,也许他们这几个崭露头角的预备役就是威斯马的投名状。

    詹姆斯、小天狼星、莉莉和张氏兄妹分别住在拥有古老传承的波特庄园和卡珊德拉庄园里,他们的安全自然能得到保障。但孤悬在外的卢平就不同了,他们家的防护只有密林的天然屏障和莱尔·卢平先生自己设下的一点常规驱逐咒。而且卢平还参加了马尔福庄园一役,表现得还颇为亮眼,张琬自问如果她是威斯马,她一定会在莱姆斯·卢平这个名字上标个重点。

    漏夜飞去阿盖尔森林的举动的确太过莽撞,因此当卢平夸赞她是个“优秀的间谍”时,张琬就跟酒醒了似的哗地惊出一身冷汗。

    一直以来安多米达对她耳提面命,要求她随时保持清醒,因为——“处在我们这样的位置,任何一个细微的疏失都有可能导致极其可怕的后果。”

    “间谍不是一份职业,”安多米达经常这样告诫张琬,“它是一种生活方式。”

    而这种生活方式需要绝对的理性和正确,容不下哪怕一毫秒的任性。

    “今晚我好像犯了个错误。”张琬克制着说,声音里打着颤,“莱姆斯,现在你先跟我一起回庄园吧,我们天亮之后看看情况再送你回家。”

    “琬妮,”卢平严肃地看着女朋友,“你跟我说实话,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张琬张了张嘴,卢平赶在她发出声音前截口道:“别再试图告诉我‘没事’了,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

    张琬凝视着他,良久艰难地说:“我相信凤凰令中出现叛徒了,而且地位不低。她——或者他的目标恐怕就是我们。哥哥是第一个,而你……也许就是下一个。今晚我不该来找你的,那极有可能暴露你的住址……”

    “别怕,琬妮。”卢平伸手把张琬重新窝进怀中,在她头顶温声安慰,“我答应过你,我会好好的。”

    张琬掐紧卢平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你必须好好的。”

    觉察到张琬微微变了调的声音,卢平体贴地带开话题,转而问道:“那个叛徒是谁?你有头绪了吗?”

    张琬压着情绪,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比实际上更镇定一些。“我不能说。”她尽量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你还没有完全掌握大脑封闭术,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也许我知道答案。——是那个叫莉娜·威斯马的人,对吗?”

    张琬一惊回头,入目是一双严肃到几近威严的眼睛。

    卢平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是她。”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调查过她,而且刚刚在说到叛徒的时候你首先用了‘她’来指代。”卢平说。但在看见张琬的表情之后他又赶紧补充道:“别担心,除了我没人注意到你的动作——而且就连我也是在刚刚那个‘她’字之后才有了猜测的方向,你没有暴-露。”

    “……莱姆斯,现在是谁在负责你的大脑封闭术?”

    “哈迪,哈迪·温伯格。他是我的导师,你知道的。——怎么了?”

    “我会拜托舅舅,让他亲自教你。”张琬郑重地说,“我们需要好好保护你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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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带着卢平,那就不能再从张琬此前特意留好的窗户飞进去了,因为那间卧室里现在还睡着一个梅兰妮。

    两人绕到庄园东翼找到客房的高窗,张琬掏出魔杖准备念个阿拉霍洞开。卢平赶紧压下她的魔杖尖,“别用那个,容易把玻璃震碎。让我来吧。——能把它借我用用吗?”他指了指张琬别在耳后的小黑发卡。

    “当然……”张琬摘下发卡递过去,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

    卢平接过发卡试了两下手感,然后就顶着一张相当正人君子的脸,开始干撬窗拨锁的事儿。

    张琬震惊极了!“莱姆斯!你这是——你在哪儿学的这个!?”

    “哦,劫道组的传统手艺。”卢平顺口回答。他将发卡滑进高窗下沿左右探了探,找到插销以后就小心地拨弄起来。“我们以前经常夜里去找大脚板,你知道,因为他妈妈经常关他禁闭。虫尾巴干这个特别专业,他比我们所有人都利落……”

    “可布莱克宅的安保措施不是非常完善的吗?”张琬感觉自己有成千上万个问题要问,“而且彼得·佩迪鲁?我还以为他是你们里面最老实的一个呢!”

    “那你可看走眼了,小姑娘,”卢平轻笑,“劫道组里就没有省油的灯。至于布莱克宅,我们那时有继承人做内应,当年大脚板的权限可不小。——现在先别和我说话,我需要专心……”

    几分钟后,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窗户的插销被成功地撬到了一边。卢平擦掉发卡上的灰尘还给张琬,接着掏出魔杖给沉重的高窗念了个羽脚咒。

    “这又是——”为什么?

    “现在推窗就不会发出声音了。”卢平解释,“试试看?”

    张琬既震惊又好奇,依言试着推了两推,应手的感觉果然轻如鸿毛。“这个办法还真是高明。谁发现的?”

    卢平露齿一笑,“猜不到吗,琬妮?”

    端方温厚的声线里藏着一丝小小的顽皮,饶是凤凰令出了叛徒的事儿一直盘旋在脑子里让人不安,如此生动的卢平也还是叫张琬忍不住莞尔。

    两人小心翼翼地顺着窗户缝爬进去,刚刚站稳就看见一个愁眉苦脸的幽灵爵士飘飘荡荡地穿墙而来。他胸口破了个大洞,雾状的血迹在身后拖出一痕银纹。

    卢平反应迅速,回手就给扫帚念了个隐形咒。

    猝不及防的照面让幽灵爵士也吃了一惊,双方敌不动我不动地对峙了好一会儿,那幽灵爵士才惊魂未定地发出一声长喘。

    要是尖头叉子在这儿,卢平不禁暗想,估计他会很感兴趣为什么一个不再需要呼吸的幽灵能发出那么清晰的喘气声。

    认出张琬的幽灵爵士捂着胸口,“是你啊,西尔维娅家的小丫头!梅林,你们吓得我差点又把心脏给掉出来!”

    “对不起,格里高利爵士。”张琬紧张地说。

    格里高利低下头去嘎吱嘎吱地整理他的心脏(其实就是挖出来擦一擦),半晌闷闷不乐地说:“没关系,反正这些年也都这么过来了,这玩意儿时不时就得掉出来这么一回。”说着他把心脏塞回破洞里,抬起头,“——你又是谁,小伙子?”

    “他叫卢平,”张琬赶紧回答,“前段时间来庄园拜访过几次。也许您没注意到他,爵士,他是我的……是我堂兄的好朋友。”

    “你堂兄的好朋友?”格里高利狐疑地重复,朝两人飘去,“在这个时间登门拜访?”

    “呃,这是因为……是因为——”

    “算了,”格里高利兴趣缺缺地打断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个究竟。”

    张琬安静下来,捏着两把汗拼命地想这话该怎么接。

    死去的巫师在选择成为幽灵时或多或少都会失去一部分逻辑性,因而幽灵们——除了生前非常强大的巫师——大多喜怒无常。这也是她不太擅长和幽灵打交道的主要原因。

    “听说希·张先生的情况比前几天好了许多,”此时卢平的声音温和地插进来,“我听到消息非常高兴,立刻就动身了。琬·张小姐只是好心地过来接我。出发之前没有看时间是我的疏失,请您原谅。”

    这种托词没有一点逻辑可言,但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很是取悦了格里高利。“你想在这儿待多久?”幽灵爵士和颜悦色地问。

    “天亮之后探望过希·张先生就走,”卢平礼貌地说,“不多打扰。”

    “这不成问题。我去把凯茜引开,叫她天亮之前都别进这间屋子。”

    虽然不知道这位凯茜是谁,但卢平还是客客气气地道了谢,感激他的慷慨。

    格里高利矜持地祝他晚安,然后飘飘荡荡地穿墙走了。

    “你可真有一套啊。”回过神来的张琬钦佩地感叹。

    卢平露出一个标志性的诚恳笑容。

    “不过不管怎么说,”张琬走到床边掀开床罩,“我们今天运气不错,遇到的是格里高利爵士而不是凯瑟琳夫人。那位夫人不太讲理,之前把梅兰妮吓得不轻。”

    卢平也走上前去帮着一起收拾,“梅兰妮?是梅兰妮·周小姐吗?她现在也在庄园里?”

    “对,自从马尔福庄园一战后她就住下了。”张琬从五斗橱里翻出薄棉被胎和一条毛毯,“——选哪个,莱姆斯?”

    “毛毯,谢谢。”

    “给你。——总之梅兰妮在那之后就住下了,最开始的几天就住在这个房间里。她非常拘谨,几乎足不出户,你们来拜访时总见不着她也是这个缘故。——枕头呢?喜欢床上那个羽绒枕吗?还是你想试试棉花枕芯?”

    “别太麻烦,羽绒枕就好。”

    “好吧。那你待会儿别忘了用力拍一拍它,那个枕头有点容易瘪。——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关着窗户睡觉?”

    “的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琬挥手隔空关上窗户,顺口答道:“你在波特庄园养伤的时候,我给你值过夜班。——好了,我得回自己房间了,你好好休息。”

    “琬妮?”

    “嗯?”

    卢平放下枕头从床边走出来,“我想邓布利多会希望知道你对威斯马的判断的,找个机会跟他聊聊吧。”

    张琬点点头,“天亮以后我就去和爸爸说,然后我们多半要召集一个小范围的紧急会议。除了邓布利多,我想你父亲可能也需要出席。——先休息吧,莱姆斯,你看,天都快亮了。”

    “——琬妮。”

    “怎么了,莱姆斯?”张琬回身。

    卢平站在小夜灯的暖光里,含笑凝视着她。

    “我何其有幸,能认识你。”狼人少年轻笑着说。

    窗外深蓝的天空撒落一地微光,房间里安静得呼吸可闻。

    良久——

    “The fortune is also mine.”②张琬带着笑意,脸颊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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