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

    “长姐言重,我独自离乡在外漂泊数年之久,常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每逢团圆佳节,孤独滋味甚是难捱。”靖王字字见真情,说到动容处眼眶瞬间发红,两行清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靖王的这一通闹腾,就连南宫焱都发自肺腑感慨,眼前这人演技超群自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帝君默不作声,在座的各位更不敢开口。韩君后与华昱暗中短暂互递了个眼神,半响后他打破了沉默。

    “靖王孤身在外确实不易,有些情绪也是难免。”韩君后以肘轻推帝君,好意相劝道,“你且收敛些脾性,莫要负了家人团聚的好时光。”

    华昱的言外之意是,靖王不仅是你的胞弟,还是孩子们的亲舅舅。适当敲打即可,别做过了头反倒让人多加猜忌。

    帝君神色虽渐缓,但言语间依旧满是斥责:“夫人之仁。吾只准你留至中秋,佳节一过你立刻滚回原处。”

    靖王以衣袖抹泪,言语里带了几分哭腔:“多谢长姐开恩。”

    这顿晚膳着实让人倍感煎熬,所有人各怀心思,说话更是小心翼翼。帝君故意在饭桌上谴责靖王,大抵借此警告小辈们日后不该与其有来往。

    靖王身上带着太多的谜团,令南宫焱看不清猜不透,她首度觉得遇到了对手。

    帝君与君后早于晚膳结束前离席,小辈们得了提点自然不敢多留,不多时各自借故遁走。

    “晚辰留步,舅舅尚有几句话与你说。”见仅剩的安平和南宫焱也有要走的意思,靖王急切地喊住他。

    安平的目光从靖王身上又转向南宫焱,一时间不知所措。

    南宫焱拍了怕他的手背,附耳道:“我在宫门口等你。”

    安平顿时心安,应了声好。

    “晚辰如此在意南宫焱?”靖王与安平并肩行走于皇宫中,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行进。

    安平眸中闪着光芒,不假思索道:“妻主举世无双,是晚辰心中不可取代之人。”

    靖王闻言,嘟囔道:“那就难办了。”

    “嗯?舅舅适才说什么?”

    “你们还未真正洞房罢。”

    安平惊于靖王没来由的问话,慌忙解释:“舅舅何出此言,我与她素来同床共枕,定是谁见不得我们妻夫和睦,在背后嚼舌根。”

    靖王心生得意,继续蛊惑道:“我与你打个赌,今晚南宫焱将宿于许姓小子房中。”

    安平压制住莫名上涌的气血,反驳道:“不会的。”

    “快到宫门,小晚辰祝你今晚好梦。”靖王笑盈盈地目送他离开。

    安平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见到南宫焱时眼神有些躲闪。

    “你的脸色不好,可是靖王同你讲了什么闲话?”南宫焱立刻察觉到异常,一把将其拉着身旁坐下。

    “都是些家常话罢了,许是宴席上被君母吓着,歇歇便好。”安平心中五味陈杂,靠着车璧索性闭眼假寐。

    南宫焱分明感觉安平的手在发抖,见他一副疲累模样,思及今日刚归家还未得空休息,想来也是事出有因,于是未多问。

    回到长乐府,南宫焱谴阿福安顿好安平,亲自去寻红昭议事,今日所见所闻让她不得不在意。而安平因着心情欠佳及体力不济,洗漱后竟倒头昏睡。

    夜半,安平朦胧中摸索身侧却是空荡荡一片,陡然惊醒。他唤来阿福,询问南宫焱何在。

    “家主与红昭姑娘聊完事回房见您睡得沉,她怕扰着您便去了许公子屋内。”

    “我与你打个赌,今晚南宫焱将宿于许姓小子房中。”

    靖王的话语不断在安平耳边回响,他顿时翻身下榻,也顾不得披衣穿鞋,径直推门飞奔而出。

    阿福还未搞清楚缘由,只得紧随主子身后,又不敢大声喧哗,生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安平踉踉跄跄跑至许岚卿的卧房门前,此时房内一片漆黑,这时辰确实也该睡下了。

    旖旎缱绻的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连连侵入他的脑中,欢愉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慢慢地引诱他走向深不见底的潭水中。潭水将其包围,四周又生出红色怪异小人,围绕一圈跳起妖艳的舞步。

    他想逃,可越是挣扎越深陷其中,漆黑的潭水渐渐漫过腿,漫过胸口直没头顶。

    而现实环境下,安平的行为异常荒诞,正迟缓地向许岚卿的屋门走去。

    阿福倒吸一口冷气,口中念叨着‘殿下半夜砸他人房门实在是使不得’,随即把主子往回拽。好在其未做多大反抗,任由他拉回了自己房内,甚至乖顺的入了眠。

    翌日清晨,三公主府门前马车来来往往,相当热闹。

    因着帝君赐婚,文祯可谓是上心的紧,日日采买成婚所需物品,光是工匠和裁缝已换了好几拨。

    这可把城内百姓弄糊涂了,有说三公主□□回头情深似海,也有说其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实则死性不改,而后又叹新夫郞日后有苦头吃。

    这边百姓三三两两说长道短,那头又迎来三辆马车,从车内下了五六人,借着马车的遮挡依次入了公主府。

    那几人进府后由侍从带路,分别领去不同的地方。大伙儿并未起疑,毕竟坊间都在传三公主要求苛刻,多寻些巧手比较亦是正常。

    其中一位却与她们不同,在侍从的带领下已是进入府内深处。

    侍从将其领至书房后,恭敬行了一礼便识趣地退下。

    那人背着光亮,嘴角微微勾起,毫不犹豫地推门直入。

    “舅舅。”文祯三步并做两步,惊喜交加地迎上去。

    靖王反倒冷着脸,语气不善道:“昨日帝君说了那样的话,三公主还敢与我相见,不怕受牵连。”

    “谋大事者不拘小节。”

    “好。”靖王当即换了副笑颜。

    文祯恭敬地请他上座,关切道:“君母当真肯放您出宫?”

    靖王明白文祯的话外音,不屑道:“她困不住我,区区暗探能奈我何。”

    他今日出宫甚是高调,身后尾随着各路暗探。也难怪他会吸引如此多的探子,毕竟突然回宫的神秘人居然是帝君消失已久的胞弟。况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着立储风头最盛的时候出现。

    那些个暗探中除了各世家委派之外,还有帝君亲派的人在里面。靖王却不以为意,悠闲地坐在马车内,遛着一帮子暗探穿街走巷,不到两回合便将他们远远甩开了。然后他就堂而皇之地现身于三公主府内。

    “舅舅胆识过人。”文祯殷勤地倒了杯茶,双手捧到靖王跟前,坦诚道,“您毅然登我府门,我们便敞开天窗说亮话,您是决心与我共谋大计?”

    华昱德贤兼备,身后还有韩君后及韩家撑腰。长宁私自屯兵逐渐浮于水面,恐帝君早已知晓,却从未彻查过。而她只能当个流连风月的轻佻公主以迷惑旁人,进行暗中谋划。

    相较而言,靖王的最优选择必然是自己,除非他毫无野心。

    倘若没有野心也无所求,他便不会回姚都城,更不会坐在这里。

    靖王依然能保持泰然自若,悠然地抿了口茶,再开口便是不承认不否认的语气:“只怕变数最大的会是南宫焱,必须谨防她前来坏事。”

    他的时间宝贵,何况南宫焱业已查到了一星半点的线索,以其手段大致用不了多时定能窥探全貌。想要达成目的,后续事宜得加快进程。

    “南宫将军确实难缠,我本意借助许岚卿作为突破口,未料及此厮亦是个犟种。”

    “这事你倒是办得极好,凭此我又帮着下了点猛药,想必够她忙活几日。”靖王毫不忌讳显露出狡猾的笑意。

    文祯闻言了然于胸,试探问道:“舅舅是想到绝妙手段,准备从何处何人下手?”

    “既然你说共谋,文祯想要单方探听我的筹划,着实不够诚意。”

    “那是自然。”不愧是老狐狸,文祯兀自腹诽,却面色不改道,“长姐此行青州得了些二皇姐的蛛丝马迹,借文臣之手向君母递了不少折子,旁敲侧击探查她的口风。”

    靖王顺着她的话道:“以华昱的性子,必定要在帝君钦点三甲时做文章。”

    文祯颔首赞同,面露忧色道:“眼下二皇姐还不能倒。”

    长宁所行之事可以加大华昱的关注度,从而给自己腾出更多谋划的机会。遂长宁还不能受牵制,倘若因此被帝君降了罪,于华昱而言等同提前晋级。

    “所以你想向长宁示好,协助其对付华昱?不消是个中规中矩别无他法的手段。不过你才将她屯兵之事秘密告发,转头又帮衬,她会领你情?”

    “不会。”文祯直截了当道,眸中暗含深意,“但是我信舅舅能办到。”

    二人相视而笑,在这事上可谓是不谋而合。

    靖王待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商议妥当后方才慢悠悠地回宫,那闲散模样仿佛是寻常走亲访友,全无密谋大事的痕迹。

    文祯隐在暗处,看着靖王的马车轻而易举的消失于街市中。在她微怔时,身后穆然出现一黑衣男子。

    “殿下,当真要和靖王联手?”

    “能用则用,若其坏我好事……”文祯不再言语,但瞬时显露的杀意表明了她的想法。

    天家的血脉里有的是对权势无休不止的欲望,她能从舅舅身上感受到这种独特而又熟悉的气息。想当初,那人惑世诬民的手段颇为了得,用得得当也不至于被清扫出宫。

    文祯抬头仰望晴空,热辣的日光属实刺眼。

    如今已至日晒三竿的时辰。

    阿福第三趟来唤安平,起初他以为主子是路途中受了累,另外昨夜又没睡舒坦,所以导致沉睡不醒。

    “殿下,外面天光大亮,也该起身了。”阿福候在一旁轻声唤了几句,见没有反应,他撩起纱帘伸手推了推。

    仍旧没有反应。

    “殿下?”

    阿福不禁心慌起来,提高了音量再次喊了几声。他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颤颤巍巍地抬手去探主子的鼻息。正当他快要凑至鼻头时,安平猛地睁开双眼。

    安平的双眸黯淡无光,一片死寂。

    阿福显现的欣喜只维系了一瞬,而后就对上了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想起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心急如焚地都快喊出声。

    与此同时,安平眼中像是恢复了几丝光亮,只见其一把抓住阿福,手劲之大抓得他生疼,以至于将他开口喊请医正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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