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赵新桐一气跑到了楼下,在花园秋千上坐到了天色浓黑,等身体里疾风骤雨般的情绪渐渐化作涓涓细流,她才沉出一口气,起身朝电梯间走去。

    然而,在按下电梯的前一刻,刚才自己不管不顾冲出来的场景,又以上帝视角在她脑中重演。

    赵新桐忽觉窘迫,突然不知回去后该如何面对江叙,也不知道江叙会以怎样的面貌迎接她。

    她莫名觉得自己无奈又丢脸,没用透了,还没骨气,也不知第几次在心中唾骂自己新房子的开发商,比先前得知楼盘停工交付延期时骂得更狠更脏。

    不过进电梯后,赵新桐心中便有了决断,她干脆今晚先去住酒店,或回孙曼曼那去算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安定了许多。

    到了楼层,电梯打开,赵新桐走出去。

    到门口时,江叙正好握着手机站在那,转身与守在门内的沈姨交代些什么。

    赵新桐过去,他正好旋身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

    赵新桐眼睫微颤,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双唇翕动几次之后,也没发出半个音节。

    而江叙似是也不知该说什么,默了一阵,才平静道:“回来了,正要下去找你。”

    赵新桐微愕,旋即,一种无法言说的酸软自心口蔓延开来。

    也是这时,沈姨也看见了她,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连珠炮似的关心:“新桐,你终于回来了!一个人跑出去手机也不带,你都不知道江先生有多担心你哦。想下去找你,又怕打扰你,你一直不回来,他又坐立不安,眼看着天越来越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新桐望着江叙,眼圈微湿,心中倒是庆幸有热情的沈姨在,叽叽呱呱地缓解了两人之间静默的尴尬。

    江叙这时拽住了她手腕,很紧很用力的一下,但转瞬间他力道又松了,莫名传递出一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彷徨。

    “进屋吧。”他垂眸看她,很快又看向沈姨,吩咐,“沈姨,麻烦煮两碗馄饨。”

    沈姨连声应下,疾步跑回了厨房。

    赵新桐也被江叙拉着,回到了屋里。

    很莫名地,今晚准备去外面过夜的话忽然又说不出口了,可赵新桐也不知该如何在那样剧烈的争吵后,若无其事跟江叙呆在一个空间。

    左思右想,她只能借口先去洗手,躲进了卫生间。

    但终归还是要面对。

    吃馄饨时,两人在餐桌对坐无语,默契地垂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还是赵新桐率先离席,回卧室洗漱。

    等她从浴室出来,江叙已经在外面的浴室洗过了澡,换了身灰色的长袖棉质家居服。

    他就站在床头,躬身给手机插电。从袖口露出的腕骨微微凸起着,有种矫健的力量感。

    赵新桐在浴室门口顿住脚步,看他一眼,又匆匆把目光转开了,径直往妆镜走去。

    江叙插好手机,也看向她,目光停在她窈窕的背影许久。

    片晌,他单手摘掉眼镜,阔步跟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赵新桐还没反应过来,就顺着力道旋身,跌进他怀里的同时,也仰脸对上了他的视线。

    江叙没说话,另只手捧住她脸颊,上半身微微俯低。

    然而就在他唇风扫到她唇畔的那一刻,赵新桐忽然别了一下脸,声音强压慌乱:“江叙,我不想。”

    这男人在这方面的欲望向来强烈,尤其平时若有无伤大雅的小争执,他也喜欢用这种方式解决。

    赵新桐对他的身体、他的一切没有任何抵抗力,她也喜欢被他狠狠撞击着的同时,被他逼问“以后还吵不吵架了”“是不是就喜欢我这样对你”;有时他情致上来,还会故意研磨着吊她胃口,直到她哭着求他快进去时,他才会坏意地要她承诺,再也不跟他拌嘴了……

    可那都是无关紧要的生活小摩擦,赵新桐不知道在刚才那样的争吵后,还怎样全然地将自己的感受交托出去,全然地由他带动,在他指尖、唇舌、身下安然释放最真挚情动的那一面。

    江叙滞了两秒,手一松,放开了她。

    赵新桐又觉愧疚,想来想去,又向他提议:“不然今晚我睡次卧。”

    江叙眼底压着不知名的情绪,在听见她要睡次卧的那一瞬间,骤然浓烈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压抑下去,只淡声说:“不管怎样,不分房不分床是我们的底线,好吗?”

    赵新桐眼眶一烫,鼻头也跟着发酸。

    怕被他看穿情绪,她忙垂头点了几下脑袋,闷声:“好。”

    这晚,两人沉默地躺在床上,各占大床一边,中间像隔了一条银河。

    赵新桐拥着被子一角,背对江叙躺着。虽然闭着眼,但她却始终没有睡意,脑中白茫茫一片,像一条渺远的、起伏的海浪线。

    过了许久,她想起了几年前江叙那场盛大的求婚。

    也不知是不是时隔几年回望过去,多少会带点过来人的意味看待当年的自己。当年她只觉得自己身处低谷,不该在那时接受江叙求婚,可现在细想,当时的拒绝何尝不是带了恐惧的底色。

    她深知当时自己处在水深火热中,若在那时与江叙结婚,她将永远被笼罩在江叙的羽翼底下。

    她当然也渴望被爱人保护,被爱人视若珍宝,但若这种珍视源于她的本质就是「弱」,她宁愿不要。

    她宁愿独自摸爬滚打,直到为自己穿上铠甲,也不要因为「弱」而去爱或者被爱,以至于落个随时都有可能在这场爱里变得面容模糊的下场。

    赵新桐不知道身后的江叙有没有睡着,她努力地绷住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以免男人发现她还醒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才逐渐模糊,沉沉地睡了过去。

    留意到身侧的气息终于变成了绵长的深眠状态,江叙才轻手轻脚地转了个身,面朝赵新桐侧躺着。

    他曲肘,手腕枕在额际,另只手极轻地伸过去,指尖越过了两人之间那一片宽阔的空白。

    然而,就在将将触到赵新桐铺在枕上的长发时,他动作一顿,缓缓收回了手。

    江叙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他想起了国庆长假,他们在度假酒店种种。

    她说他是她永恒的月亮;她送他生日礼物,说他值得最好的;他将那张写着“致我永恒的月亮”的小卡片塞进了手机壳……

    可是,他现在忽然迷惑了,她不再将他当作她的月亮了吗,她不再觉得他值得最好的了吗?否则,她现在为什么与他隔得这样远。

    江叙闭上眼,心中空洞了一大块。

    --

    这晚之后,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

    因江叙的关系,赵新桐在单位明显得到了工作关系之外的某种尊重,或者说,些微的讨好。有时闲聊说一句哪里的餐厅不错,都会有人热情附和吹捧,哪怕只是个唯有低价优势的苍蝇馆子——这在以前是不存在的。

    赵新桐有回看剧,看到剧中一个太太圈核心成员被其他太太们捧臭脚的场景,莫名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可她从来不是什么太太圈成员,也不向往那样的生活以及那样的自己。

    到了一月下旬,赵新桐听说蒋怡调岗了,被派去了城西融媒体中心开疆拓土。

    所谓的“开疆拓土”,但凡有点工作年限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奥义。

    赵新桐秉承与人为善的原则,但也没有圣母心,对蒋怡的调岗,没有开席庆祝已经是她最大的善良。

    而随着时间推移,她与江叙的关系也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状态。

    不记得具体是哪天晚上,也不记得是谁先主动,总之,两人喝了点酒之后,便双双滚到了床上,亲吻、抚摸,以及隔了许久、可望却不可及的性|爱。

    那天晚上,两人都格外激烈,不知做了几次,到后半夜才渐渐停战。

    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并未因这晚的□□而变回从前那样和谐。

    赵新桐明显能感觉到,不止她自己,江叙也在小心翼翼。他们都深知两人之间有什么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可又都茫然无绪,所以只能战战兢兢地模仿着以前的相处方式,在对方面前模仿自己从前的模样,维持如履薄冰的平衡。

    生活就这样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白天忙碌的工作与夜晚和谐激烈的床|事彼此交替,本该是让人愉悦的,但赵新桐却在这种平稳中慢慢感到了疲惫。

    因为她发现,她与江叙之间好像只剩下了性。

    他们都在默契地避免先前的热战冷战重新上演,从而也就默契地避免触碰一些敏感的深层次的话题。

    日常生活中的一日三餐、工作进程、鸡毛蒜皮逐渐聊无可聊,但两人却也不敢再深入地探索彼此的内心,于是每一天的相处,逐渐变成了对前一天的重复,变成了浮于表面的表演。

    这让「性|爱」中的「爱」变得模糊透明,以至于连夜晚的水|乳|交|融都变得那样苍白,变得仿佛只剩下生理本能。

    一次结束之后,赵新桐心中忽然像豁开了一个大洞,漫无边际的孤独和悲伤席卷了她。在浴室独自洗澡时,她任由热水从头顶淋下,让眼泪随着脸上奔涌的热水滑落。

    好在某个周五中午,一通电话将赵新桐短暂地从这种状态中拽了出来。

    是小区楼下便利店老板娘的电话,自报家门后,老板娘便神神秘秘问赵新桐:“你这会没在开车吧?”

    也不知是不是老板娘的语气让她联想到了什么,赵新桐胸腔底下无端咚咚咚激跃起来。

    她挺直脊背,吞咽了一下因为紧张期待而干涩的嗓子,才摇头说:“没,我在办公室坐着。”

    老板娘说:“周围还有人吗?”

    赵新桐快速回:“没有。”

    老板娘难压兴奋地说:“那我说了,你别太激动了哈!”

    赵新桐另只手紧紧攥拳,嗯了一声。

    老板娘几近高呼:“你中彩票了亲爱的!八十万!整整八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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