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五十章

    赵新桐默不作声地与江叙走出了写字楼。

    江叙垂眸看了眼她的高跟鞋,叫她在门口等一下,他去开车过来。

    赵新桐点头应了声好,目送他往远处的车位走去。

    今天江叙穿了一件驼色的廓形厚呢大衣,宽松长及膝弯的版型愈发显出他肩宽腿长的优势,宛如一个行走的衣架子。

    斜阳将他的背影拖得很长,赵新桐长望着,过了会,她舔了舔唇,在心中轻叹一息,将头别向另一侧。

    一阵穿堂风刮过,将她长发集体往后吹,露出整张白皙精致的脸蛋。

    片晌,包里手机忽然叮咚声不绝,赵新桐怕是工作信息,忙取出来看。

    没想到,竟是同事们闻风而动,来私下跟她打听刚才茶水间的事,以及她跟江叙的关系。

    赵新桐大致扫了眼聊天列表,没心情应付。

    正要按灭手机,忽然发行部李总的消息弹了出来。

    李总调侃:可以啊,这不比我给你介绍的那些青年才俊强多了。难怪你一个都看不上呢,原来是吃到天菜了!

    李总的信息她不能不回,赵新桐面无表情,可打出来的字句却处处透着亲昵。

    赵新桐说:哪有,也是机缘巧合,就这么碰上了【偷笑】【偷笑】不然早该给你封个媒人大红包了。

    李总过了一会才回:我可不敢肖想这红包,这不是差点坏了你的好姻缘。说来说去呀,你就是命里有福气,合该你碰上个样样顶尖的。

    李总道:办酒了记得给我发请帖啊,我这封红包已经迫不及待要送出去了。

    赵新桐忙回:一定一定,谢谢李总~

    李总发了个系统自带的玫瑰表情,没再说话。

    赵新桐盯着屏幕几秒,不知怎的,心中郁郁更重,正要把手机放回包里,褚薇的消息又跳出来。

    褚薇发来一张截图,之后才是一句画满惊叹号的话。

    褚薇:桐姐,原来你跟江老师四月份就领证了!!!!!你也太低调了吧!换我能跟江老师领证,我恨不得当场就把结婚证放朋友圈360°狂晒!!!!!!!

    赵新桐双目微瞠,屏息点开了截图,查看褚薇这句话的由来。

    图片上,只见江叙万年不更新的微博发布了一条新动态,配图是两本摊开的结婚证。证件上的照片姓名等私密信息都被他遮挡,只剩下领证时间明晃晃露在外面。

    他的文案是:【迟来的官宣[爱心]】

    褚薇没截到评论区,但截到了转评数量,短短一个小时,评论已有几千。

    也是这时,褚薇又发来微信:桐姐,评论区都在恭喜。你好幸福啊,被江老师直接公开给他的粉丝读者,天知道他的读者体量有多大!

    赵新桐脑中已经嗡然,片刻,她才似回过神,猛地按灭屏幕攥紧手机,望向江叙刚才离开的方向。

    不多时,熟悉的黑色卡宴缓缓驶来,最终在她跟前停稳。

    赵新桐透过车窗,蹙眉望着里头驾驶座上的人影,抿了抿唇,才走下台阶,开门上车。

    车内音响放着极轻的民谣乐声,江叙心情不错地扭头问她:“想吃什么?”

    赵新桐心里装着事,没什么胃口,只说:“回家吧,我有话跟你说。”

    江叙唇畔的弧度缓缓消失,又多看了她两眼,这才若无其事地看回前方,继续开车。

    一路过去,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若不是还有音乐在车内流淌,空气几近凝固。

    而赵新桐全程垂着眸,似在心中组织语言。

    好不容易车子开进溪云湾地库,两人自电梯上去。在玄关换完鞋,赵新桐抬头看向江叙,低声:“我们去卧室说吧。”

    江叙看她几秒,微微颔首,率先往卧室走去。

    赵新桐跟上,进去后,她反手关上门,以防交谈声传到外面。

    江叙脱了大衣,随手往床尾凳上一扔,人也坐过去,长腿微敞,很松弛的一个姿势。

    他内里搭着黑色高领毛衣同色西裤,都是修身的款式,叫他看上去有种秀气的书卷气。

    可他抬头望向赵新桐的眼神却并不秀气松弛,眼底深沉,带着鲜明的压迫感,以至于赵新桐走到他跟前看向他时,微微一愣,眸光也跟着闪烁了一下。

    江叙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眼底的逼压,单手摘掉了眼镜。视野模糊之后,他的目光也迷离了几分,压迫感淡去,反倒因为微微眯眼,显出了几分无辜和疲倦。

    赵新桐组织了一路的质询又因此失了气势,她嗫嚅一会,才温声阐述:“刚才我同事把你发的微博截给我了。”

    江叙不语。

    赵新桐顿了两秒,又自己说下去:“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不公开我们的关系。可是你现在不但在我单位公开了,还在你的社交平台公开了,你不觉得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甚至,哪怕在此之前你跟我商量一下,问一问我的想法呢?”

    江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掀了掀唇角,才说:“你的想法,还需要问吗?如果你的想法有用,你也不至于在公司被人匿名举报、升职受阻、深陷舆论漩涡,最后连收拾罪魁祸首,都要脏了自己的手。”

    赵新桐一噎,脸飞速涨红。

    抿唇默了几秒,她才稍稍提高音量,辩驳:“这件事只要走正常流程,就能解决,我也想好要怎么善后了。”

    江叙反诘:“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的原因?”

    赵新桐又是一顿,等真正跟他说起来,她才发现一路过来打的腹稿全部没用。

    过了会,她才争辩:“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但这并不是你违背我们的约定,高调公开我们关系的理由,不是吗?”

    江叙蹙眉,像是真的不理解:“你到底是不想让我担心,还是害怕我因为你被举报的事,直接公开我们的关系?”

    他顿了顿,又说,“桐桐,公开我们的关系,就这么让你为难吗?”

    赵新桐想也不想:“是。原因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遍了!”

    江叙呵笑出声:“照你的说法,可能因此受损失的人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点着头,强调,“赵新桐,你到底在怕什么。”

    赵新桐只觉无语,明明她站着他坐着,从高度来讲,应该是她站优势才对。可她分明感觉自己像个被警察盘问的嫌疑人。

    她下意识挺了挺胸,正色道:“我不是怕,我是想保护你。江叙,我说过那么多遍了,我不想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我也想保护我的爱人,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江叙缓缓起身:“我已经表达过你值得敬慕了,也从来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争这些。你到底是在保护我,还是在保护你易碎的内心?”

    赵新桐心脏剧烈地坠了一下,以至于生出一种慌乱的空窒感。

    她没回答他的话,只微微眯眼,语气变得像脸上的温度一样灼烫:“你说我值得敬慕,我就值得了吗?我的价值究竟由你定义,还是由我自己组建?江叙,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爱我!”

    江叙怒极反笑:“那你爱我吗?如果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大大方方跟我公开?别跟我提你那些逻辑!”

    赵新桐说:“爱本来就是很私人的事。”

    江叙诘问:“如果没有隆重的见证和承诺,爱不显得轻浮吗?”

    他顿了顿,盯着赵新桐的脸,几乎一字一句,“轻浮到,随时可以从爱里抽身。”

    赵新桐哑然,没想到她对他的爱在他眼中竟以“轻浮”二字概括,她眼眶倏地涌起湿热。

    她不想在江叙面前掉眼泪,不想在这种争论中显得她用眼泪攻势取胜,而非用事实和道理。

    于是,赵新桐别了别脸,眨眼敛去眼中的湿意后,才看回江叙,一字一顿:“江叙,你就是在打着爱的名义控制我,就像你父母对你。你把这种方式施加到了我身上,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江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呵笑着点了点头,“难道不是你太自我了?你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以你自己为中心。”

    他单手抄入袋中,别了别脸,又忍不住道,“你就没在我身上重复你父母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你从小被他们忽略情绪,所以内向又敏感,自卑又自傲,你就像一颗铜豌豆,打不开也融不化!”

    赵新桐如被打中七寸,眼圈通红,炸声:“江叙,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江叙盯着她的眼睛,话语间已经有了几分故意发泄的意味。

    赵新桐胸口剧烈起伏着,与他对视几秒,过了会,她呼吸慢慢平缓了,嗤笑一声:“对啊,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刚知道吗?”

    江叙也异常地平静,蹙了下眉,像个找不到答案的大男孩儿:“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愿意为我改变退让?”

    赵新桐几乎呐喊:“我已经退让很多也改变很多了,你感受不到吗?你还想让我退到什么地步?!”

    “江叙,最初说喜欢我的自我的人是你,现在说我过分自我的也是你。好,我承认我自我,可是像我这么自我的人,为什么还会感觉到我在被围剿?”

    “你回想一下刚才,在知道我们结婚了之后,钱总编是什么态度。他对你本就恭敬,可是对我的恭敬呢,是因为我背后的你……哪怕他要为我澄清,也是跟你说的,要道歉,还是跟你说的,可是我呢?”

    “是,我本来就是个普通社畜,不被领导故意刁难耍威风,已经是运气加成了。但无论如何,当我只是个社畜的时候,我起码还是有名有姓的,在外面也有我的一席之地。可是当别人都知道我是江大作家的老婆,我在别人眼里就消失了你知道吗?我被你的光芒淹没了,哪怕我有多么亮眼的成绩在手,从我被大家知道我是‘江太太’那一刻起,我在别人眼里就只剩下‘江叙公开他老婆了’‘江叙护着他老婆了’……这还是一个具体的我吗,江叙你看看我,我拼了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有一个清晰的模样,可现在一下子退成一个虚影了!”

    房间沉寂了好一会,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江叙望着赵新桐,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对频的错愕无奈在他心中蔓延,他想说些什么,可他不知为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赵新桐表达格外激烈,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这叫他从内心深处共情到一种绝望,他从未感受过的绝望。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同时又惊愕于她的一些用词——具体的我、有名有姓、清晰、虚影……一切他从不需要思考或担忧的问题。

    没错,他因为感知到她具体而强烈的自我爱上她,也总为她的自我所伤。

    她委屈于自己被他挤到角落,委屈她的退让不被他认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脑中突然出现了大片空白,一种深夜从梦中惊醒,不知今夕何夕的彷徨感在他身体里蔓延。

    最后,他看着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迟滞道:“桐桐,我……”

    但赵新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她仰脸,双手掌根按住濡湿的眼睛:“江叙,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丢下这句话,她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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