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骄阳之下,议政殿的朱红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齐墨负手站于百官前,身姿挺拔宛如翠竹,阳光之下,墨色罗衣胸襟前隐见盘着一条微微反光的五爪黑龙,往日总是和颜悦色的他,如今眼里透着一股凌冽的杀意。

    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玄门广场,很是失望地看着匍匐跪地的大臣们,在反对自己登基为帝的事情上倒是齐心,若在御敌时能如此同心,大周何愁不能平了兵戈之乱。

    “本殿下所求不过是帝位,先帝生前未立下储君诏书,论能力资质,本殿下在众多皇子中才是最有资格坐上帝位的那一个,尔等偏要从中作梗阻拦本殿下,大周边关战事迟迟未平,朝中无人坐镇,扪心自问,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谏官手握笏板站起身,几步站在朝臣队列的最前面,理直气壮道:“先太后曾建议让淮南端王幼子齐孺林入京都,主东宫,偏偏三殿下拦着,如今您便着急登基为帝,有违先人之意,恕我等难以从命。”

    齐墨一声嗤笑,“哦?我若偏要登基呢?”

    谏官广袖朝后面一甩,双膝跪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若三殿下执意要登基,便先杀了老臣,从老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齐墨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用剑刃抵在他的脖颈上,居高临下瞧着谏官抬起高傲的头颅,微微向前俯身嗤笑一声,“怎么?你真以为本殿下不会杀你?”

    “从古至今,帝王都不敢斩杀谏官,你不过是皇……”

    “子”字还未出口,长剑的寒光从谏官脸上闪过,也只一瞬,谏官惊恐的捂住了脖子,鲜血止不住从指缝间流出,近处黑蛟龙幡旗溅上了星星点点的鲜血。

    “历代帝王不敢杀谏官,但本殿下敢!史书一笔,谩骂或歌颂,我根本在乎!与江山社稷相比,千古骂名不值一提。”

    他以谏官祭旗,幡旗随东风展开,在骄阳下猎猎作响。

    齐墨冷漠的目光扫视着朝臣,长剑重重掷地,厉声道:“谁还不服?”

    百官闻言埋头不语,许久才开口齐声。

    “臣等心悦诚服!”

    玄门广场的窄道内传来轰隆声,众人心中疑惑转身向后看去,城墙阴影下一辆宫车缓缓驶出,层层金色轻纱随风晃动,车顶八角上铜铃之声清脆悦耳,木雕车身花纹精美非凡。

    宫车之后,脚步声更是浩荡,一排排长戬之刃随光线反射出一个弧。

    “谁允你一个黄毛小儿称帝了?你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我若是你,必定会第一时间斩草除根。”

    扶桑懒散的声音虽不大,但句句言语让人不寒而栗。

    宫车驶过玄门广场,停在台阶下,两个宫娥搀扶着扶思走下扶梯,垂首恭敬站在宫车前。

    “扶丞相还真是有本事,能从地牢内安然无恙出来,本殿下对你当刮目相看,也不知那里刑罚滋味如何?”

    二人相望,整座玄门广场只能听到猎猎作响的幡旗声。

    扶桑闻言一笑,“不过如此,不过我睚眦必报,接下来轮到你了。”他微微抬手,身后步兵的长戟向前,他眉头微扬,厉声道:“给我拿下齐墨!”

    风扬起齐墨鬓角的两缕青丝,他狭长的眸子紧盯着扶桑,“扶丞相贼心不死逆谋造反,听孤之令,谁能杀得扶丞相取得首级,孤赏白银万两,京都城内宅邸一座,织锦百卷,封为一品带刀侍卫,其他有功者,官职连升三级。”

    绕过议政殿的侍卫站在台阶前,一字排开将齐墨护在了身后,随着一声“杀”兵戈四起血溅三尺,侍卫从高台的血泊中滚落台阶下,为谋前程者前仆后继。

    晴空骄阳,旌旗随风而动。

    齐傲持剑一直将他护在身侧,眉头紧锁,抬手间将冲到齐墨跟前的侍卫斩于剑下,总是差一步能摸到齐墨的袖角,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在议政殿前,血流一阶一阶漫下台阶,渐渐凝固干涸。

    两军对峙僵持不下,扶桑渐渐没了耐心,“齐傲,我知晓你未死,你护得了齐墨,但晏风华是生是死可就在你的一念间。”

    “你何意?”齐傲缓缓握紧了剑,呼吸一滞,仿若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

    “不过是小小计谋调虎离山。”扶桑指着齐墨道:“你救他……你的心上人就得死,你选择救心上人,他就得死。”

    齐傲陷入两难抉择,当初自己与晏风华选择帮助齐墨,只因相信他有能力让大周海清河晏,而晏风华是他苦苦所求的姻缘。

    在齐傲纠结之际,肩膀一沉,齐墨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神情无比坚毅,“你去寻她吧!”微微偏头看向台下的扶桑,目光如钩,“若眼前这一关我自己都闯不过去,将来又如何能坐稳帝位。”

    齐傲正要单膝跪地,齐墨稳稳托住了他的胳膊,“你与晏风华帮我至此,我感激不尽。”他沉吟道:“如若我败,你便另觅明主,但大周决不可落入扶桑这样的佞臣手中。”

    “恳请三殿下保重。”他神色沉重抱拳一礼,在侍卫的掩护下离去,袁内侍在角落招呼着齐傲,将备好的快马交到了齐傲的手中。

    “齐世子珍重。”

    他微微颔首翻身上了马背,凭借手中的软剑从西门冲了出去,身后的朱红色大门缓缓从里面合上,齐墨也渐渐缩成一条线,未过多时,滚滚浓烟在议政殿的方向燃起。

    齐傲见状不敢多耽搁,纵马冲出宫外,长街混乱不堪,小贩慌乱的收拾着自家的的东西。

    大理寺四散在街头的官差前来接应。

    “情况如何?”

    “回李将军的话,晏小姐下午如约赴宴,云琅本该是抓晏小姐向逆贼扶桑邀功的,但半路冒出来一队劫匪,将人带往城南那一边官道悬崖,属下怕打草惊蛇,只能派人暗中守护。”他有些愧疚,“属下办事不利,还请李将军责罚。”

    齐傲安慰着焦躁的马儿,拍了拍它的脖子,“不怪你,可瞧见万重青了?”

    “他……去救人了。”

    方才城中有骑兵御马走过引起内乱,他瞧见万侍卫奋不顾身去救一位娇弱的女子,险些被歹人所害,再一转眼不见了。

    齐傲有些焦急,这是半路出了变故。

    地牢线人传来消息,云琅为谋高位,曾去牢狱中见过扶桑,暗中商议要将巡城司和巡卫司两司合并,趁着三司忙着查案,一举攻入皇宫夺取皇位,云琅则出游说朝廷大臣,支持扶桑称帝。

    晏风华不过是将计就计,假意入了他们云家的圈套。

    他正要下令让官差带路去寻晏风华,柔弱的声音从阴暗的墙角传来,“世子!等一下世子!”

    万重青搀扶着受伤的清平走过来,她将手中的信筒交给了齐傲,“齐世子,小姐赴宴前将此物交给了奴婢,小姐恐生变故,便命奴婢寻万侍卫调遣大营的军队,好在即时,大营飞鸽传书回来,正往京都赶来。”

    他看到字条的内容,下令道:“万重青,三殿下便托付给你了,我去救人。”

    “是,属下遵命。”

    二人快马加鞭往城南官道赶去,风云渐变,未过多时东南方便有大片大片的云过涌来,空气都湿润了几分。

    *

    晏风华有些头晕目眩,同那少年商量,“我着实站不住了,可否让我寻个地方坐坐?”

    蒙面少年瞥了她一眼,还是心软得让壮汉拿来一个小马扎,晏风华这才感觉好些,用余光打量着少年郎,身上并无江湖杀手的戾气,言行举止十分得体,倒像是富家子弟。

    她小心翼翼询问道:“你与已故的齐世子有何仇怨?”

    “已故?仇怨?”不过是假死手段,他坐正身子思量,反问道:“你不妨猜猜我与他有何仇怨?”

    她从未听闻齐傲提起与哪家的公子交恶,齐傲亲自清算的人极少,不祥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

    难不成眼前的少年郎,是齐恒?

    他看到晏风华的脸色,想来是猜中了自己的身份,将脸上的黑色三角巾摘下扔在一旁,随年龄增长,他的五官和脸部轮廓渐渐展开,眼窝深邃鼻梁挺拔。

    他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晏风华的身上,双手扣着她的肩膀嘶吼道:“我恳求他留我母亲一命,他却不顾念亲情,将我母亲送上断头台,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志不在世子之位,他何必赶紧杀绝,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他要如此待我?”

    晏风华微微向后仰身,试图远离他震耳欲聋的声音,齐恒是所有计划中变故的一环,让他陷入痛苦纠结中,也许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可曾照过镜子?”

    齐恒稍微恢复些理智,“什么?”

    晏风华小心翼翼重复道:“你可曾照过镜子看清自己的长相。”

    “你到底什么意思?”

    晏风华清楚记得告示上所写内容,宋挽心乃大域潜入大周的细作,改名换姓混入了京都城暗送情报,齐傲同自己说过,齐恒的生父不详,绝非齐慎。

    “你并非是齐侯爷亲身骨肉。”

    齐恒恼怒之下一把将晏风华向后推倒,晏风华掌心一痛,应是擦破皮了。

    “你胡说!我是阿爹的亲生儿子,你就是个蛇蝎女人,在此胡言乱语。”他气恼的将刀伸向晏风华的脖颈,“你猜有没有人会来救你。”

    晏风华眉眼微弯,齐傲对自己从不会食言。

    “我信他会来。”

    “公子不好了,李将军来了!”放哨的壮汉声音粗犷了些,齐恒吓得没收住力道,刀刃擦着肌肤划过,晏风华雪白的脖子上有血珠渗出。

    远处一道箭向齐恒射来,将他们二人拉开了距离,齐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魂未定看着擦肩而过,扎在地上羽尾还在颤动的箭。

    弓手左手勒紧缰绳在远处停下,另一手还握着长弓。

    齐恒站起身破口大骂,“齐傲,你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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