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他沉默不语,唯有□□的马儿喷着鼻息。

    齐恒恼羞成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一次将匕首抵在了晏风华的脖子上。

    “我要是死了,她也别想活,我倒要赌一赌是你的箭快,还是我手中的刀子快。”

    齐恒带来的侍卫一步上前,将齐恒保护在圈中,他颤抖的手紧握匕首,将其贴紧在晏风华脖颈处的处肌肤,豆大的汗从额头滚下。

    他不断逼问:“你一手遮天已是世子,我对你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可你为何就是容不下我的母亲,哪怕留她一条性命也行,你为何心这么冷?你我可是兄弟!”

    晏风华解释道:“她接近齐侯爷本就心怀鬼胎,她触犯了大周律法,便应按律处斩。”

    晏风华艰难的将袖中匕首滑入手中,齐恒眼中带恨看了一眼晏风华。

    齐恒察觉草丛在晃动,依照齐傲的性子他绝不会孤身一人前来,忽然伸出手揪住了晏风华的头发,死死盯着她的侧颜,“我同他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

    齐恒渐渐变得暴躁,“我数到三下,若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她的命。”

    齐傲缓缓抬起手,只见他身后草丛中站起与自己着装一模一样的人来,相似的身影和相似的面具。

    他再次拉满弓弦,箭尖再次对准齐恒。

    齐恒有些慌乱,“你是我兄长,你不能这么对我,况且,这个女人的性命你也不在乎了吗?”

    晏风华感觉得到他在紧张害怕,胳膊用力一挣,绳索从刀割的地方崩开,箭无情的射入齐恒的肩膀上,腥红一片,齐恒一阵错愕,回过神来悲痛欲绝,“统统给我杀!”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哥哥会真的对自己下手,甚至连自己喜欢的女子的性命全然不顾,怪不得他能对父亲做出那种事来。

    扶桑来寻自己时,说齐傲阴险狡诈,满肚子的算计,他还是傻傻得不信,只道是兄长不喜欢他这个弟弟罢了。

    以前还羡慕别人家的兄友弟恭之情,他的所求不过是奢望罢了。

    齐恒痛苦得捂着伤口,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将晏风华救走,还是不甘心道:“晏风华你且记住,齐傲此人冷酷无情,心中满是权势,你在他手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待到你晏家势弱,他必视你如弃履。”

    晏风华被人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骑在马背上的弓手摘下面具,气定神闲看着齐恒,拱手一笑,“齐公子见笑了,在下乃骁骑营的弓手李如风,你方才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

    晏风华忽然转过身看向悬崖边的齐恒,将他方才所言全部否决,“齐恒,你错了。”

    她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神情满是欣慰,“齐傲并非如你口中所言那般不堪,若他是奸诈之人,那这世上便无好人了。”

    她时常入梦,总能看到上辈子齐傲所行之事,桩桩件件都在为大周出力,驱走大域的士兵,保护着他能庇护的百姓,出生入死都毫无怨言。

    每每想起他身披铠甲战死在沙场上时的模样,自己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堵着,喘不过气来。

    这辈子他亦是几经生死,用最小的代价让大周士兵少些牺牲。

    “扶丞相才是谋权篡位的佞臣,他见东宫无主便心生邪念,撺掇朝堂的诸位大臣支持他为帝,我只是没想到,他竟还说动了你参与其中。”齐傲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只要晏风华还在自己身边,他便心满意足了。

    齐傲未料到齐恒成了扶桑手中的一枚棋子,不过他也是变数的一环。

    齐恒耳边响起兄长冰冷的话——“抓活得,回头交由大理寺”,他见身边的人一一倒下,垂首看着手中的匕首发怔,几分心酸,小时候齐傲明明还抱过自己,教自己读书写字的。

    他呼吸一沉,“兄长你为何成了如今的模样?对亲人冷酷至极,是不是她在蛊惑你?”

    “与她无关。”他暗中捏了捏晏风华的手,正言辞道:“宋挽心本就是细作按律当诛,还有当年宋挽心做别人外室前已有身孕,我如今还愿同你说这些,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好自为之。”

    齐恒强颜欢笑红了眼眶,无力的向后退步,摇头道:“不可能!这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不信!根本就是你们在联手骗我。”

    他对自己侯府公子的身份从未怀疑过,母亲也从未告知自己的身世,他一次次一遍遍喊了十四年的父亲和兄长,结果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侍卫们缓缓逼近,齐恒脚跟踩空他才回过神来,一个踉跄站稳了身子。

    他回头看向身后雾气弥漫万丈高的悬崖,又瞧了一眼齐傲,面对他的默认,自己果然世界抛弃了。

    他深呼一口气嘴角微勾,张开双臂向后倾倒,缓缓合上了眼,坠落之感随之而来。

    以前街市游玩,遇见一个算命的瞎子,他说自己是无比劫之命,朋友知己终将离他而去,家中虽有兄弟,但始终无缘相见。

    他全当是算命瞎子为出来混口饭吃,一番胡诌,但还是大方给了他一两银子去谋生,一语成谶。

    齐恒手腕处传来疼痛感,睁眼一看,齐傲从崖边探出半个身子来,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腕。

    齐恒冷笑一声,“你莫要再假惺惺救我了,我不会再信你了。”手中匕首朝齐傲心口刺去,刀抵在他胸口时,挥刀的手忽然顿住。

    “齐傲,你为何就是这么惹人厌。”齐恒松开手中的匕首,用另一手掰开齐傲的手。

    齐傲大喊众人,“还不来帮忙?”

    半边悬崖因承受不住太多的重量,从半边断开,连带着齐傲一同坠落。

    晏风华扑向扬起飞尘的崖边,跪在地上望向深不可测的悬崖,撕心裂肺吼道:“齐傲!”当即摇摇晃晃站起身向前走去,脚已悬在空中。

    李长风顾不得男女有别,眼疾手快拉住了的晏风华的胳膊,“晏小姐不可。”

    连拖带拽将人从崖边拉回,晏风华瘫坐在地上满面泪痕,她以前还怨齐傲骗了自己,对此事她一直耿耿于怀,心里过不如这个坎儿。

    李长风蹲下身劝慰道:“世子他定会平安无事,属下这就下坡去搜寻。”

    晏风华感觉心口传来刺痛感,让她喘不上气来,她深呼吸让自己努力镇定下来,微微颤颤艰难的站起身来,胡乱的擦干眼泪,哽咽道:“你说的对,齐傲他命硬,三番五次遇险他都能平安无事,这次也一定是。”

    她摘下发间的竹节簪紧紧攥在手中,脸色惨白站在崖边向下瞭望,李长风怕她做出傻事,便让两个拳脚工夫厉害的侍卫寸步不离守着。

    晏风华冲着崖底大喊:“齐傲,若你还活着便应我一声,先前你怎么答应我的?说好以后绝不会再骗我,你难道忘记三年之期了吗?”

    崖底的风吹乱她的长发,她一直在期盼,却久久得不到齐傲的回应。

    李长风正要策马顺路往下寻人时,一只白鸽忽然落在他的肩头,字条上潦草写着五个字,“三殿下危,速回!”他看向崖边苦等有情人的晏风华,但另一侧又是大周未来的天子。

    他狠心道:“晏小姐对不住了,若齐世子死了我再去寻也无用,若他还活着,自是好的,三殿下等不得了。”他率领剩下的侍卫赶回京都,只留了两个人看护她。

    晏风华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滴雨落在她的脸颊上,似是她的泪再次滑落,“你且去吧!齐傲他不论是生还是死,我定会带他回去。”

    雨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激起飞尘,冰冷的雨淋在身上让晏风华恢复了清醒,“我不会想不开的,你们都回去帮忙吧!我自己去寻人。”她牵过马儿的缰绳翻身上马,侍卫二人面面相觑,犹豫之下还是打算赶回京都城。

    晏风华迎着大雨顺路下山,九曲回旋的路途中,还能看到从中断掉的树杈,每每看到倚靠石壁的人,她便提心吊胆备受煎熬,反复下马摘面具确认身份。

    山崖下草木茂盛,她用匕首斩断交错的树枝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大雨中她一直在呼喊齐傲的名字,头顶上闷雷声阵阵,她顾不得害怕,那双宛如柔荑的手布满了细密的划伤。

    她从树杈的缝隙中赫然看到一道白色身影,倚靠树干而坐,头垂的很低,她奋力清理着面前的障碍,一步一步靠向他。

    晏风华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屏住呼吸缓缓掀开了面具,在雨水的冲刷下,面具下的血流入领口晕染开来,入眼是锋利的剑眉,紧闭的双眸,再往下便是他发白的唇色,额头上的伤还在不停流血。

    她抬手探向他的鼻息,喉咙发紧,“齐傲,你要是再敢诈死骗我,我便改嫁,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

    指尖感受到他微弱的鼻息,晏风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声若蚊蝇在晏风华的耳边响起,“谁让你不在乎我的……算扯平了。”

    晏风华从里衣袖口撕下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缠绕在齐傲的头上,仔仔细细检查着他身上的外伤。

    只是没想到时隔那么久,他还记着自己说的话,自己当时也是气急了才说了那句话——“你倒不如真死在关外算了,我也好彻底断了念想另觅良人”。

    晏风华气笑了,“扯平?你倒是想得美,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齐傲摸着自己的左腿,“应是方才从山上掉下来时摔断了。”但还是不死心,指了指自己的嘴。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想着这些?”晏风华寻来了两截木棍绑在了他的腿上,齐傲还是不依。

    晏风华眼帘微垂,目光都在他的薄唇上,捏起他的下巴缓缓前倾,献上一吻,奇妙的感觉在唇间传开,他的唇柔软冰凉。

    四目相对,齐傲的目光带着几分灼热,“这回可是你先招惹我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晏风华缓缓合上眼。

    十年相思,终是两生欢喜。

    大雨之中,齐傲紧握她的双手,“风华,我想郑重告诉你,我心悦你,我想与你执手相伴一生,你可愿?”齐傲满眼期盼等着她的首肯。

    晏风华认真回道:“我愿。”

    她从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从她入宫拒绝太子那一刻,便开启了一生的厄运,一路行来荆棘满地,身边之人一个接一个离去,便是小小的宫人都敢欺凌自己,她到死都没想到,有人肯舍命护自己。

    晏风华撩起他鬓角打湿的头发,“齐傲,能遇到你,是我之幸。”她心中感慨万分,“我心中也有许多的话要同你说,待我们回去了,我便一一讲给你听。”

    晏风华扶着齐傲起身,他应了一声“好”便昏厥过去。

    *

    齐傲醒来时,晏风华正侧坐在榻旁枕着自己的手臂小憩,他看向屋内陈设,左边是书架,放着一张四方的大理石书桌,右边的窗下摆放着白瓷瓶,里面的桃花已开败,茶桌的紫砂杯还未收回,似是房屋的主人,许久没回来了。

    他回过神来,原来已回到了宫中,只是这黑色夹着金丝的帘幔,怎么好生眼熟?

    桌上的安神香还未燃尽,也不知道三殿下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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