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世事无常,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将来,你也不必太自责。”

    晏风华站正了身子,擦去脸颊上的泪痕,“我知晓了。”她失魂落魄的走向抄手回廊,清平与清安对视一眼,便安静的跟上前去。

    晏风华路过暖阁时,神情一阵恍惚,前些时日她还与齐傲在这里携手而立,这暖阁是给他留的,谁成想他这一去竟是永别,连见他最后一面都要被人拦着。

    他像一阵风,从自己的世界匆匆刮过,抓都抓不住。

    上辈子她死前盼大周海清河晏,能与一家人永享天伦之乐,许是补偿,还将心心念念护着自己的齐傲送到了身旁,但命运总是捉弄自己。

    待回到厢房,想起齐傲曾送给自己的东西,系数让清平寻了出来,弯弓似月,箭锋泛光,还有木盒中那一朵已凋零的花环,看着收藏起来的信笺才知晓,自己早与他在永安城许下婚约。

    当初不解自己为何还留着花环,如今才知其意——愿与卿共赴白首。

    一花一弓,皆是他的心意。

    她摩挲着弓身上的刻字处,仿若又见他刻字时认真的模样,轻声道:“你们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清平与清安退出门外,偌大的卧房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处处无他,合上眼却又感觉处处有他。

    正难过之际,门外传来清平的声音,“太子妃,您不能闯进去!”

    “什么叫本宫闯进去?一个小小的婢子也敢拦本宫?”话音刚落,巴掌声便响起。

    清安扶着身形摇晃的清平,怒目瞪了过去。

    “大胆!你竟敢……”

    门从里面打开,晏风华跨过门槛站在了众人的面前,眼尾微红泪痕未消。

    方容容一瞧她额头还系着孝带,整个人像个霜打的茄子,方容容趁机嘲笑,那张艳丽的脸上满是刻薄。

    “你还真是自作多情,给一个毫无干系的人披麻戴孝的,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死了爹娘呢!”

    晏风华抬首直视方容容,眸中厉色闪过,她却嗤笑一声,“还真是难为太子妃此刻前来‘探望’我,你这份心意我领了,待他日我定会加倍奉还,只是今日心情不佳,怕是有招待不周之处。”她视线缓缓移到了方容容遮掩的小腹上。

    方容容最是怕晏风华的,现在瞧她吃人一般的眼神,顿感不妙。

    “还不走?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请你出去?”

    方容容身旁的嬷嬷见惯朝廷官员家的小姐跋扈,最后还不是被她们这些嬷嬷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两个嬷嬷从众宫人中站出来,正要上前捉住晏风华。

    “方容容!你若再不管束好你的人,休怪我不客气。”

    清安挡在了晏风华的身前。

    方容容呵斥道:“退下!”

    “可是太子妃,她如此不敬您……”

    方容容怒气上头,“本宫叫你们退下!你们眼里还有本宫这个太子妃吗?”她高声斥责才让宫人退下。

    晏风华看她狼狈离去模样,想起自己困于宫中的日子,自己的话根本无人在意,刁仆恶奴处处有,谁成想方容容也有今日。

    但扶思、齐明德、方容容,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万重青因世子过世难受至今,他虽是侯府的侍卫,但始终效忠的世子。

    晏风华将人唤到将军府上来,齐傲以前用的书房,已供奉上了无字的牌位,案墙摆着两只白色蜡烛和一个小小的莲花炉鼎,三炷香上的火焰忽明忽暗。

    晏风华跪坐在矮桌前,整理着齐傲生前用的书籍典籍,无意间一张折叠的宣纸掉落在身侧,展开一瞧,她瞳孔微缩,呼气都变得有些急促。

    画左下角时间竟是明翰十七年夏,画中的女子忧郁的闭着眼,头顶珍珠点缀的金步摇冠,半张脸用金雀登枝的却扇挡着,暗红色婚服上的金丝鸾鸟展翅起飞,姿态各异,连腰间相扣的环佩上雕刻的纹理画的极为精细。

    晏风华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这画中女子分明是上辈子,自己大婚入东宫穿戴的服饰,看画技和画工,出自齐傲的手笔。

    她激动起身,将画拿到了万重青的面前,耐着性子询问道:“万侍卫,你家世子作此画前,你可曾在身边?”

    万重青也是惊讶,“此画怎会在您这里?”

    “那他画这画像时,他可曾说过什么?”

    在晏风华不断的追问下,他才肯说出实情。

    七八月份时候世子病重,时常呕血,眼看人憔悴下去,但自从大病昏迷了好几日后,养病时便抽空作画,世子笔下的女子姿容似雪,却时时带着愁容。

    他当时还问过世子,这世上哪有这般好看的女子,世子不许他将此事说出去,直到接送世子去府学偶遇了晏小姐,才知晓世子魂牵梦绕的女子是何人了。

    只是画中的晏小姐身着太子妃宫装。

    世子还将许多的画像藏了起来,张张画栩栩如生,晏小姐似是真的嫁入过宫中。

    “画在哪里?可还有?”

    “有的有的。”万重青赶忙起身挪开书桌,撬开木板取出一个匣子。

    晏风华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上辈子明明无他,他却画着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从乌篷船到婚嫁,细节都对的上,只是从她入宫后的生活开始,画像都变了,应是他遐想所画。

    除了小时候,晏风华着实记不起上辈子自己与他有何交集,他竟能知晓这些事,难不成,他也是……

    晏风华呼吸一滞,猛然想起宫人们说起的事。

    “也不知齐家是不是祖坟冒青烟呐,竟出了一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战神,大域现在是连连败退,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谁说不是,前几日我曾收到家书,双亲在外害怕的很,我托出宫采买的小李子将银两带给了双亲。”

    另一个宫娥满是崇敬,轻声道:“若有幸能见此上一面,此生也是值了。”

    几个宫娥站在树下躲着阴凉,各个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独独晏风华趴在窗前的矮桌上,死气沉沉地望向天空,树上蝉鸣阵阵,聒噪且无趣的紧,自己都不及宫娥来的自在。

    当时她不解,为何还有人要为齐明德这样的昏君卖命。

    “世子还同属下说过,他做过很长的一个梦,梦中的自己征战四方积攒势力,为的就是要将自己喜欢的人正大光明的带回自己身边。”

    晏风华注意到一张隆冬大雪时,自己吃糯米糕的画像,也不过是凭借想象画出来的画面,当时有人送的便是糯米糕带着字条。

    ——这食物并非是齐明德送来的,还请放心食用。

    晏风华红了眼眶,自打双亲离世后她郁结于心,时常食不果腹,但总有好心的宫娥和内侍来送吃食,没想到默默陪自己走过那段艰难日子的,竟是齐傲。

    含着泪将画收起,哽咽道:“万侍卫,他……他到底如何走的?”

    万重清只恨自己未能保护好世子,“世子是吃了有毒的食物,从中毒到毒发生亡,不到一刻钟,下毒的仆人也死在了自己的卧房中。”

    晏风华眉头紧锁站起身,又是下毒,“可曾查清是何毒?”

    “听闻叫玉颜,中毒身亡后,容颜未改似睡着一般。”

    晏风华合上眼长吸一口气,将所有悲戚压在心头。

    *

    棺材在侯府停灵三日,前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晏风华身着近白的浅色衣裙,弯着腰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素面朝天,头上只戴一支珠粉色的簪子,不过几日又憔悴了许多。

    吊唁的人看她出现在侯府,顿时小声议论。

    “老夫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给前夫上香的,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是啊!这晏小姐还真是命硬,和她扯上关系的男子,没有一个好下场。”

    晏风华只是扫了他们一眼,管家引路入了灵堂,香炉中的香也少得可怜,她从容不迫的上香,将干枯的花环放在了他的灵柩前,将一张张纸钱放入火盆中,看着火焰出神,面上并无悲伤难过之情。

    晏风华轻声道:“齐傲你且等等,用不了多久,他们都要去陪你。”

    清安扶着晏风华站起身,不经意间她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将军,怀抱着剑盯着自己,晏风华很是不舒服。

    趁众人不注意,晏风华已跟随管家和万重青去齐傲生前所居的卧房,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匣子,里面躺着一枚令牌,是齐傲留给自己的三千兵马。

    晏风华让清平先回了将军府,她则留在侯府小住几日,打算一直陪到齐傲出殡下葬那日,外面议论纷纷,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查案上,三殿下从大理寺偷偷调来了案卷。

    大理寺内放走耶萨奇的宫人之死、齐傲大婚中毒、三殿下宫内探子系数葬身火海,还有齐傲在边塞出事所中的毒,这桩桩件件的,瞧起来像扶思所为,但无证据。

    蜡烛一直燃到了后半夜,清安本陪着晏风华,但她已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睡着了,晏风华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毫无睡意。

    笃笃笃——

    “谁?”

    “在下李克定,奉三殿下之令,前来保护晏小姐。”

    晏风华端起烛台朝门走去,用手挡着火焰,生怕被风吹灭,打开门时微微愣住,但还是让人进了屋中。

    李克定手里端着托盘,面还热腾腾的冒着气,他身上依旧穿着沉重冰冷的铠甲。

    “这么晚来,将军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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