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精?”
这个形容从瓦西尔嘴里说出来,艾瑞丝只觉得新奇又……可笑。
视线交汇,错乱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彼此交缠。一场无声的博弈,最终以瓦西尔率先挪开视线告终。
艾瑞丝留着和他相似的发型,一样的装束,波澜不惊地坐在车内,腿上平放的书籍,因为他的到来迟迟没翻到下一页。
“你……有被他们为难吗?”
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是能被为难的人,但瓦西尔已经想不到可以以什么方式融化落入冰点的气氛。
瓦西尔故作平静,用手指撩开书的扉页——谨将本译作献给黑白。
“你要帮我吗?”
艾瑞丝握住他不安分的食指,将书翻回了原本的页数。
瓦西尔自然的回握,食指指尖顶上她的手心,再次看向那双如幽潭般沉寂的双眼。
“你要我怎么帮?”
艾瑞丝勾起嘴角,扯过他的手,迫使对方不得不换一种姿势,另一只手用力地扣在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迪亚洛少爷,您还好吗?”驭马的车夫担忧的询问道。
二人的姿势过于暧昧,瓦西尔慌乱地抽回手,抓住半掩半遮的帘子。
即使他心里清楚,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不会有人仆役做出这种越矩的行动。
“我很好。”
艾瑞丝一字一顿,送出的气息递送在他的下巴处,像是若有似无的抓挠。
〔好感度+1。〕
肢体接触不需要多,就算是刻意为之,也必须保证对方自愿上套。
“不用这样,我也愿意。”瓦西尔没有坐回她的身边,而是选择了对面的位置。
“我需要你将我的人安插进储备部。”
“你要给所有人下毒。”
艾瑞丝就喜欢一点就通的聪明人,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欣赏,同时庆幸这样的人暂时和她一个阵营。
“据我所知,餐厅每次用餐前都会有专人试毒,确认无误后才会下发用餐。”
瓦西尔来了兴趣,就算她使用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以后厨每次严格的搜身纠察,也很难带入如此大剂量的毒药,他倒要看看艾瑞丝怎么投毒。
“我不过是想在学校也能吃得跟王宫一样好,你误解我了。”艾瑞丝掀开帘子,远处耸立的城堡在树与树的重影里越来越近。
“恕我拒绝。”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艾瑞丝合上书,话语间是胜券在握的挑衅:“你和我是一类人。”
对面的少年闻言泄气似的垂下脑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他双手环抱手臂,尽力遏制身体因为喜悦而耸动的肩膀。
〔好感度-1,黑化程度百分之六十五。〕
“你说的很对,”他抬起头,眼神空洞无光,没有丝毫情绪,“但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我。”
“迪亚洛少爷,还有三分钟就到学校了。”
若不是车夫及时出声,艾瑞丝差点陷入那一瞬的恐惧,她的身体不自觉的紧绷,肩胛骨磕上坚硬硌人的墙面不自知,恐惧的流露甚至让她淡忘了身为主导者的事实。
“抱歉。”
刚刚这具身体的本能竟然能直接影响到她的灵魂与之震颤,他真的只是书中被人抛弃的私生子吗?
在面对比自己更为强大的人,最先做的就是示弱,再寻可乘之机。
“相克的食物就能潜移默化的改变身体状况。”目前她不宜再藏着掖着,快速结束这次合作才是最为要紧的事。
艾瑞丝的变化给了他别样的打击,他努力维持日常的表情,混乱的思绪盘踞脑袋,只能通过艾瑞丝每次说话停顿的时间,跟着点头,表达认可。
“你怎么了?”
马车在门前停稳,艾瑞丝朝着发呆的瓦西尔挥手。
刚才还一副吃人的表情,现在就成了呆滞样,他真的还正常吗?
“你先下去吧。”瓦西尔在学校因为身份一直是众矢之的,他不想把艾瑞丝拉下水。
但真的等艾瑞丝抛下他时,他还是下意识扯住她的衣袖,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你到底要怎样?”艾瑞丝不耐烦地坐回位置,因为那一瞬间的钳制让她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你走吧。”
艾瑞丝扯了扯收不回的衣袖,无可奈何,“你要我怎么走?”
瓦西尔后知后觉的松了手,垂下眼帘。
艾瑞丝抱着书下车,掀开帘子,车内的瓦西尔依然萎靡不振。
“下来。”
艾瑞丝的邀请瞬间中和了瓦西尔的期望和顾虑,如果是艾瑞丝自己提出来的,后面发生什么就有一半不是他的责任。
他爱死了合谋带来的隐秘刺激。
〔好感度+30,目前为+28。〕
二人在学院里并肩前行,引来不少人的目光,每次他人视线的停留都让瓦西尔产生一种心理上的快感。这种快感糅杂着心中对艾瑞丝即将到来的遭遇而产生的愧疚和同流合污的欣喜让他欲罢不能。
瓦西尔长舒一口气,在步入教室时放慢了脚步,显得他和艾瑞丝不过是碰巧撞上。
“迪亚洛少……”赛普林很快噤声,立马换了副口气,“少给我蹬鼻子上脸。”
艾瑞丝视若未闻,径直走到后排坐下,准备预习上课内容,这个世上唯有知识不会背叛自己。
希斯侧过身等待赛普林发怒,毕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赛普林绝不会允许别人无视他。
出乎意料的,赛普林越过了艾瑞丝挡住了瓦西尔前进的路线。
“什么档次的人能跟我坐一个教室?”在他眼里,一个伯爵家的私生子也能进入尊贵的骑士学院学习,就是校方的重大失误。
瓦西尔自从入学后就没来学校上过几次课,因为每次都有这种愚蠢幼稚的废物叨扰他一天的好心情。
之前为了不过多引起注意,遭遇类似事情很少反抗,但他今天不想在艾瑞丝面前出丑。
赛普林的手还没碰到那瘦弱的肩膀,瓦西尔就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跌坐在椅子上。
艾瑞丝抬头正好将瓦西尔可怜的样子一览无余,她重新低下头翻看书本的笔记。
这次赛普林扯住了瓦西尔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对方眼眶微红,氤氲的泪水沾湿浓黑的睫毛,让原本清俊的五官上竟然多了一丝媚态。
这小子今天到底怎么了!
平常板着一副死人脸,怎么今天就这么惺惺作态。
“赛普林,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艾瑞丝打断他的动作,反倒给了赛普林一个台阶下,他一向难以招架脑子有问题的人。
希斯拦住赛普林前进的动作,摇了摇头:“老师快来了。”
赛普林莫名其妙的被瞪了一眼,他只是想去解答迪亚洛的疑惑,和老师来了有什么关系?
瓦西尔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找了角落的空位,趴在桌子上假寐。
上午是关于历史的课程,这名老师注重课上互动,对于书本上的知识只是浅浅概括。
不得不说那些自诩贵族顶端的人,就是有一定的资本。对于一些疑难的问题都能对答如流,同时加入自己的见解,希斯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个本书粗糙浅显的内容是无法衍生出如此宏达的历史体系,书上这些内容很有可能是自动填补书内空缺而自主诞生的。
艾瑞丝盯着课本出神,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教师很快拉下脸色,“迪亚洛你来回答我的问题,讲讲你认为的历史。”
“我认为历史偏向于主观,每件重大的事件发生必定是由各方势力下推波助澜的结果,反抗的人都死了,留下的胜利者才能书写历史。”
下课铃准点响起,艾瑞丝翻开书本准备下节课温习下节课的内容,原本应该离去的教师出现在她面前。
伊萨姆将怀里的书递到艾瑞丝面前,“你关于历史的见解十分新颖,这本书是我送你的礼物。”
伊萨姆年事已高,再过三年就要从学院里退休,没想到他还能在仅剩的时间发现这株有趣的苗子。
“如果你愿意,能在空闲时间来研究院观摩学习。”
伊萨姆离去后,艾瑞丝正巧对视上希斯投来的目光——厌恶、嫉妒……以及羡慕。
艾瑞丝自然不知道伊萨姆是希斯最崇拜的老师,只能被动接受突如其来的恶意。
瓦西尔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的身侧,正好挡住了希斯投递的视线,艾瑞丝正好可以继续专注的学习。
“权力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瓦西尔每次靠近都想下意识摆弄她乌黑柔顺的发丝,看向艾瑞丝干练的发型,微不可察的叹气。
“你觉得呢?”艾瑞丝将问题抛回,侧目而视,对方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在回忆什么痛苦的回忆,“它是个很难掌控的东西。”
他再次陷入沉默,看向艾瑞丝时多了几分随意和淡然,“得到它对我来说并不难。”
“如果你想要就给你好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随意相让地摊上廉价的商品,落在艾瑞丝耳朵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越是这种时刻,艾瑞丝的内心反倒更加沉寂。
她尽量以随意的语气跟他继续对话,“说的这么简单,我可从未见你拥有过。”
瓦西尔轻哼一声,他真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每次都能从他的话里挑出最主要的信息,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他的话套出来。
“我要是第一次遇见的是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