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至心

    太阳缓慢挪动,时间悄然流逝,城外山林鸟儿啼叫野兽捕猎,城内百姓忙碌着闲暇着,新儿诞生老人离世,有人欣喜有人哭泣。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世间万物按照轨道运行,乏味枯燥,平淡没有波澜,可总会有那么一些变故,将原有秩序被打破,此后惊险刺激。

    于止淮而言,遇见司柠就是那个变故;他从未设想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他打破原有的计划,也未曾想过她的到来会让他枯竭的生命得以延续。

    他少时中毒体质较弱,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关在房间调理身体,二尊虽对他宠爱有佳,但事务繁多偶有顾此失彼之时,好在有二哥陪伴,他兴味索然的日子才有了乐趣。

    两年前突发一场斗争,最疼爱他的二哥因为保护他而死,止淮心寒趁着所有人不备逃离家族来到建康。

    他体内的余毒已侵入骨髓,所剩时日不多,原本他就想这样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却听到了刘宋朝廷有意挑起两国战乱的消息。

    二哥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和平美满;可战争一旦开始,边陲百姓便会流离失所,为此他准备了一系列计划,只望能够阻止战争的发生。

    蕴真酒坊的出现是为了更好的搜集情报,桃花酒是为了吸引文人墨客,江湖术士,这一切只是为了阻止两国纷争。

    去百花谷的确带有目的,不是为了酿酒,而是要接近百花谷谷主,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会和她有所牵连。

    他们由于一场误会结识,因为一次追杀结交,她知道他的病情,洞悉他的弱点,却不厌其烦替他找寻解药。

    她是他此行未料的变故,可他,又何尝不是她的意外。

    一切都结束了,止淮没有清醒地撑到最后,剔骨的疼痛蔓延至大脑,在最后一刻他痛到晕厥。

    屋内不再有声音传来,司柠心里一颤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彼时,曹老和萧炎已经替他换了干净的衣服让他躺在床上,见她进来曹老二话不说开始使唤:“刚好,过来看着他,我饿了去吃口饭。”

    “他……”司柠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样了?”

    曹昀植伸了下紧张太久的身体,走到桌边收拾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体内的毒已经没了。”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煎熬的日子走到尽头,司柠放松地笑了起来。

    “不过。”曹昀植停下手中的动作,侧目看着她:“他现在情况很危险。”

    “为什么?”刚进来收拾的小瑜听到这话,两步跑上前:“毒不是已经解了吗?为什么情况还很危险?”

    曹昀植:“他中毒太久,身体已经有所亏损;加上这次剔骨对他身体的消耗,挺不挺得过来只能听天由命。”

    好不容易解了毒,又变成这样。

    “这下怎么办?”小瑜丧气地低下头:“郎主可不能死。”

    曹老见状过来朝他脑袋拍了下:“别管那个半死不活到的了,这里还有两个活着的快要被饿死了。”

    从昨夜忙到现在,他没吃任何食物 ,可不得要饿死他这个老东西。

    小瑜:“可是……”

    曹老:“可什么是,快去弄点吃的。”

    小瑜被催促着离开,下一个就是小羽:“你也别站着,过去帮忙。”

    小羽:“我要守着郎主。”

    曹老:“用不着你。”

    “那也要守。”

    曹老恨他固执:“你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我好不容易给他救回来,病情严重了你来救?”

    不敢拿此开玩笑,小羽听话地走了出去。

    曹老整理完自己的东西,回头看了眼痴痴望着止淮的司柠:“姑娘,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立刻叫我。”

    “嗯,好。”司柠点头。

    萧炎不太明白他的意图,茫然地跟着他走了出去,等到门被关上,他才忍不住提问:“干嘛要骗他们?他只是晕倒了而已,过几个时辰就会醒过来。”

    “这人啊,到了年纪就会热衷于一件事。”曹昀植意味深长地说:“撮合有情人在一起。”

    “……”

    司柠乖乖听从曹老交代的话,片刻不离地守在他身边,止淮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配上他惨白的唇色显得愈发虚弱易碎。

    阳光从窗棂倾泻而入刚好照到他身上,周围尘埃犹如星辰在此刻熠熠发光,从未照顾过别人的司柠居然破天荒地端来热水替止淮擦拭额头。

    打湿的毛巾只能擦到半个额头,其余的被面具挡住。

    其实她有很多时候都想摘掉止淮的面具,她好想知道世人口中褒贬不一的相貌是什么样子,好想知道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这个人究竟是何容貌,也想要知道他为什么每天都要戴着面具生活。

    这一刻,她犹豫了。

    司柠纠结着将手覆上面具,带子系得并不紧,只要她轻轻一扯,面具就会随之掀开,而止淮的面容也会暴露在她眼前,她所好奇的一切都会有答案。

    摘下,亦或者不摘。

    就在这一瞬。

    可她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隐藏的东西,旁人没有资格替他们揭开答案,她想要知道,她会光明正大地让止淮拿下面具,而不是像现在。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上次是我照顾你,这次还是我照顾你,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起来照顾照顾我?”司柠便给他擦去脸上的汗珠边抱怨。

    意识到不对又急忙改口:“算了,你还是别照顾我了,我可不想像你经历这么多痛苦。”

    “你说你身子骨这么弱以后可怎么办?虽然当蕴真酒坊的老板是挺威风的,可你也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啊。你还年轻,你应该去看看这大好山河,见识一下外面的广阔天地,结交各路英雄豪杰、文人雅客,这样你才会明白遇到我司柠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替他擦完脸和脖子,她停下手中动作,只顾碎碎念:“你醒来之后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中毒?为什么开酒坊?这些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重,你不说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接着转下擦拭他仅剩露出的双手,稍一触碰,冰凉得吓人,司柠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又想到曹老的话,心里不是滋味。

    她强忍着酸楚,轻缓地替他擦手,每一个手指头都不愿放过,擦到一半她莫名红眼眶,停下来紧握着他的手,语气近乎恳求:“我告诉你啊,你一定要挺过来,不然我就砸了你的蕴真酒坊,让曹家村的酒都卖不出去,你知道的,我做得出来。”

    “止淮……”话还没说完,司柠眼泪就已滴落,她垂下头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传递一些温度:“生命很顽强的,被掩埋的嫩芽会冲破泥土,被石头压住的小草会折腰生长,就连被砍掉一半的树也会长出新的枝桠,所以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这句话你之前说过了。”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司柠猛然抬头,止淮目光含笑,如漆黑夜空般清冷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

    司柠呆愣了两秒,吸了吸鼻子:“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在你说要砸了蕴真酒坊的时候。”止淮有气无力地回答她。

    司柠松开他的手,坐直身子远离了几分:“那你干嘛不出声?就等着看我笑话?”

    “你一直在说话,我要是出声不就打断你了,这样不礼貌。”

    司柠还想反驳什么,可看他这虚弱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干嘛要哭?”止淮看着她,眼神温柔。

    “我没哭。”司柠嘴硬。

    止淮:“眼泪都滴到我手上了。”

    司柠看去,刚刚被她握住的那只手有道亮亮的水痕,她狡辩道:“这是替你擦手的水。”

    止淮也不拆穿她。

    屋内陷入了一场奇妙的安静,司柠在不断地回想自己除了哭还有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而止淮则看穿了她的心思,静静地盯着她。

    “我想喝水。”止淮率先开口,打破尴尬。

    “哦。”司柠回神:“等着,我去给你倒。”她快步跑到桌子旁边拿起茶杯倒好水,又撬开一旁的罐子往水里加了勺蜂蜜。

    这个房间之前一直是司柠在住,上次止淮给她的水里加过蜂蜜之后司柠便疯狂爱上了这种喝法,水壶旁边一定要放置一小罐蜂蜜。

    止淮艰难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司柠替他整理了下被角才把水递给他:“给,不够我再去倒。”

    “谢谢。”止淮抬手去接,不曾想左手被司柠一把抓住。

    她将他的手抬高,神色紧张地盯着他手臂与身体之间被鲜血染红的衣服:“你流血了。”

    止淮疑惑地垂头看了眼,不以为然:“没事。”

    “怎么没事?”司柠凶他。

    她粗暴地将水杯交给他:“你等着,我去找曹老。”

    止淮看着泼洒出半杯的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方才睡着时梦见二哥了,梦里二哥对他笑,夸他勇敢,他有多久没见过二哥,自从他走后,这条路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他很孤单也很疲倦,他好想休息。

    真的好想好想。

    就在他打算坐下停留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姑娘的声音,她话那么多可他却不觉得烦。

    她哭了。

    她为什么会哭。

    是因为我吗?

    傻不傻。

    该去安慰她了,不然她要哭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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