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月

    “没什么大事,只是扯到了伤口血又冒出来了。”曹老替他重新包扎好伤口,顺势坐到床沿替他诊脉。

    “郎主——”小瑜激动的从门口跑进来扑到止淮床边,曹老不得不退让出位置。

    随后便响起小瑜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太好了太好了,郎主你没死,你还活着。你知道这几天我们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吗?无时无刻都在担惊受怕,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生怕你一不小心就离我们而去,还好你还活着。”

    止淮无视他嘀哩吧啦说的一堆话,淡淡的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瞟着他,直言:“你压着我手了。”

    小羽皱了皱眉,两步上前揪着小瑜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

    “哎——哎——哎——”小羽挣扎了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无用的废话,不说也罢。”

    “……”

    有时候司柠不得不感叹,小羽说话真的是一针见血。

    曹老无语地扫了眼小瑜,理了理衣摆坐回床边替止淮诊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除了伤口有点疼,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曹老点了点头,收回手:“冥幽霜毒已经解了,接下来只需要好好养伤即可。”

    止淮挣扎着起身道谢,曹老及时阻止他:“别乱动,好好躺着,道谢就不必了,反正我也没干什么,你要谢就谢他吧。”曹老对着不远处的萧炎抬了抬下巴。

    “多谢萧太医救命之恩,止淮无以为报,若日后您有需要之处,止淮定当竭尽全力。”

    萧炎点了点头,他这次愿意出手救人并不是没有私心,若真如曹昀植所言苏荷的病症与止淮一样,那么苏荷当初极有可能中了冥幽霜毒,他不知道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但是止淮身上有他目前唯一能够接触到真相的可能。

    他看向众人:“可否让我与他单独聊聊?”

    “聊呗。”曹老洋洋懒懒地替止淮应下。

    等到众人离开,萧炎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是在何时何地中的此毒?可知下毒之人?”

    止淮稍顿了一刻,回答:“我中此毒以有十年,至于在何地不太方便说明,下毒之人还不确定……”他目光在某处定格,透着一股凶狠锐利:“我想很快就会知道了。”

    “十年。”萧炎喃喃重复,可苏荷已经离开二十年了。

    “您为什么问这些?”

    萧炎抬眼看向他,无所隐瞒:“我有位故人应该也和你一样中了冥幽霜毒,不过她没你那么幸运,当时就离世了。”

    “那您为什么不救他?”

    为什么不救她?怎么会不想救呢?是救不了啊。

    萧炎有些神伤,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当时我不在她身边。”

    若他在,哪怕拼尽一切,他也会救她。

    “他对您很重要吗?那位故人。”

    “重要。”萧炎点头,眼眶微微湿润:“很重要。”

    “所以您想要调查是谁陷害了您的这位故人?”止淮说出他内心的猜测,他撑起身子半靠在床沿,不紧不慢地掀唇说:“我可以帮您。”

    算是报答。

    止淮:“我的身份想必您已经猜到了一二,之所以出现在此不仅仅是为了治病疗伤,还为了阻止两国战乱。这建康城包括整个刘宋我都有自己的暗线,只要我想查,知道真相只是时间的问题。”

    萧炎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带着审视和怀疑:“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止淮笑了笑,真诚地回答他:“因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总得要知恩图报不是吗?”

    两个人相互对峙许久,最后萧炎淡淡地开口:“好。”

    萧炎并没有相信他,只不过现在除了信他别无办法。

    “我需要问您几个问题,您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问吧。”

    “您为什么会知道冥幽霜毒?这十多年来我问过许多郎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所中何毒?”他中毒之后甚至颁布了悬赏令,只要有人能解开此毒,赏黄金万两,刚开始确实有很多自称江湖神医的前来试探,可最后都因为无能为力被驱逐出城,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来了。

    萧炎沉默片刻,说:“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年少轻狂瞒着家人私自跑到吐谷浑,恰逢吐谷浑王后身有顽疾举国求医,我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王宫,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冥幽霜毒。”

    “这毒是吐谷浑王宫的秘药,只有王族之人才能接触到此药。我因为救了王后成为了王宫的座上宾,问我需要什么报答的时候,我斗胆向王提出了要冥幽霜毒的想法,他当然没有答应,可在我离开之时还是收到了毒药和解药的配方。”

    止淮眼眸紧缩了下,不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萧炎说:“我虽然知道配方,但是我没有制出来过。我看过之后便将配方销毁了,也绝无可能流传出去。”

    他看着止淮,眼里多了些不可探究的寒意:“你所疑惑的,我也在疑惑。”

    “药来啦!”

    声音的主人心情很好,话语中都是兴奋和雀跃。

    她绕过百草园长长的回廊,走进房间发现没人,四处环顾了一下看见院中的人影,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将依旧冒着热气的药放在石桌上面,挑眉看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止淮,她伸出食指戳了下他的后脑勺:“哎,干嘛呢?”

    止淮深吸了一口气,极其缓慢且沉重地吐了出来,目光直视着前方看淡一切道:“这人生啊,归根到底就是身不由己,自己不想做并且特别讨厌的一件事,总会有千千万万个人逼迫着你做。”

    司柠反应了两秒,嗤笑出声,她站到止淮面前两手叉着腰垂眼笑他:“就让你喝个药而已,你还能给我悟出人生大道理来了。”

    “……”

    “别矫情了,快点喝。”司柠端起药碗递到他眼前。

    独属于中药的苦涩味道四处飘散,止淮忍受不了侧头避了下。

    “啧。”司柠不悦,语气有些不耐:“快点。”

    止淮微微仰头看着她,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五个字“你想谋害我?”

    司柠:“这是萧太医刚刚才给你配的药,你体内的肝脏因为长时间附着毒药,解毒之后可能会出现紊乱,这药是用来给你调理身体的。”

    她将药抬起来放到鼻间仔细闻了一下:“其实还好,比起曹老之前给你配的那些药,这个已经算是好闻的了。”

    止淮妥协,他抬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放到嘴边刚要喝下去闻到药味他又给放了下来。他抬眼预想和司柠商量:“我……”

    “不行。”开口第一个字就被打断。

    “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给你煎的那些药你都没喝,你甚至还自暴自弃到让后厨不要再给你弄。”提到这司柠就来气。

    她话语阴阳:“哦,在你身上划刀子你都不怕,这点苦药倒是让你怕了?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好好爱惜一下别人费尽心思给你救回来的身子?你……”

    止淮悠哉将放下去的药喝完,一脸隐忍看向她。

    喝完了,别念叨了。

    司柠撇了撇嘴,从腰间掏出一颗包好的蜜饯递给他:“喏。”

    止淮自然地接过吃下。

    “大晚上的,你坐这干嘛?”司柠不解。

    止淮:“出来透透气,晒晒月亮。”

    “晒月亮?”司柠奇怪于他的言论,走到石桌另一侧坐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下弦月,比前两天窄了一些,她手臂放在桌上侧撑着脸颊,一本正经的说:“这月亮倒是挺像香蕉的。”

    她不这么说还好,她一说止淮越看越像,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挺像。”

    稍顿两秒,他脸上的笑意淡下来:“你看月亮想到的是水果啊?”

    “嗯,不然呢?”司柠疑惑看他。

    “不觉得它很孤独吗?”

    “孤独?”

    “白日里太阳的存在掩盖了它的光,人们看不见它,到了黑夜却因为光芒太过微小抵不过人世间的烟火,不被世人所期待。这偌大的夜空就只有它一个,独自升起独自落下,无人在乎它至何处也无人在乎它会不会出现。人们只希望黑夜快点过去迎接太阳的到来,却不会期盼黑夜停留让月亮展现它的风采。”止淮说这些话时很平静,可就是这份平静让人觉得他说的好像不只是月亮。

    “可我不这样觉得。”

    止淮侧目看向她:“为什么?”

    司柠也偏头看着他:“白日人们看不见它,夜晚人们不会看它,你说的是没错。”这一点她表示没问题,夜晚人们都在睡觉怎么可能会去看月亮。

    “可那是月亮哎,它怎么会在乎人们的眼光和注意力。它诞生之时便高高在上的悬挂于浩瀚苍穹,那里有漫无边际的广阔天地,有无法想象的天外之天;人间众人在它眼里渺小如尘埃,你会在乎一粒灰尘的眼光吗?”

    司柠转头目光柔软地看着天上:“月亮怎么会孤独呢?白日里它有太阳为伴,两个并行在天空怎么可能会孤独;夜晚没有太阳,可是别忘了,还有星星啊。”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止淮一直盯着她,深邃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明。

    “你看那。”司柠给他指出方位:“月亮的旁边,星星一直都在的,而且不止一颗星,有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颗星星出现在夜空一直陪着它,月亮是不可能会孤独的。”

    止淮看向她指的位置,临近月亮的地方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不仔细看可能就不会发现,但它确实在那里。

    “不过这建康城能看到的星星有点少。”司柠撇了撇嘴,稍有嫌弃:“等哪天你去百花谷你就会发现满天繁星簇拥着月亮,你要看过了你就不会说出月亮孤独这种话。”

    止淮淡淡笑了下,意味深长地说到:“或许吧,他可能也不会孤独了。”

    闻言,司柠偏过头静静地望着他,这是被说服了?看来我辩论能力还挺厉害。

    察觉到她的目光,止淮不自觉捏紧了手指,他没有回视,眼睛镇定地看着前方打趣道:“一直盯着我看,怕不是要心属于我?”

    “噫——”司柠嫌弃地撇开头:“少来。”

    司柠:“不过我一直挺好奇一件事。”

    止淮抬起眼眸偏过头看她,倒也挺好奇。

    她也看向他,两个人一眨不眨地对视着,下一秒只听到司柠极轻极缓的声音:“……摘下面具后你的身份。”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气氛交织在两人周围,这似乎是两个人之间的一个壁垒,先不说他敢接收罪犯沈攸文遗孤归荑和被黑衣人追杀,单从这天子脚下突然出现的蕴真酒坊就知道他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司柠一直盯着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丝表情,两人静静地相互僵持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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