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看到所有铃铛都突然发疯似地摇起来，王青衍当即神色大变。
立马取了剑，打开机关，就向对应的牢房飞奔而去......
“漫长”等待过后，想象中的消散并没有到来。
伸伸手，百里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手上逐渐凝固的血液。
感受到——
尚有体温的自己。
“......”很是不情愿的闭上眼睛，从内心深处希望这一切都是她死前的幻想。
百里策实在是不愿再在这里多待一天。
当初天道没能送走她，她以为是天道祖蛊合起伙来骗了自己。
后来又以为是因为天道坠凡失去了大部分力量，才没能将送她走。
可如今总算明白，她走不了，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是因为，这副身躯跟她深有牵连，身躯不死，灵魂便永远受困。
所以她本来是想要借蛇形傀儡毁掉自己的。
至于死后灵魂是补齐天道残缺，让祖蛊完全合道，还是回家，真就无所谓了。
可现在——
“为什么，你们会希望我活下去。”
看着角落静静出神......明明她死才是最优解。
“......”满是斑驳的霉点之中，好像有人在跟她“说”什么。
可那里，除了一具白骨，便只剩一件披在白骨上的外衣。
......
“吼！”尝到血气的蛇形傀儡一闻到王青衍的味道就控制不住地扑了上去。
“嘭嘭嘭！！！！”然而王青衍意念一动，整个通道就变成了血红色。
出乎意料的是，十多只完全脱离他掌控的傀儡，仍然趴在地上、墙上盯着他来回移动，时不时发出一些凶狠的怪叫。
“赫！”一只傀儡垂涎三尺地扑了过去。
“呼——”第二只迅速补上！
第三只，第四只......一起从前面扑咬。
趁同类拖慢王青衍，最大的一只傀儡绕至他身后，像猎豹般猛然一咬！
王青衍优雅回头。
“呲！”一剑穿喉，尸骸遍地。
同时也生出了一丝兴趣，“原以为不过是一群杂碎，不想一点蛊王血气就能让你们有如此变化。”
像是发明终于有了重大突破，这个意外发现，让他觉得很是新奇。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背叛主人的狗也必须打死！
杀光所有的蛇形傀儡，任由古怪的气味在整个地下通道蔓延。
这些残次品本就是他造出来的，每一个体内都有他给的“东西”，即便有少数不受控制的，也没耗费多少力气。
因而王青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地牢深处，那个完全不属于他的地盘。
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他专为百里策调制的那种香味。
“想来你是见过‘他’了。”
“......”
压迫感十足的开场白却无人回应。
“砰！”反倒是沉重的石门落地给他上了一课。
方才的香味，也变成了一股浓烈的霉臭。
回头看向角落里成片成片的霉点，王青衍耳边忽然传来许多熟悉的声音......
离开地牢深处，百里策这次再没遇到任何阻碍，溜得十分顺畅。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出口遇见陆缄。
彼时，海水混着血水已经涨到小腿处。
二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百里策甚至吓了一跳，“你...你你，你真的假的？”
“仇江说你死定了，懒得浪费力气救你，但赫达哭着求朕给你收尸，所以朕大发慈悲的来看看。”
“......”不是！狗皇帝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百里策更警惕了，且随时准备用发簪里的金丝解决他。
“好吧好吧”看百里策开始摸什么，陆缄赶紧张手按住，“地牢深处有朕要的东西，朕必须亲自走一趟。”
百里策顿时松了一口气，早说啊。
赶紧向前一步，“陛下是不是”
“慢！”陆缄当即让她打住。
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信，但与其面对未知的危险，他更愿意面对王青衍。
“你还没有说，你是怎么完好无损的出来的。”
陆缄显然也是存了试探之心的。
但！
你他么管这叫完好无损？！
“陛下管这叫完好无损？”
百里策抖了抖自己的破衣烂衫和非要在外面透气的大拇趾，又指指头上因为练电光独龙钻撞出来的大包，还展示了一下半路随手捡的泥巴，“这不很明显是九死一生，死里逃生，绝地逢生？”
陆缄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行行行”她承认，“蛇形傀儡都被王青衍杀了，我趁‘他’帮忙，逃了出来。”
“他？”
“大概就是陛下要的东西。”
笑了，“朕都不知道朕要找什......”
百里策解下包袱，把包的整整齐齐的尸骨交给他时，陆缄立马沉默了。
仿佛有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只觉得凄楚难捱，万分绝望。
再抬头，百里策已经走远。
“你干什么？！”陆缄急追了两步。
“杀人。”
“放肆！这不是你能解决的，朕命令你回来！”
“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候。”
“她...他们都在等你！”陆缄一时情急，差点把贺瑶说出来。
百里策顿了顿，消失在暗红色的甬道中。
......
一掌打破蒋真留下的幻象，王青衍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你还真是死了也不让我安生。”
在方才的幻象里，他又变成了任人摆布的废物，无论如何努力都挣脱不了天道的钳制。
可这就想让他崩溃的话，未免也太小看他。
“即便再多算计，也同样不堪一击。”
王青衍凌然一剑，气贯长虹！
只听轰的一声，百里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无形气劲暴击出去，撞在了墙上。
“......”本就拉胯的身体直接撞出内伤。
“出息了。”
“居然敢一个人来杀我～”
彼时，她正在地上疼得蜷曲。
即便有伤在身，他也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真不妙，这一下你是真知道我全部的秘密了。”
“呵......”知道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也根本没打算以卵击石的她，干脆原地坐起。
故作嚣张地擦擦嘴角......居然没血！
淦！
索性抬头看他，“看我回来，你不开心？”
“你只能回来”夫妻做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可忌讳的了。
蹲下来帮她整理头发，哪怕认清她眼里的杀意，王青衍仍不觉得这个距离有什么问题，“你十一岁时打赢那些孩子，靠的就是这个？”
“是啊”她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奇才。
只不过是旁门左道的奇。
简单来说，一尘那天拖住王青衍用的“方寸天地”其实是她布下的。
只不过比起小时候用来惩治那七个孩子的幻象，那日的“方寸天地”是通过王青衍自己的感知来虚构所谓的“循环”，即幻像，让他反复出丑。
“所以一尘的死，你也有责任”他总算明白，一尘最开始那句“不要有任何愧疚之心”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不是那个幻像惹他生了大气，一尘不会死的那么惨。
“我一直都在尽力避免那样的结局”别罪她戴这种事她可不认。
“可惜你从不放过别人。”
王青衍平静的否认，“你例外。”
环顾一周与他们在临城的家一样的“布局”，虽说都是通过奇门术数和影响局中人心境而布下的幻像，但这个明显比“方寸天地”高级得多。
除了她自己，应该也得到了蒋真的帮助。
“实在不用这么高看我。”
扒着墙起来，百里策还是喜欢站着说话，“说到底，都是假的，你自己花点力气，也能走出去。”
“可我喜欢你来动手。”
“嗤”冷笑，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她偏不如他的意。
静静瞧了她一会儿，王青衍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
再检查一遍，确定这座“空间”毫无破绽后，便悠然自得地坐在了百里策对面。
“知道我最爱你哪一点吗？”
“......”看他太过冷静，百里策不禁蹙眉，突然觉得......好像算漏了什么。
“你表面上心灰意冷，颓废自闭，骨子里其实从未放弃。”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改变你。”
或许一开始吸引他的，恰恰就是这种如出一辙的坚持。
“心不灭，志不改。”
“这才是你。”
他的阿竹，从来都不是只会哭哭啼啼，依附他人的姑娘。
百里策身形一晃，终是有些站不住......却还是抬手止住了想靠近的王青衍，“可是你最讨厌我的，也是这一点。”
“......”王青衍神色微黯。
转而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当真不肯帮我？”
“不肯”
下一息，她就被兀地掐住脖子。
淡淡的加重了力道，想要杀她，实在太容易，“不肯？”
“不肯”配合地伸长脖子，半点都不挣扎。
有一点他说错了，今天之前她是真的很丧，也确实无数次想要放弃。
但看到仇江、赫达，甚至于陆缄，还有那些她不知道的人...额......别管是不是为她吧，反正知道自己没有被随意放弃，还有那么多人在意她的死活，她又觉得可以再坚持一下。
“呃......咳咳咳......”最后一刻，王青衍还是松了手。
只是窒息的感觉实在难受，直让百里策扶墙喘了好半天。
“那我偏要与你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死算什么，活着才是煎熬。
他要让她活得比谁都长久。
“呯！！！”举剑一砍，身上伤口齐齐崩开的同时，摧枯拉朽的金芒也将整个“空间”都切碎。
耳旁却传来——
“好啊～”
王青衍混身一僵。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向自己走过来，“能执着到这个程度，又何尝不是百折不挠。”
她怎么会不佩服。
所以......
“吃屎吧你！”百里策跳起来用泥巴打他。
“哗——”不料还没落地，就被呼啸而来的海水一波带走。
同时灌进鼻腔里的，还有那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
......
庄园内，陆缄到底是给百里策留了一线生机，没有封死地牢的所有出口。
“陛下，除了‘花海’那里，西边的排水渠也留下了一个，且皆已安排好重兵把守。”
“只是将士们都在请示，若是真看到女公子出来......”
“各自再加派一倍的兵力，若是能救下人，赏金千两，连升两级，若力所不救......”
“便都杀了吧”士兵的命也是命，他不可能无底线投入。
“是”
张善躬身退下，还没走出去又听陆缄吩咐道，“将赫达带过来。”
......
巨大的冲击之下，王青衍只觉得全身的力量都在往外跑。
百里策都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断了多少根，只隐约听见祖蛊那小赤佬哭着求她别死。
“砰！砰！咔......”乱流碎石里，就连傀儡尸体也成了杀人利器。
强如王青衍，也只能在自然力量之下被反复锤打......
直至大浪平息。
但由于地形与空间限制，这场海水奇袭其实也就持续了十几息。
是以被冲到排水渠外的时候，百里策和无数尸体都搁浅在了岸边。
“咻咻咻！！！”守在外面的龙甲军当即箭矢齐发。
其中又有人赶紧跳下水去救她。
“咳咳...呕......”吐出几口水后，百里策幽幽转醒。
意识尚未完全恢复，就听兵刀相接声中夹杂着王青衍的暴怒传来，“那只蛊果然还在你体里！”
接下来的事，她便不知道了，只在朦朦胧胧间睁开过好几次眼，却又始终无法完全清醒。
“不可再动她！”
随军医官只是粗略看了两眼，就忍不住心惊肉跳，“骨头断了不少，再搬动她只会加重伤势，必须就地医治。”
所幸这个位置已经离岸边的战斗已经有相当的距离，王青衍也已是强弩之末，这边还有重兵把守，医官倒也能放开手脚医治。
“拿些干净的水来！”
“止血散多给她喂几包！”
“再多准备些干净的棉布！”
“嘶......姑，姑娘您，您放，放手啊......”
医官一边掰开百里策抓着医侍的手，一边耐心安抚，“别紧张，放松一点，下官是在给您检查伤口......放心，你已经安全了，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
“不行，这血止不住啊。”
“再给她灌碗药！”
“啊啊啊......”不一会儿，倒霉医侍又被百里策攥住了手。
“哎哟...疼疼......姑娘...您...您松手啊......嗯？她好像想说什么......大人！您快来看看，她似乎有话要说......”
“您...您说什么？听，听不清啊......”
看抓人的百里策和被抓的医侍都开始痉挛颤抖了，随军医官只得压低了头再听一遍......
“赫达？”努力分辨后，医官眉头都皱成了蚯蚓。
“什么意思？”
随行医官摇摇头，“找个人报告给陛下吧。”
......
“赫达？”听到这个的时候，张善也是一头雾水。
百里家的人这么心地善良？自己都快不行了，还在...
“不好！！”
反应过来的张善，脸色煞白地冲向身后的院子！
一脚踹开陆缄的门！
“呲！”却还是慢了一步，眼看着“赫达”的刀刺入陆缄胸膛。
“嘭！”刀尖将将没入胸膛的那一瞬，陆缄便下意识的腾身一脚，踹飞“赫达”，反撞到桌边站稳。
“咔！”张善随即将其拿下，双手一抓，膝盖一顶，直接折断“赫达”脊骨。
“护驾！”
“传医官！”
“快传医官！”差点就被吓死的张善连忙用手绢给陆缄按住伤口。
其余兵士也跟着冲了进来，心惊胆战地围在陆缄身边。
“无妨”刚在生死间走了一遭的陆缄呼吸都还未平稳下来。
但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又经历过不少突发事件，倒也没有太过惊惧。
看张善吓得魂不附体，还玩笑道，“不过区区皮肉伤，不用这么担心。”
再看向露出本来面目的刺客冷嗤一声，“小小土鸡瓦狗，也敢...噗......”
一口黑血喷出，陆缄直接不省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