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横店已经是凌晨时分。
剧组为了赶进度，直接用专车把黎漾和顾潋从机场拉到了拍摄现场。
两个人拉着行李箱站在化妆间门口面面相觑。
黎漾沉默片刻，半晌，叹了口气。
“你觉不觉得，咱们两个人像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顾潋把行李交给方华，又随手接过她的，“我觉得你更像是水泥。”
黎漾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你晃晃脑子就明白了。”
黎漾：“......”
太恶毒了！
捉弄到黎漾的顾潋心情很是不错，长途跋涉的风尘被一扫而空，甚至还被化妆师夸奖皮肤状态很好。
倒是黎漾一张黑脸，粉底液遮都遮不住。
丢掉底片的那场戏需要用到霞光，所以顾潋和黎漾需要先拍后面两场杀青戏。
最后一集的大体情节，是姜妗和晁祁杀尽搅乱朝堂的几个重臣之后，被皇帝围剿。两人情急之下分道逃跑，但还是没有逃得过皇帝，最后晁祁被处以五马分尸的酷刑，姜妗在狱中自尽。
第一场黎漾需要在躲避追兵的道路上跳进冰凉的永安河。
导演组为求逼真，一行人转移到距离横店只有几百米的泳池里拍。
只是如今已经是腊月，虽然泳池的水没有河水寒凉，但还是冰彻刺骨。
顾潋这场戏不用入镜，他化完妆出来的时候，黎漾已经和工作人员去泳池了。
方华递给他一个热水袋和几个暖宝宝，“估计要连轴转十几个小时，你还是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吧。”
顾潋接过去，“不用了，我们去泳池。”
“好......啊？”方华跟了几步，忽觉不对，“这场戏你不用出场的。”
“我知道。”顾潋并没有停下脚步。
萧瑟的东风吹起他的裙摆，层层叠叠的纱裙飞扬，像是绚丽的鱼尾。
等他赶到泳池时，黎漾已经下水了。
蓝灿灿的池面上露着个小脑袋，正扒着泳池边补妆。
水里还有几个扛机器的工作人员。
“黎老师，咱们待会儿就深吸一口气潜到水中，尽可能地睁眼。你就想象着岸上有十几个士兵，你为了躲避追兵，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你自由发挥，我相信你。”
刘行给黎漾讲完戏，召集灯光师就位。
姜颜抱着保温杯跑到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黎漾面前，心疼道：“漾漾，喝点热水。”
黎漾冻得脸色都有点泛白，“没事，不喝了，早拍完早收工。”
导演一声令下，黎漾潜进了水里。
虽然她会一点游泳，但在水里还是不太敢直接睁眼。
毕竟以前游泳，她都是有戴护目镜的。
所以几个镜头下来，她都没怎么拍好。
要么就是她眼睛没睁开，要么就是她表情没处理好，反正没有一个镜头可以用。
“哎呀，这么冷的天，估计得冻感冒吧？”方华不由自主地感慨。
感慨完，他才发现不该说这话。
刚打了下嘴巴，顾潋把手机递给他，“点点儿热奶茶。”
“现在？”方华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没有什么奶茶店还开门了吧？”
顾潋一个眼神射过去，方华立刻闭嘴。
“现场有多少人，点多少杯。点完了你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餐饮店可以做姜汤，买一份儿回来。”
“这个时间餐饮店也关......”
顾潋冷嗖嗖的目光像是利剑。
方华耸了耸肩，“我马上去，马上去。”
待方华离开之后，顾潋绕着泳池走了一圈，来到黎漾的视线盲区坐着。
刘行本想跟他打招呼，被他举手制止。
“喝点热水再继续吧。”刘行也不忍心让黎漾冻下去了，赶紧安排了热茶。
黎漾一口气喝完，“再来一条吧。”
她的淡色口红脱的差不多了，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从水中出来的时候就像落水鬼。
化妆师补妆的速度都没她进水的速度快。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用替......”
刘行替身两个字还没说完，黎漾再一次潜进了水中。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跟着她挨冻了挺长一段时间了，黎漾实在过意不去，想着一定要把这场戏过去，要不然不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别人。
想到此，她就像打了鸡血，硬着头皮睁开了眼睛。
浑浊的水像是深渊，在水下的每一秒都是如此煎熬。
就在她即将憋不住的刹那，刘行拍掌：“过了！”
黎漾游上来猛吸几口空气。
刘行看了眼录像，激动地合不拢嘴，“很好很好，这条很好，咱们再拍一条，保一条。”
有了刚才的经验，黎漾第二段场也拍的很快。
姜颜早就抱着羽绒服和浴巾在一旁等着，黎漾一出水，她就迎上去了。
“浴室的水温我试过了，刚刚好，你先去冲一下暖暖身子。”
说话的功夫，两个造型师忙赶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帮她卸了妆，卸了头发。
黎漾冻得上牙直打下牙，“好。”
导演他们要回去布下一个场景，就先回去了。
方华抱着奶茶和姜汤姗姗来迟。
“人呢？”
顾潋起身拿走姜汤，又挑了一杯红豆奶茶，“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我很快回去。”
方华只好照做。
路过泳池入口时，他刚好撞上姜颜。
姜颜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像是耗子见了猫。
方华一只手抓住她，“干嘛去了？”
姜颜定睛，“是你啊，你在这儿干嘛？”
方华避而不答，“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哦，我想去给漾漾买点姜汤的，但是这个时间，周围的餐饮店都关门了。”
“肯定关门了，最后一杯已经被我们家老大拿下了。”
“顾潋？”姜颜不可置信地回头，果然看到顾潋朝着洗浴间走去。
“行了，你别在这里当电灯泡了，我们走吧。”
姜颜被糊里糊涂地拉出游泳馆，“你不是最讨厌我们家漾漾和顾潋在一起吗？”
方华含泪塞进她手里一杯奶茶，“我讨厌，我讨厌有用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不会被我老大讨厌。”
姜颜嗤笑，“那确实有点难。”
方华：“......”
姜颜已经把换洗衣物全部准备好放在浴室里了。
黎漾冲了半个多小时的暖水澡，才渐渐回过体温。
待会儿还有一场戏，她不敢多耽误，吹完头发出去。
一抬眼，撞上的却是顾潋。
他穿着戏服，外面搭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
“顾潋？”黎漾看着他身后空无一人的泳池，“导演让你来喊我的？”
顾潋没接话，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热水袋丢给她。
黎漾受宠若惊，“你这是要找我帮忙。”
顾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嗯，小忙。”
黎漾抱着热水袋靠上脸，笑的很坏，“看在你这么殷勤的份儿上，说吧。”
“把这个喝了。”顾潋抖抖袖子，一杯姜汤从他的羽绒服里掉了出来。
黎漾眼中的震惊随着姜汤一起现世，“顾潋，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个？”
顾潋把姜汤塞进她手中，“喝了。”
黎漾闻不惯这个味道，更别说喝了，“其实......我吃过药了。九九九！很贴心......”
“九九九，有我贴心吗？”顾潋静静盯着她，黑洞似的眸几乎要把她吸进去。
手中的热水袋好像沸腾了，烫得她两颊红得彻底。
“顾......顾潋，”她扯扯嘴角，从他手中接过姜汤，“我喝就是了。”
她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辣的她忙伸出舌头，“顾潋，这东西有刺，它想谋害我，还扎我舌头。”
顾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演，“是么？我看你还是挺能言会道的。”
“我这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不是胃口大开吗？那更应该喝光，”顾潋把热水袋从她脸上拿下来，“热水袋上脸，小心生冻疮。”
看着他傲娇的背影，黎漾扯扯嘴角，“且，拽什么拽？我也会拽。”
她捏住鼻子，把姜汤一饮而尽。
凌晨三点，游泳馆外面一片漆黑。
黎漾一个人站在门口。
身后游泳馆的光一闪一闪的，惹得她脑子里闪过一百个恐怖片。
她伸手去摸手机，才发现手机放在姜颜那里忘了拿回来。
“顾潋小气鬼，说走就走，也不说等等我。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女主角吧？等我回到剧组，我一定要把他......”
“把他什么？”身侧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黎漾吓得原地抱头，腿软地走不动。
声音传来的角落，响起手机开锁键的声音。
下一秒，一束微弱的光朝着黎漾而来。
顾潋径直走到她面前，把手电筒打在她脸上，“把他什么？”
看清来人，黎漾立刻嚎啕大哭，“顾潋你怎么吓唬人啊！”
“我一直站在门口，”他语气略无奈，“是你没看见我。”
眼见黎漾的嚎啕声越来越离谱，顾潋开口制止，“别装哭了，干打雷不下雨，当我看不见？”
黎漾立刻一个抽气止住，“配合一下气氛嘛。”
顾潋站起身，“走吧，导演刚才给我发消息，让我们回去拍戏。”
他往前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没有声音，又回过头。
黎漾还在原地蹲着。
他踱步过去，“还不走？”
“腿......腿软了。”黎漾尴尬地摸摸脖子。
顾潋歪过头，没忍住笑出声，“黎漾，就你这点胆子，还敢把我怎么样？”
黎漾怎么能任由他贬低自己，“我那是给自己壮胆。”
“那你再喊我两声壮壮，说不定就站起来了。”顾潋欠揍的语气落下，黎漾更站不起来了。
“你走吧，”黎漾捂着脸，“我选择在这里寿终正寝。”
“在这里可不行。”
顾潋话音落下，伸手将黎漾拉了起来。
他握着她的掌心，甚至比热水袋还要温热。
黎漾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
“你寿终正寝的戏在牢房里。”顾潋生怕呛不死人地补了一句。
黎漾：“......”
其实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甩开顾潋的手。
只可惜，她腿软，只能借着他的力气往前走。
“还腿软吗？”顾潋回头问她。
黎漾死鸭子嘴硬，“不软了。”
“我看你嘴挺硬。”
顾潋抖抖另一侧的袖子，抖出来那杯红豆奶茶。
“方华给组里订的，多一杯。”
黎漾喜出望外，“顾潋，你的袖子也太能装了吧？”
“有你能装吗？”顾潋把奶茶塞进她手里，“所以，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