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咬着吸管，吞吞吐吐，“就是......”她绞尽脑汁，“在演技上打败你，在人气上超过你，在流量上胖揍你。”
顾潋低下头抿着唇笑，“那祝愿你的妄想可以实现。”
临近剧组，灯火渐渐通明起来。
顾潋说完话就朝着方华小跑了过去，只剩黎漾站在原地回味刚才他说的话。
“妄想？”她渐渐后知后觉，“什么妄想！顾潋你给我说清楚！我这是梦想！不是妄想！”
整个剧组回荡着黎漾的叫声，工作人员忙了一天的疲惫也好像被她喊走了，整个组又精力充沛起来。
许流影正在补妆，待会儿是她的杀青戏。听到黎漾的尖叫，她捂住耳朵，“烦死了，大晚上的鬼叫什么？”
沈煜也在她身边化妆，听到她吐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老师，你今天都要杀青了，打工人的怨气还是这么大？”
许流影瞥他两眼，“沈煜，你跟黎漾关系很好吗？怎么每次我说到关于她的事情，你都要呛我几句？”
“关系一般，”沈煜戴上冠冕，“单纯看不惯你这种看谁都不顺眼的人而已。”
“你！”
许流影确实是这样一个人，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想骂几句。
与其规范自我，不如发疯咒怨所有人。
许流影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沈煜虽然在剧里跟她演情侣，但实话实说，两个人的cp粉少之又少，甚至连“连理枝”的零头都不够。
一方面是因为许流影觉得沈煜是砸钱上来的，没什么流量还嘴贱，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
再一方面就是沈煜的偶像是顾潋，顾潋从来都不跟别人炒cp，他怎么可能违背偶像的意愿！
当然是偶像做什么他做什么！
两个人各怀鬼胎，所以剧集结束，大家都没有多舍不得他们。
更舍不得的，是剧里的亡国公主姜妗和摄政王晁祁。
最后一场杀青戏相比于之前的都要简单，仅仅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最麻烦的是丢掉底片的那场戏。
那场戏是倒数第二集的内容，是皇帝微服私访路上，姜妗和晁祁互相表明心意，并且决定杀尽朝堂奸臣的戏份。
上次拍摄，导演选择的背景是人潮如织的中元节，但是仔细思考过后，觉得两个人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格，这样的两个人不会在喧嚣的市集上大谈自己的决心的。
所以经过组内人商量，还是决定让两个人在空旷的大平原上拍摄。
彼时天色刚刚泛白，天边云彩像是拉长的棉花糖。隐秘的白线之下，是俏丽的粉胭脂。
顾潋和黎漾脱掉羽绒服坐在平原上，远处微微冒头的朝阳像是雨后春笋，亟不可待地跟这世间的一切见面。
黎漾举起手哈了口热气，顾潋递给她一贴暖宝宝，“贴衣服里。”
“你留着吧，”黎漾搓搓掌心，“就几句台词，很简单的。”
顾潋没说什么，撕开暖宝宝贴在她被长发遮住的后背上。
他的动作温柔而仔细，修长的手指撩着她的发，又轻轻放下。
黎漾微微抬头看他，朝阳氤氲的光打在他脸上，迷蒙又疏散。
顾潋收回手，刚好撞上她审视的眼神。
广袤无垠的平原像是两颗敞开门的心脏，彼此都搁得下盛大的光景和年华。
黎漾突然意识到，这是她跟顾潋的最后一场戏。
今天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说不定她会像顾潋曾经合作过的所有女演员一样，躺进他的陌生人名单。
想到此，她的胸口某处像是被蚊子悄悄叮了一下。
背上的暖宝宝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温度穿透薄薄的纱衣抚摸着她的肩膀，像是被人抱在怀里。
“来，演员准备就绪！灯光师摄影师就位！”刘行过来指挥戏份，黎漾也是心不在焉的。
待他走后，顾潋把剧本扔给方华，“发什么呆呢？”
黎漾没说话，双手托着下巴沉默。
“开机！”
刘行一声令下，顾潋把黎漾的手抓进了怀里，“公主，”他停顿片刻，“不对，应该叫你妗妗。”
黎漾的脸蒙上一层粉雾，“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妗妗觉得我是什么意思？”顾潋反问的时候，细微地挑起左侧的眉毛，意气风发甚是好看。
“你......喜欢我？”黎漾刚刚问出口，不远处的平原上突然爆开一朵铁花。
那是烟花无法比拟的绚烂，仿佛一捧星河爆炸，一地旖旎。
方才还漆黑的天此刻已变得大亮，光影追逐着天色一线，万千火云坠落穹顶，大片大片地吞吐着颓靡心事。
黎漾和顾潋本来以为是导演组安排的，但当他们看到刘行脸上的不可思议后，两人就知道是意外了。
不过良辰美景实为难得，如果就此错过，还不知道下一次遇见，是什么时候了。
顾潋坚定地演了下去，“是，我喜欢妗妗。”
铁花的光泽尽数落入他眼中，像是一汪滚烫的热忱，尽数予她。
黎漾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所有的褶皱被撑开，前所未有的舒适和清醒。
她抿着唇角，风打碎她的秀发，轻抚着面庞。
朝阳终于升起来一点点。
胭红的云霞伸展着臂膀将天际围成个混沌的圆圈，圆圈以内，生机盎然。
黎漾就是这样野性勃勃的美。
好像机敏的动物，特别，又明媚。
顾潋面不改色地咽咽口水。
黎漾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翘起，“你想亲我吗？”
你想亲我吗？
这不是剧本上的内容。
副导演刚想喊卡，就被导演给拦下了，“等等看。”
顾潋并没有介意黎漾有没有按照剧本继续往下演，亦或者说，他陷了进去，而不自知。
黎漾伸出手指点点他的鼻尖，顺着他的人中往下滑，一直落到他的下唇。
他的唇很软，像山楂糕，就是不知道吃起来的口感，会不会也是酸酸甜甜的。
她抬起头，落入顾潋危险的眼神里。
他微眯着眼睛，垂下的眼睫写尽一代奸臣的运筹帷幄。
顾潋静默片刻，抓住黎漾为非作歹的手，“公主，这是在引诱本王？”
黎漾笑而不语。
她刚要照着剧本往下演时，男人突然俯身亲了下来。
黎漾瞬间瞪大了双眼。
导演组包括方华和姜颜，直接懵了。
不是，就这么亲了？
这么直接？
这是来公费恋爱了吧？
不过要数最震惊的，应该还是黎漾。
这部剧她跟顾潋其实是没有吻戏的，刚才她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台词，其实也是气氛到了而已。
只是没想到，顾潋居然以实际行动回应了她。
她近距离观察着男人的眉眼，他的睫毛好长，好黑，化妆之后连个毛孔都看不到，真的好精致。
精致到，她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不过还好的是，顾潋并没有亲太久，只几秒钟就跟她分开了。
顾潋笑眼弯弯，单手撑在她身边，“妗妗，想跟本我来到一条路上吗？”
台词终于回到正轨。
黎漾目光坚定，甚至没有半刻犹豫，“我跟你，本就是走一条路的。”
“尽管这条路之后，没有退路？”
“我早就没有退路了。”
“卡！”刘行一声令下，“杀青啦！”
现场乱作一团。
只有顾潋和黎漾还坐在原地。
不远处打铁花的人仍没有停歇。
彼时天已经半亮了，即便没有第一眼看到时更加震撼，但还是深入人心。
“黎漾，”顾潋先开口，“杀青了。”
庞大的悲伤慌乱不迭地席卷而来，黎漾咬咬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嗯。”
“接下来去干吗？”顾潋扭头看她，“杀青饭还吃吗？”
“不吃了吧？你吃吗？”
“不吃，帝都有工作，下午要赶回去。”
“嗯。”黎漾思来想去，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那就不说了吧，静静坐一会儿，就一会儿，工作之外的坐一会儿。
顾潋似乎是猜中了黎漾的想法，也不再找话题。
两个人坐了不到十分钟，天完全亮了。
打铁花的人也停下了动作。
副导演去询问了一下，铁花是一个年轻人花钱请人过来打的，就是为了跟女朋友求婚。
他还表示不介意剧组拍摄，表示这一天的美能够被记录，也是一种特殊的回忆。
黎漾被拉着拍了杀青照，又跟顾潋去了不同的化妆间卸妆。
期间几个配角都过来和她告别，沈煜还专门送上了杀青礼物。
等她收拾好一切出来，顾潋的化妆间已经空了。
“顾潋呢？”她拉住姜颜。
“五分钟之前就走了，”姜颜把外套披在她肩膀上，“我们也回家吧。”
黎漾有些怅然失措，“哦，好。”
回去的飞机上，她因为疲累睡了过去，结果梦里全是跟顾潋接吻的画面。
他的嘴唇并不像山楂糕那样酸酸甜甜的，但却柔软，微凉，引人深入。
她原本被塞满的心又被抽空了，像个瘪气的气球，再也飞不起来了。
直到抵达帝都，那股阴郁还是甩不开。
姜颜还以为她累了，直接把她送到了家，“年前我没给你接工作，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都瘦了一圈了。”
黎漾接过行李，“好。”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
以前她从来没有出不了戏的状况，难不成是以前她合作的男主都太磕碜了？
不对啊，她也合作过其他的长相妖孽的顶流，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的。
她抱着枕头翻来覆去，不一会儿困意上头，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觉得自己像口烧开了的锅，炙热难耐。
直到姜颜的连环消息把她炸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