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猫猫的没有坏人

    渡鸦一推门进来,就看到了这样的惊悚画面:

    水母一整个把女孩的脑袋吞入体内,垂下的触手交叠地缠在脖子上,仍不满足地向下延伸,似要把女孩全部吃掉才罢休。

    渡鸦:我只是吓吓她,你怎么真上嘴了?

    他连忙走过去,把水母从女孩头上拔了起来。“啵”的一下,伊德被迫和铃理分开,她不满地挥动触手,哇哇大叫。

    “坏鸟,把伊德大人放下去,我要铃理!”

    渡鸦狐疑地在两个小笨蛋之间来回打量,很快确定她们只是在玩。

    他更无语了。

    要知道伊德在退化成现在这样前,她的黏液具有致幻与腐蚀性,将陷入美梦的猎物整个吞噬,也是她常用的进食手段。

    也怪不得渡鸦心惊胆战了。

    他“啧”了一声,把水母丢给铃理,铃理急忙接住。

    伊德哼哼了几下,美美扒拉着铃理,也不大喊大叫了。

    渡鸦并没有离开太久。

    嘴上说着讨厌人类小孩,随便吃点面包饿不死就行,其实早就在厨房炖好了排骨山药汤。

    曾经一起冒险时,伊德不知说了多少遍,她可怜的小铃理身体不好,好久没吃过好吃的了,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化悲痛为食欲,一顿多吃两头大野猪。

    渡鸦嗤笑,人类小孩惯会示弱骗取信任,他从不相信人类的谎言。

    直到他看到了铃理。

    被水母从次元门另一边抱过来的女孩骨瘦嶙峋,久未动过的身体肌肉萎缩,纤细的脖子快要支撑不住脑袋,头发也全剃光了,摇摇欲坠。瘦到只剩下一层皮的胳膊上,布满星星点点的针孔。她就像一具死掉的骷髅。

    巨大的水母包裹住奄奄一息的女孩,周身散发莹莹的光。她愈发地干瘪、缩小,女孩瘦削的脸庞也一点点丰润起来。

    能量在她们之间传递,当铃理终于像一个正常长大的六岁小女孩时,伊德也只有原先一根触手那么大了。

    原本汇聚在她体内的荧光几乎全部消散,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

    她如负释重般,伏在女孩胸前,崩溃地大哭起来。

    渡鸦想将她放到营养液里,她坚决的缠住铃理,誓要守着她的小人类醒来。

    “我们先出去吧。”

    他们的另一位挚友,狸花猫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把房间留给水母与她久别重逢的人类孩子。

    狸花猫先走一步,他挥手说去森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送给人类小孩的新生礼物。

    渡鸦默然。他偷偷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本发皱的书,似乎被主人翻看了很多遍,发黄的封面上写着:《儿童营养菜谱》。翻到其中一页,他默背下来,随即去镇上购买食材。

    空气里弥漫着排骨汤鲜甜的香味。

    好香。

    铃理吸了吸鼻子,空空的胃里饥肠辘辘。

    直到捧着碗喝完两碗汤,还想再吃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却被渡鸦拦下时,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不再需要挂葡萄糖,也不会闻到饭菜味就想吐。

    铃理喜欢好吃的,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看铃理吃饭也是件有意思的事。小女孩坐在椅子上,荡在半空中的腿晃呀晃,圆乎乎的小手握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塞进嘴里,认真地咀嚼。她不舍地咽下一口肉,眼睛慢慢眯成两道月牙。明明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她却像是在品尝难得的美味。

    ——虽然对可怜的小铃理来说,也是如此了。

    不能再多吃了。小孩对好吃的没有把控力,不看着点,一不小心肚子里就会有积食,到时候又会难受。

    水母根本没想到这一点,献出核心内源的她脑子也丢了,已然退化成小孩心智,眼巴巴地看着渡鸦,直到也给她拿来一个小碗盛汤。她正趴在碗边上,看一眼铃理,用触手吸一口汤。

    我只是怕她不舒服会闹,人类小孩吵起来烦死了。

    渡鸦给自己找借口,拦住了还想添米饭的铃理。

    “不许吃了。你还没有贡献,只能吃那么多饭,多一口都不行。”

    “好——鸦先生做饭好好吃!”

    铃理没有半点不满,她朝后仰,小肚子也圆鼓鼓的。自生病以来,这是第一次品尝到“吃饱”的感觉。她已经快要忘记了,这样简单却无比满足的日常。

    吃饱喝足,铃理决定把挣钱养家提上行程。鸦先生养她和伊德已经很辛苦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还有伊德,她看向一旁呼哧呼哧吃肉的水母,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会一辈子对伊德好。

    “鸦先生,我来洗碗!”

    她蹦下椅子,说干就干。

    还不错嘛,这小孩。渡鸦面上还是冷漠酷哥,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

    “别把水弄得到处都是,添倒忙我可饶不了你。”

    伊德看到自己的小伙伴要去洗碗,快速把碗里的汤吸完:

    “铃理不用担心,我会把水都吃掉!”

    “哇,伊德好厉害。”

    两个笨蛋小孩互相夸着,又害羞了起来。

    渡鸦感觉自己很多余。

    他把碗叠在一起,替铃理拿到厨房。碗是陶瓷的,有些重,小孩拿不住摔地上,就是一地能扎伤人的碎片。他倒无所谓,就是这个人类小孩,碰一下皮肤就会流血,他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到了厨房才发现,矮矮的铃理连水槽都够不到。

    “铃理不怕,踩在我头上洗。”

    伊德开始提鬼点子。要命的是,铃理还觉得很完美。

    拿个碗的功夫,她就要成功爬到伊德头上。

    ……无语。

    渡鸦感觉自己血压在升高。

    他使了个漂浮术,让小女孩飘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道:

    “在旁边看我洗,好好学着点。”

    飞、飞起来了!

    铃理呆呆的,很快就适应滞空的感觉。她睁大了眼,一把抱住伊德交头接耳。即使兴奋极了,她也没忘记渡鸦的嘱咐,乖乖停着一动不动。

    没见过世面的小孩。渡鸦心里嫌弃。等会就让她多飘一会,太好哄了,养小孩也太简单了。绝对不是看她想玩。

    渡鸦一边洗碗,耳朵里充斥着铃理的声音,一会夸鸦先生好厉害,一会说碗洗得好干净,一会感叹排骨汤好好喝。

    吵死了,叽叽喳喳的,跟麻雀似的。

    “你干嘛乱叫?”

    嗯?渡鸦惊恐回神,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发出“啊——啊——”的叫声。

    可恶,没用的嘴,怎么这种层次的奉承也会乱叫。幸好黑漆漆的脸上也看不出表情,不然他的脸也要烧起来了。

    “笨水母,你别管。”

    “你才笨!笨鸟!”

    伊德不服气,张牙舞爪地冲上去。铃理没抱住她,她一个没刹住,冲到渡鸦鸟喙上变成水母饼饼。

    被狠狠地瞪了一眼,伊德默默往后飘回去一点,把自己的一根触手缠在铃理的手腕上,再冲了出去。

    这次是在安全距离了。她无所顾忌地哇哇乱叫,从匮乏的刻薄话储备里,扒拉出“笨鸟”和“坏鸟”,来来回回地用。

    渡鸦懒得理她,把洗好的碗沥干水。

    铃理幻视之前散步看到的场景,一只小狗对着大狗狂吠,要不是主人死命拽着绳子,就要冲到脸上咬了。主人没拉住,绳子脱了手,小狗立刻消停,扭过屁股把绳子叼到主人手里,确保他拉住了,又继续狗仗人势狂吠。

    “伊德是笨蛋水母也好可爱。”

    铃理想着想着,抿着嘴笑了起来,嘴角两边有浅浅的梨涡。

    “笨蛋、伊德是笨蛋水母,嘿嘿……”

    同样被说笨,面对铃理,伊德只觉得开心得冒泡泡。她嘿嘿地笑着原地打圈,都不挑衅渡鸦了,埋在铃理的肩膀上扭动。

    渡鸦:合着我说什么都是骂你,她说什么都是夸你呗。

    伊德,一只理所当然偏心铃理的水母宝宝。

    “看来我回来晚了喵。”

    猫猫?!

    铃理朝声音传来处看去。一只狸花猫摘下头上的斗笠,放在胸前对她弯腰致意。

    好、好大的猫猫!

    直立站立的狸花猫身形结实,猫毛有些湿漉漉,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他把斗笠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拿了块干毛巾,擦干胸前的毛,走了进来。

    “小小姐真是热情啊,要摸摸看吗?”

    他走到铃理面前,瞧着女孩渴望的眼神,张开双臂。

    “可以吗?”

    铃理惊喜极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先是试探性的摸摸。在确认猫猫没有不舒服,她欢呼一声,一头扎进了毛茸茸里。

    猫猫比铃理要大得多,毛毛也又软又长,他用手抱住铃理,女孩小小的身体全部陷进毛毛里。

    铃理喜欢猫猫,或者说她对所有小动物都抱有善意与好奇。可惜她对猫毛过敏,一靠近就直打喷嚏,眼睛也睁不开。只能看电视里的猫猫视频,也没能减少半点对猫猫的喜爱。

    那么大的猫猫,像是童话一样。

    到现在为止,铃理还没有真实感,轻飘飘的像在梦里一样。她还太小,不明白死亡的意义,只知道要睡很长很长的一觉。

    她不太想醒来了,梦里好开心。她又感到愧疚,梦外面还有爱她的家人。

    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好累好困,身体又轻又沉。医疗床往急救手术室推,混在一起的哭声、祈祷,央求她不要睡着。

    妈妈、爸爸,对不起,太痛了,我想休息了。

    刚擦干的猫毛又湿了一片。

    狸花猫把哭哭的小女孩抱了起来。她哭得很安静,即使心里难受极了,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她的眼泪止不住地留,嘴里一直念着“对不起”,对被她丢下的家人,也对被她哭湿猫毛的狸花猫。

    猫心下叹气。拜三句话离不开铃理的水母所赐,他们都知晓她身上的故事。

    即使是未曾见面,也早已对这个小朋友心生怜惜。更别提亲眼见到铃理的第一眼,猫就被笑脸圆圆的小女孩俘获了。

    和厌恶人类小孩的渡鸦不同,狸花猫曾被人类救助、庇佑,跟随着她的步伐,才有机会看看这个广袤精彩的世界。他认定的人类伙伴善良勇敢、正直坚定,在她的影响下,猫自然也有了一颗守护他人的骑士之心。

    况且,喜欢猫猫的怎么可能会是坏小孩呢!

    他把铃理举起来,满屋子跑。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快被飞翔的感觉吸引,刚刚学习洗碗时还没来及飞呢!

    等到被放下来,她还觉得意犹未尽。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甜甜的小苹果。

    狸花猫把手藏在身后,压低声神秘地说:

    “猜猜看我带了什么?”

    他也没有真让小孩猜,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猫猫“唰”的一下单膝下跪,变魔术一般从身后举出一大捧鲜花,花瓣上还有晶莹的水珠。

    “哇——”

    还没等铃理“哇”完,猫猫又变出一个圆滚滚的棕色罐子。他掀起木盖,浓郁的蜂蜜香扑面而来。

    “蜂蜜!”

    铃理惊呆了,她想抱住罐子,怀里又塞满了花。并非多昂贵的礼物,她却无比珍视,鼻子也酸酸的。

    “小小姐喜欢就好。”

    狸花猫笑眯眯的,他舀了一小勺蜂蜜,塞进女孩嘴里,果不其然看到她甜蜜的笑容,这比自己吃了一整罐蜂蜜都要甜。他还想再喂,勺子却被拿走了。

    是渡鸦。

    “她刚吃饱饭,不能再吃了。”

    狸花猫抱着铃理,一人一猫睁着圆圆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行了,这对我没用。最多泡杯蜂蜜水给她喝。”

    “好耶!”

    “伊德也要蜂蜜水。”

    “你怎么什么都要吃,你是水母还是猪。”

    嘴上不饶人,渡鸦还是泡了三杯蜂蜜水。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铃理和伊德捧着水杯喝。

    狸花猫拿着玻璃杯凑到他嘴边,示意他也喝点。

    “我不爱喝这玩意,腻死。”

    狸花猫清楚好友是怎么一副德行,只是强行把水杯塞到他爪子里,就凑到两个小孩之间,和她们玩。

    猫耐心地用小孩能听懂的语言,解释现在的情况:“人类的生命就像鲜花一样,不同的花需要不同的生长环境,像水源、土壤。之前的家不适合【铃理】这朵花生长,家人们和伊德约定,让【铃理】到可以自由盛放的地方生活。”

    “我们都希望【铃理】可以幸福、快乐地成长。”

    抹去成人丑恶的私欲,添入一点童话艺术加工。

    “——所以,铃理小小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大家都很爱你。”他蹲着和小女孩平视,一句一顿认认真真地说,“来,重复一遍。”

    铃理愣愣地看着猫的眼睛,翡翠一般纯净的绿,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翡翠,只知道好漂亮,像春天一样,充满生机的、期盼的颜色。她快要哭出来,带着哭腔跟着重复:

    “铃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铃理是被大家爱着的。”

    渡鸦看了好一会,终于低头,把鸟喙插进玻璃杯里,尝了一口。

    哼,也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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