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友已死去。那个男生,那天与她一同看落日西垂,夕照下他的身影青春钢毅。当然他也会死去。她知道那是最无力挽回的一切。她也在平静冷淡的等待着自己的会面。哪怕在下一刻。在她回家的路上。或者任何时候。

    而在她落下之前。她看到家中成百棵百年古树已成为大火的薪柴。巨木矗立着,烧秃噜了枝干,只剩一株像一根根火筒、烟囱,立着,烈火往空中冲去,伴着浓烟,是黑色的,是红色的,是烧了多日后的。

    而她家族的覆灭。就像历史轨迹中无数被献祭的过往。伴随着一座城市的荣衰。

    族人还在抢救,在做最后的挣扎。恶像大火,也在这里蔓延。

    他们在黑色的火海里毁灭。她也落入水中,水底是绿幽幽的绿色丝蔓,像鸟羽细细柔柔轻触她的脸颊,带着一丝瘙痒,一点温暖,会将她带入绝地深渊,再不会返身。她近乎怅然的迎接她自己的命运。她以为自己也将一同死去。

    最后一眼她看见他如神降临在黑夜下的火海。从此那个时代陷入至暗。她在战火中进入昏睡。

    那是一段温柔舒适的睡眠。仿佛被包裹着,温柔安宁。一切得愿。

    只是有人在凝视她。她再次见到她的老师,他长发长衫的模样。

    他朝她微微笑着说,来。

    她去南山去宿眠。在火海中被绿意卷入水底。羽翼褪尽。身体腐烂。

    然后她又进入了一个世界。在坐在雪地里,睁开眼睛。那是一个新的世界。那个世界,也有绿意漫生。

    而他。——唔。她无限的力量。——哦。这盎然蓬勃绿意,有趣。除此之外。他并不在乎这一切。他眼底有一切。又不看这一切。

    她看一眼那沉睡中的自己。又看一眼他。他不再是那奸臣模样。他笑着说,乱世之时正义之师群起围攻将他斩杀。

    她终于笑着看他。

    他说,你该履行你的职责。

    瞧。他的神谕暗含另一条。神迹谕旨她是传达天意之人。

    神谕她长袍加身,立于神的身侧,立于深渊,湮没于黑暗。她化身有羽翅。从高处落下时。感知天地之外的自由。她一生所拥有之权柄,一生所忠实之事,皆自于他。她是他的许多人中的一员。跟随在他身边。是他的得意良将。是他的信使。是他的手下。是他的狗。

    她的存在成为隐密。就像他们的信仰,信奉的圣意。他们从未见过,但他存在。他们知道他的刀存在,但他们选择看不见。

    诚如他是高于她所知的一切意志。如他给予的天启。这个世界也进入昏暗无光的日子。他们以为有他们不可及之存在。却不知道,不可及之人永远在他们身侧。他不显形于人。他是皇权之上。皇权由他支配意志。而她跟随在他身侧,服务这皇权来服务他。皇廷将她奉为圣女。因而由她行俗力不可至之事。她终于隐身于皇座权力之后。立在权利之巅,退到权柄之后。她的权力,出离世间一切皇权。一人之下。她逐渐成这这样的存在。他们说她的存在是尊贵高昂的国师或圣女。从未露面,却能干预朝野的人,沉默却有力量,神秘而无处不在,缘自于幽暗,来去在幽暗。这是不能言说的秘密,她是桥梁,她传递天意。她的画像也没有面容。

    权利法则巅峰的人知道巨大皇宫背后那片黑暗,存在的秘密。国王的意志由她任意实现。她已经成为战斗的本身。她将为她的职责献身。她经历过许多事,看过许多事。她进入战火中心,她带去战火,她行一切黑暗之事。

    没人知道。他们以为圣女隐身于帝王身侧的幽暗。却不知神旨隐于他们触手可及之处,只是永不让你碰触。

    而神,永在身侧。

    她跟随在他身边。轻易游走在用整个生命拼博较量着的人生里,她亲历过战争,引起过战争,停止过战争,她陪他参加九王宴,没有人抬头看她,他们叫她暗夜尽头的来人,叫她黑暗之主。因为,她是唯一可代为传话的人。她穿黑衣,黑色缎带缀黑晶石束着黑色长发,她从黑色的幕色里来。

    她的视线移向沈椒园。

    沈椒园问她,那次战事,你在?

    她点点头。

    沈椒园问她,政变时你也在?

    是。

    你一直在帮我?

    这是大势。

    但你阻拦我找寻你。所以我一直找不到你。

    她说,不用。你不会找到我。

    沈椒园问,是我做得不够,没有完成最后一步,我才永远见不到你。

    她说,我已不该存在。

    她以白发昏睡的阅岚身隐在纪真。她以巨大羽翼的黑衣长裙身隐在帝皇身边。

    他撕开隔膜以战火祭破碎的边境,她在战火中歼灭敌军数万人战队。他长袖善舞时她在。他机关算尽时,她在。她一直在。只是他不知道。当然。他不会知道。只要她与他们不认为他需要知道。

    她自己醒来时,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忘了原来的自己,原来的事情。也曾茫然四顾,彷徨迷茫。不知道这些包括她自己在这里立着呼吸迷茫一切的一切是所谓何。立身立意失去所行之动力。

    而现在,再次在他身上出现。她看着他。歉意地说,我不是无所桎梏。他也不是过去的人。

    正如曾经那个人生而为此。他面对一切都是生来皆所命。而对于他的死。是他的宿命。或者,可以说是他的宿命。是万千末微的事推动他的死。对其他来说,他的死也是万千因中的一个微末。对于他的死,确实找不到明确的仇恨对象。

    恰是一根细小的弦,轻轻拨动时。颤动时轻轻的弧,荡漾而去。

    而他,原来生在山野。原来有另一种桀骜称王。本不会有如此局面。

    他终于得到了他所想求取的。他终于了然,得目前之一切有何意义。

    既然如此。他何不继续追求无上无止境的他所能拥有的一切。

    他看向洛可可.坡朗姆.澜。发现能力超群的皇帝也正趣味地看着他。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一般。他微微一笑。

    真正的神,他应该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任何想成为的人。他支配一切。他曾经是无形无影的虚幻存在。他曾经是先帝的朋友。他曾经是太子的意念。他也可以是当今洛可可.坡朗姆.澜。

    他知道摄政皇的所自来处,他知道发生的一切事。所为何事,所起何因。

    他曾与自己的父亲尚年轻时称兄道弟。甚至使那代皇帝完全听凭他的意见行事。他们都窃窃以为自己掌有帝权。他们只是被操纵影响而不自知。

    他通晓一切,并随其自然发生。

    在漫长历史长河中。他在历代皇族间徘徊游走。他是皇家的信仰。人们肉眼可见是皇族的权利与能力。在不可见之处,是他的操纵支配。而这一切又只是他空虚修筑岁月里的游戏。

    暗夜之主听命之人,阅岚.鹊斯纳特的老师。也起自于他一念兴起。

    他应无所念。

    他微笑地看着摄政皇叔。并且告诉他,他阻拦过他。现在他已无法反悔。

    你看。她支撑不了多久。她说的什么消耗了她太多。这大约也不是她存在的正道。

    我送你回去。我替皇叔精挑细选了一处温养盛地。活力应该永不会在一个人身上逗留。皇叔请好好养老。

    芭娜娜看着消失的阅岚。

    芭娜娜记得她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她淡然一笑,她已是魂。她实质已化成了那个世界。她早不再是脱离的个体。

    最后。那里只剩下两个人。

    皇帝说,我陪你回去,娜娜。

    天地的皇帝。阅岚讳莫如深的人。

    此时温柔地看着她。

    天地开阔无暇。连绵的群山无边无崖。只有天边一线云霞,还透着天光。转眼被飘浮过的云朵遮蔽。

    天色彻底暗下来。山风在暗中吹拂,通透清朗,带着山川的气味。

    这是他们分别后。第一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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