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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双翼

    很快,她再一次见到一生所学都只为成为这一个久远之人的守护之人。

    只是他现身时,身上穿挂着琳琅的珠玉宝石,利欲熏心,野心勃勃,不识好歹地要插手每一件事务。他但凡多看一眼,多一个动作,就是指手划脚。即便如此她知道他是他。越过仪仗、侍臣,和得到晋见等待接受皇朝最高权势地位的人的嘉奖的众人,他看向她的那一眼。她知道他是谁。越过众人,他的手又指向她,妄顾一切的骄纵任性,他说,陛下,留下她。

    所行之事就是为所欲为的奸臣,媚惑陛下,扰乱朝纲。不计后果。那时,她以为他的肆意妄为的傲慢将她拖入漩涡。他的眼神像侍宠而娇的八哥,抑止不住的笼中鸟的傲慢,放出绿豆似的精光。到久远之后,她才知道,这不是她区区警觉到的那个小小漩涡。因为遇到他将她带入的那更大的漩涡,才像涛天巨天,像滚滚洪流不可逆转,她的所谓的因他的傲慢自恋给她招惹的漩涡,在这面前完全不堪一击,而就是这样的一切,在他那里却又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小意趣。而直到更久远之后,她才敢猜测,一切大约、左不过、只是他的其中一盘棋局——之前下过无数盘,这局下得好或者不好,落子随意还是精打细算,都在他摇头轻啧之间的那种。所以才有她见他第一眼时的懒怠散漫,冰冷无情,泯然众生。但这是后话。

    他将她带在身边。

    他出入每一个场合都带着她。书房里秘会都带着她。宴会上他花枝招展,要求她紧随身侧,又不该引人注意,需做到完美隐身;他去外交公干带着她,理所当然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忽视她的存在当她隐形人。她出现在任何场合,任何场合。而他可以到的地方,她都不受限制。

    她修长的颈项,美妙的下颌线,目下无尘的神情,如天鹅高贵,比寒冬冷漠,眼里仿佛只容得下乱臣贼子一人,目中无人如入无人之境。

    无人敢拦她。没人能拦她。在光亮之下,她是他的暗影;在暗夜中,她是他的刀光剑影。

    她又成了他的一种修饰,很好的装点他“肆无忌惮”的形象,让他的游戏更加活灵活现丰满生动。

    他说,有意思。

    他又说,你能做的不止于此。我教你。

    他说,你保护我。保证我的安全。

    他说,你真像一把剑。开天辟地。生杀向前。

    她说,我是把可利用的无情的剑。是你手里的刀。

    他说不,你是生的力量。

    她奇异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刻薄、讥笑。你的想法可真是单纯。她说。

    ——甚至有天真中二的无情冷漠。当然。她当然不会认为他单纯。

    他说哦,你又知道些什么。

    她说,在我们面前,死就只是死,一片寂地。

    死是至于死地的死,戛然而止,万事寂灭。希望是别人的希望。用俯瞰众生的视野来说生死,都每一个个体都是傲慢。

    他轻微的一笑。

    后来她才明白,他笑的含意。他岂会在意众生。

    但她其实又该当然知道一切。

    他是当初在人群中任意出现长发垂落恣意慵懒的人,长袖如水流,只能为她所见。

    那样的人走过人群。人群未回神之前,他就已站在人群汇聚的尽头。

    无论他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第一次在人群中见到他时,她知道,他可以是任何人,他是谁——都不足为奇。

    而于她。他是她的老师。是她需要守护听命之人。不是那个奸臣公爵。是那个他。她第一眼看到时独自屹立于天地间的存在。他的身后有万千气象,有气象流动。他请她看观棋。那是她曾经亲手碰触到生死后的所遇。她以为自己面对过无数生死。体内的血盆大口张开,她期待翻天覆地的热血激烈。她期待命运的大势向她袭来,她就敢看看有什么样的局面在她面前炸开。在冷静淡漠的模样下,冷血利落的手段背后,有她热切又冷漠的一种期待。

    他知道这一点。每次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种兴味盎然,她就在等待着,雀跃着兴奋着。不嫌事大的热闹着的灭亡的命运。

    一如他总是无所顾忌地站在帝皇身边。皇帝则笑着拍着他的手臂,拢着他的肩,问他,你说是不是爱卿。他是帝皇身边的年轻侯爵,儒雅有涵养,风度翩翩。他是赫赫有名的陛下的那位忘年交。他位高权重,得帝心信赖至此,身份地位,前无古人,这样的佞臣玩弄权术媚惑帝心,所图甚大。

    从而天下之士担忧奸臣当道,别有所图,思虑着内忧为患,急需拔除。当然,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停止乞求神旨。比如,神迹首诛恶人呢?除此之外,他们为强国求神意,为稳固自己的权得,为自己更高的地位,为自己漫漫生长的野心与欲望。

    也许她知道。天意是什么。他让她走到他的身后,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为伍,他非世间凡俗之人。他才是天意。

    终于,他有一天终于在宿眠降下神迹。新皇的雄韬远略将披及整个天下。神谕自然只揭晓结果。实现的过程最终让人幡然醒悟一切如褪皮剜骨,痛苦会像降临在火海之下的重生。过程自然惨痛无望。

    冰凉的寒意,随之而至。伴随天上堆积的浓云,天下出破破绽,生疮流浓,露出赤裸的孔洞。

    宿眠。南山谷地。如烟花般爆发的工业帝国,汇聚起繁华商业的都市,如孩子般喧闹盈天,高调,焦灼的渴望被关注,希望醒目,如饥似渴,渴求成为焦点,因此让自己五光十彩,装点得花团锦簇,浓墨重彩,左右兼攻,他的建筑厚重古韵又巍峨庄严,它喜欢繁复的技艺又同时拥有超前奔放的热情。他有几百年的古老建筑,也能建最最别致的学院,又是彻夜不眠的享乐之城,悠远深长,享受华贵,沉迷纵乐,旦夕之间,华灯黯去,烟花熄灭,剧院不再有剧目,长街不再有花车游行,不再出现假面和深夜放纵的长笑和自由,歌颂和诗意成为绝响,繁华的迅速褪却。仿佛一夜化成荒城。它,承受了这预兆。微尼斯,巴黎。

    那是降下的神迹。就像一眨眼灯亮。最终,一切又转瞬没于废墟。

    而她,受于神迹之域,生出有翼的羽翅。

    她抬头看穹顶,她感觉身体里穿墙飞天的力量。她感觉空间的转动,时间的气息在指尖快速流转。这里的存在一瞬间区区如稚童手中的玩具。

    上是天,下是一通至底入井般深的天井。心念流转间,她已腾空一跃,在破碎惨寂的建筑里,仿佛要迎头冲向乌云暗沉的天空,两翼在身前收起,冲破顶层一瞬间仿佛感觉天地一刹的静止,跳脱出去的天空海阔的感觉,是从未体会过的。她如雷霆万钧的力量在天台顶上落地,她下落在地方扬起尘灰,天台下陷,落下碎石。

    那时。她从几十层楼的围廊上跃出,如箭矢射向建筑中心的玻璃穹顶。当玻璃在空中裂成碎片,映射着浓云墨雨,她的黑色双翅在身后展开,使她浮游于高空。

    正如那座城市。那里连学校的楼宇都建得卓而不凡,出奇超前,耀人眼目。

    几十层建的高楼。环形中空。周围是教室,中空以交错相衔的楼梯,休息区,绿化花园。间以空中连廊与其他楼宇相接。

    从底楼。隔着远远的绿化看大门,落地玻璃,前台,森森然的优雅现代,像座商务楼。走近看搭建积木的构造,又像科技大楼或者展馆。

    一旦课间。所有鲜活的生命自由活跃起来,就像点燃引线,绚烂的烟花正被拢在此处蓄势待发,即刻绽放。

    曾经。最大的学生运动会就在那楼宇后的操场上举行。来自世界几乎所有学校的选手汇聚于此,在这些学校建筑间穿梭,竞赛,欢呼,举行盛会,连带着铁围栏之外的城市也向来抓着机会大肆热闹一番,珍珠似的镶在围栏上的球型路灯散发昏黄氤氲的光,昼夜不息。整个城市灯火通明。

    而彼时,那里不再有光。日光晦暗。沉浸在蓝灰的世界里。原本那栋楼通透空明,此刻阴霾笼罩下的光,透过玻璃映着大楼只剩空荡的荒废空间。盆底泥沙堆积,丛林已枯萎。那里桌椅散乱。

    她立身于南山谷地最高朗开阔的建筑上。感受着站在最高的地方,风带着沙吹过她。她感受到前所为有的自信与强大,源源不断的能量,从她身边流淌而过,从她身体里涌出,她感受到自身宿命的终结,又预感到全新的开始。仿佛新的嫩芽在破土。她感受到全新的能量,她感受到东西在死去,又有东西在新生。

    她低头看脚下。

    那是荒落的校园。仿佛一个落入另一时空的异界,景象荒凉,凋敝,萧瑟和阴郁。空气中有灵魂飘荡,有怨结幽念的啸声,在每一处风口,世界好似有了缺口,在每一个破败,歪斜的门隙间,穿梭、呻吟。

    她冷眼看着无形的气流从隐蔽的教室里冲出来。像室内突然生出一个小小的风暴。一个小小的暴炸,形成大力冲开紧闭的门扉,门板反弹在墙闭上,震下一大片水泥粉砖,在空旷的建筑内造成巨大的回响。

    气流如剪刺破空气。就像游鱼划破水面。

    她眸色变得深。

    她能看见。空气流动的波纹。隐形空气隐蔽下的异体。躲藏着的她曾经的同伴。

    余晖里递给她糖果的校友。曾一起接受皇室嘉奖。南山落寞之前他去到那里。至此她也去了。那是她进皇廷之后,第一次回去。

    应对南山的覆灭,她被派往那里里。那里风起黄沙,沙尘掩盖人们遗弃那里的背后真相。那里的异事。仿佛土地深处涌动的力量。表面翻滚涌动,却不知脚下什么游过。

    她原来也看不见。也看不清。也不明就里。后来知道了。那里本该自有巨大的恶的诱因,天生汇聚那一切。生而为覆灭。糜烂的气质,急功近利的手段,欲壑难填的扩张……那里生出享受这一切的怪物。是天然孕育怪物的温床。胆怯的人更怯懦,凶狠的人更嗜血,而正直的人也许早早逃离那里。它让一切万物自深处的某个潜藏的黑点显露,扩大,扩大成黑洞,黑洞深处是深渊,深渊巨口先将自己吞噬。人性,物质,常识就反了过来。人的表皮被翻转到身体里面,原本身体里的血肉则翻到外面,形成可怕的东西。

    那个曾经共同作战的战友,也早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而她,在那里生出黑色的双翼。

    她看着已跃去楼外的人。在向远处奔逃。

    在那之前。那或许原本是一些她无法对抗的东西。

    但她站在废土之巅,她不明确自己的力量。她不知那新生的全新的力量如何自如随心。

    她微微低头。身却已随心动。她感受自己的坠落,凭着本能直觉,双翼紧紧收在身后,仿佛遁甲紧紧的包裹着自己。仿若利箭。俯冲而下。如巨鹰捕杀猎物。

    她一跃而下。它便被踩在脚下,痕痕踩进满是泥沙的操场,深陷的身体和脑袋暴开,炸出绿色莹莹的液体。

    ——她有碾压一切的力量。

    在旁的人看来。也许她只是凭空落在荒废的操场上。重力将地面踩出足迹。

    她再次跃起。从未如此轻盈。一跃而起。对她而言身边的事物缓慢笨重。

    双手紧握住返身向她扑来的东西的前肢,贯性让它们在空中腾空翻滚。然后被她撕裂。

    她那时从对方眼睛一样的东西里看到自己。黑色的长衫,黑色的护甲,黑色的翅膀。翅膀上的黑色羽毛漆黑如暗夜。而她的双眼正看着绿色的血化成星星点点的光,熄灭在风沙中。

    城市已经死去。只有那漫天的黄沙悄无声息的持久侵袭,仿佛要作为黄土让那里成为坟墓。

    她一人立于广场中央,收起双翼,轻盈一跃,如利剪射向灰沉沉的空中。

    宿眠的毁灭自很早就开始。那时的她能看清迷障下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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