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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为阅岚

    她看着自己的手。

    她出身在南山谷地。受父母兄长们疼爱,启蒙后便被授以骑射琴棋,治世经略。

    她淘气。父母也未曾作强求。

    年纪到时,也与她的哥哥们一样被送到帝国学府求学。

    那时她对自己的人生没什么追求计划。只是逐渐长大,有了眼界,眼里不再闪烁无知无敌的光芒——闪起来像大电灯泡。她的人生里也有了逐渐清晰明朗的规划。有了可取舍的选择。待她完成学业,很大概率她会选择留校当社会政治学方面的讲师。在一次病休返程的路上,她已同哥哥谈起这个事情。对于她的选择,她的哥哥们一向给她最大限度的支持。

    只不过在那一年。她也见到需以毕生跟随的久远之人。只是那时候众人皆未知此。也许除他之外。也包括她。

    她见着他时,他穿与场合不同,与潮流不符的长衫,衣袖流动自带光华,如自岁月长河的古旧时代中显身。长身独立,出众又独特。帝皇亲临的典仪,声势浩大规整肃穆。在她眼里,他乱入在人群中,没人注意到他,仿佛彼此之间,相互无动于衷。直到他抬起木然如同亘古未启的双眸,视线越过欢迎围观的人群与她相交的那一眼,那个散漫随意正好站在皇帝身边,对周围的环境无动于衷的人,看着她露出轻轻的一笑。

    他将莹白修长的手指伸到唇间,做的一个手势是“不要拆穿他不要声张噢”。

    仿佛被重重拍打惊醒!叫她心神震动的一下,一瞬,仿如穿越过的万年岁月。时间长河在他身边流淌。他自远方来,这个凝滞固守的世界就产生了涌动,他与他们所在的时空彼此,产生了回应。

    她耳边充斥巨大的轰鸣,她被笼罩在盛大的意旨中。在流淌的璀璨光华下,他在人群流动中仿佛砥砺的柱石立于万古洪荒,人群在他周身穿梭而过,时空被穿越。破了界限。他存在是天降,如是意外。而于她而言,在她看来,他的出现便是战争的预言。

    在她看见他几日之后,帝国皇权遇到史上极为惨痛血腥的一次冲击。波及之大,牵涉之广,是什么样的信念与仇恨纠集起这样广泛团结的一批人,朝臣,富绅,贵胄,连学校都被牵涉其中,从他们身上展现出英勇,皆抱着必死的心,未携有一丝观望,未留一点退路,只为这一程。然则即便他们胜利了,不过是换个人做帝皇,若果输了,就是一场顺势的清洗。

    反动军冲进学校,荷枪实弹,势要阵压一切异见者。

    她正穿过在湖面上铺陈而过的巨石踏阶——她潜下去瞧过,参差立着的乳白色巨大石笋,穿过湖水的月色仍能让它们在水下发光,她曾在一根石阶下绑过网兜用来圈养她的乌龟——那时正抄近路赶市际公交往几条街区外的附院参与授课。而军队从大门涌进,不分男女师生,行人过客,从湖岸广场到沿岸石径,围捕扫荡而来;那时同一个时候,另一些方向,从侧、后门也冲进许多反动军,如巨浪冲击,打散制服行走在校园内的学生老师一切人物。他们如泥石流趟去,迅速扫荡占领各楼宇场地,将所遇师生皆尽驱赶囚禁。师生里也有反动造反派,他们选择自己认定的阵营,妄想推翻旧政,新政就能如他们每个心底下的私愿,就能由他们主张。

    有人接应这场叛变,与手握武器者为伍,没有经历过生杀不自觉,一旦火星掉落,欲望如烟火迅速自中心扩张蔓延将白纸燃烬,在校内他们手有权柄,可主导生杀,往日周遭的师生情谊已一去不返。

    也有人从围困的缝隙里逃脱。她了解地势不必自谦,依托湖面蔓生的莆草和没人比她再清楚不过的隐约难见的踏脚石,回到岸边,在草丛石径掩护里,避入书馆。与潜藏起来的同学一一汇聚,他们敏锐机警,反应迅速。这个学校里求学的人,个个有胆量有谋略,因为他们所学便是这些,无论家世背景,还是来自学校课程,皆因对他们寄托所有的期望,同时也不惧未知之场面,冷静沉着应对。这让为数不少的“漏网之鱼”面对,由她引导到书馆地底深处,打开密室后满屋的火石弹药时,只是彼此相视一眼,便达成一种默契,默默地涌入,迅速挑选武器,然后冷静的提建议,开始制定方案。

    这就是他们那些人会的。他们出身不同一般,所学所会也非常人。所以他们被视为未来的国之栋梁,所以,也许反叛军才在那时要占领那里。

    她与他们在幽暗的地下,组成了一支小小的反抗团体。

    那支小小的反抗小队,以非常高的效率排兵布阵,然后如细足沙沙的蚂蚁一样,工兵们排着队,静悄悄的平静的参与工作。比如她了解学校地形布局,也有人用枪械出神入化,有人军事谋略一等一,也有人第一次手握真枪……在原本宁静祥和的校园内穿梭,走过路边血泊中往日旧人时,一切就都是险中求生,也是年少犹勇,相互帮衬着,一个一边“帮传带”一边打仗,另一个“啊,是这样吗?我试试!”打着仗。

    虽然这些人,无论多出色,除了先天条件,几乎无人进行过真正的实战。狩猎和打靶永远与子弹射进同类的场面不同。

    在援军到来之前,凭对地利的了解,借着对手轻敌,他们仍然完成了一次真实的对战,并且抢夺回一半阵营。对一次成功的营救任务只差最后一步。

    那是几乎撕扯了一整天的战争。学校。学生。仿佛一场CS的情景游戏。就是在那个相对封闭的局促环境里发生了见血见死的厮杀。

    日落黄昏时,她正坐在血溅污渍的台阶上,看着小山丘下面的湖面映出晚霞柔和明快的光。旁边到处是硝烟的痕迹。她一脸污秽的脸上,眼睛明亮矍铄。

    一个男生走到她边上,将一颗巧克力糖递给她,靠坐在她旁边的石栏上,也看向她视线投去的方向。

    跟她说,谢了。

    谢她救他一命。遭遇到这样的场面,他到那时都脸白心跳,四肢发颤。他自小跟随父亲在行伍,耳濡目染。事后冷静自省,仍叹一句万幸有惊无险。

    而这个平静地接过他的糖果,独自坐着的人,曾当着他的面射击身后的敌人,子弹在他耳边破空,那时他眼中的她,姿态仿若生自沙场。

    她感受到血脉里潜藏的基因。她看着视界中的火与血,湖面也被晚霞洇成血色,那是她亲手碰触到的生死。她的脸上有干涸的血渍。热血洒在她脸上,她却感受到清明凛冽的意志,穿透她的指尖。果断刚决,飒飒然的狠辣决绝。仿佛一种缠绕粘糊的,浓稠如膜的东西,被挣开,她觉得一种敞亮,让她神清气爽,她不惧热的血,她喜欢激奋。

    也许这已注定她终将为帝国的幽暗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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