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喜欢超过一定浓度的时候，表达就变成了一件慎重的事情。
比如现在的小小，就像一只灌满了风的口袋，稍不留神，那些雀跃与欢喜，就会推搡着涌出来。
她得努力攥紧双拳，才能轻描淡写地评论一句：“好可爱”。
十分钟后，L先生发了消息。
他没有提那条专为她发布的视频，只是心照不宣地用小猫的照片来开场。
但小小看到他点赞了这条评论。
自己顶着这串乱码昵称，带着“作者赞过”的后缀，明晃晃地挂在评论的第一页。
像一句暗语，通过电流，在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绳索上轻轻荡了荡。
点过水面，泛起涟漪。
L：它最近很爱咬人。
L紧接着发了一张手臂的照片，白皙的皮肤上有道一拃长的红痕，渗出细小的血珠。
小小：哇！
小小：鱼肚好厉害！
小小：牙齿长得好好！
L：我以为你会关心一下我
小小：它打过疫苗
小小：所以你应该没事
L：谢谢陈医生，你这么说我放心了不少：）
L：但考虑到我还要吃这碗饭，伤痕太多也会影响观众体验吧？
他发来了另外一只手臂的照片，上面一样有着两三道长短不一的伤。
小小很喜欢L的手臂线条，此刻看起来战损版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恋恋不舍地点掉照片，想了想回复说：
也许你可以穿着衣服，新皮肤更有新鲜感。
L：或许，你有什么建议？
小小真的在为他的选题思考起来。
一口气转发了好几条视频过去，全是黄露分享给她的近期热门。
不仅如此，她还认真做了点评：
“这个变装很火的，我关注的主播全都在拍！”
L缓缓发了一个句号。
应该是已阅的意思。
小小继续推销她觉得有机会爆款的选题：
“这个也不错，很禁欲！”
“还有这个博主，直接靠这个古装将军造型涨粉十几万呢”
“这个如何？女友视角，带点剧情更好看”
一连串的消息，夹杂着L时不时的标点符号。
他一定去认真学习和参考了，所以才会久久不回复。
这么想着，小小觉得自己真是热心肠。
*
“小小，最近学习怎么样？”
她没想到毕业后还能在□□上收到高中班主任杜明关心她学业的信息。
考虑到最近频发的盗号诈骗事件，她决定小心为上：“杜老师好，最近一切都好，学习也没什么问题。”
杜明：你现在是在北城农业大学是吧？
小小谨慎地回复了个“是”。
杜明：在北城生活得习惯吗？我记得你之前一到冬天就经常生病请假。
小小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好多次都是因为实在起不来，赖床后找的借口。
小小：生活得习惯的，现在入秋也没有生病。
小小：谢谢杜老师关心。
杜明：老师有个事情要拜托你一下。
杜明：你还记得你们高三放寒假之前，老师给你们放的“学长学姐高考祝福”视频吗？
小小立刻想起来。
高三最后一次月考出成绩的那天，是班主任杜明的晚自习。
他没有讲评卷子，而是一进来就让靠窗的同学把灯关掉，在投影仪上捣鼓了半天，播放了这支不同画幅、不同画质拼凑在一起的影片。
那时的他们坐在门窗紧闭教室里，在黑漆漆的吞掉远处宿舍楼的夜色里，看着学长学姐们在明媚的大学校园里为他们加油，一种自然而然的向往从心底生出来。
确实是高三这场旷日长跑中，难得的充能时刻。
杜明继续说：现在你们考上满意的学校了，需要给学弟学妹们打打气了。
杜明：我们拉了一张高考600分以上的名单
杜明：因为要联系的人比较多，我们班主任按地区分了一下。
杜明：你在北城，能拜托你去联系一下这份名单上在北城的同学，让他们在学校标志性建筑前，录一个高考加油的视频吗？
杜明发来一个文档。
小小连忙回复：好的，没问题
小小：杜老师什么时候要？
杜明：打算元旦放假前剪完给学生们看
小小：那我尽量这个月底前收集完
杜明连发几个好。
本来北城的联络是打算交给北城大的陆柘的，但蔡春华开会时提出，找个小姑娘方便沟通。
一来一回，这活就这样落在了北城农业大学的陈小小头上。
不过上学的时候他就觉得小小乖巧省心，学习态度也端正，从来不让老师操心，这也是他一直把体委肖龙放在她后面坐的原因。
这对小小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尤其是这学期加入猫社，她做的还是领养人对接的工作。
只是点开文档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
要说有哪个毕业生一定在这份名单上。
那一定是北城大学的陆柘。
*
刚从L切换回陆柘，他恍惚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陈小小。
这应当是她编辑好的，用于群发的话术：
同学你好，我是一中七班的陈小小。
今年夏天，我们在同一片操场放飞了梦想，现在，我们也有机会点亮学弟学妹们前行的灯光。
为了这届高三生加油打气，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帮忙录制一段高考祝福视频！
请选择在你们学校最有标志性的建筑前，说出包含“高考加油，我在xxx等你”祝福语，拍摄一只15s左右的视频。
参考视频如下
为了方便沟通，她提前拍摄好了自己那部分，用来给其他人作参考。
视频里，陈小小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外套，规规矩矩地内搭同色系的米色衬衫。
像一块花生口味的威化饼干——方方正正，又酥又甜。
陆柘丝毫不心虚地保存了下来。
陆柘：好。
陆柘：会尽快拍完发给你。
对面立马弹出了一个点头的起司猫表情。
她一定也了松一口气吧。
陆柘想起上次在春晓餐厅门口见到的她，碍于同学在场，不得不礼貌地对自己点头，坚定地践行着“我和你不熟”的准则。
没想到后来陆婷出来，自来熟的上前攀谈，让她瞬间瞳孔放大，眼睛慌张地乱飘，看起来十分有意思。
只是担心陆婷太过让她为难，最后自己不得不出手拦下过分热情的妈妈。
要不然他还想继续看一会陈小小这幅身体紧绷、眼神飘忽的样子。
陆柘切回L的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挂着一个红色的数字2。
小瓶橙汁：今天又遇到了胖胖学长
小瓶橙汁：【图片】
胖胖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肥胖美短，常年出没于食堂一带。
迎来送往了不知道几届学生，年龄至少10岁以上了。
——这些是猫社的校园流浪猫档案里记载的。
陆柘点开了照片，暖洋洋的落日洒在胖胖的身上，它倨傲地抬起脑袋，任由眼前的女性两脚兽抚摸它高贵的下巴。
L：你们猫社都在用什么喂流浪猫？饲料吗？
小瓶橙汁：快闭嘴！
小瓶橙汁：你怎么能这样说胖胖学长呢？它只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小猪咪而已。
陆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沙发上的鱼肚听到声音，支起脑袋望朝铲屎官的方向望去。复尔抖了抖耳朵，又把脑袋埋了下来。
他顺手把鱼肚捞到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它脊背上的毛。
L：鱼肚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小瓶橙汁：它可是橘诶
小瓶橙汁：变猪是所有橘无法阻挡的归宿
小瓶橙汁：不过变猪了又怎么样呢？猪咪也是可爱的咪！
小瓶橙汁：它又不是人
突然想起今晚球队的聚餐是烧烤加啤酒，陆柘脸色有点不妙。
他望向怀中的鱼肚，拎着它的后脖颈，放回沙发被它睡出浅窝的位置。
默默开始今天的健身计划。
*
L：哪个更好？
一段视频中，L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衫西裤出现在镜头中，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配上深色的衣服，显得压迫感十足。
他对着镜头坐在沙发里，露出戴了口罩的下半张脸。
然后，用力地扯下了领口的领带。
猛然发力，看得小小面红耳赤，内心尖叫。
视频并没有结束。
L开始慢条斯理地从领口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直到露出饱满的胸肌后才停手。
最后，他仰头往后靠去，喉结重重地滚动，从下颌开始，形成一道完美的侧影。
果然，穿衣服比不穿衣服更诱人。小小忍不住重重咽了口水。
她认为这只作品已经有爆款潜质了。
——但没想到下一只居然更摄人心魄。
穿着简单T恤的L正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直彩色塑料水枪。
随着音乐的节点，陡然切换。
L变身穿着浅蓝色衬衫和防弹背心的阿sir，只身单腿跪在地上，手臂平举，水枪也换成了银灰色的□□。
他把衬衫袖口卷至小臂，露出精壮的线条；衬衫扣子松到第三颗，刚好被防弹背心压住，凌乱中带着一丝性感。
最要命是，紧接着的下个镜头，他把单侧跪地改成了双腿，手持枪也垂在了大腿上搭放着，好像瞬间从追击的猎手变成了掉进陷阱的猎物，双腿岔开跪下，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太犯规了。
刚下班的老公和出外勤的老公。
两个都是值得氪648的S级新皮肤。
小小用手背按压发热的脸颊，努力平复心情，想尽量说出一些健康的、不低俗的赞美词。
左上角却突然出现了新消息的标记。
是陆柘发了两段高考祝福视频。
一个的背景是气派又标志性的北城大南门，另一个则是在极具年代气息的、古朴的校史馆门口。
陆柘：哪个更好？
小小微微发怔，好像瞬间从昏暗的洗头房被拉进窗明几亮的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