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知道陆柘好看。

    毕竟是蝉联三年一中校草，大学第一周就上了热搜的男人。

    只是前几次相遇都多少带上了点情绪，回过头想，他似乎也没做错什么。

    ——能让小小产生这样自省愧疚的心情，完全是因为视频中的陆柘，太好看了。

    从真人面对面的情景中抽离出来，隔着屏幕似乎更能客观地得出这一结论。

    男生穿着简简单单的黑色冲锋衣，清纯的少年感拉满。黑发黑眸，长着一张能让观众情不自禁浮出笑容的帅气脸庞。

    小小都能想象得到，这段视频如果在晚自习播放给学妹们看，尖叫声也许会冲破楼顶。

    搞不好又会上个本地生活的热搜，再经由营销号剪辑，配上尖细女声的“家人们谁懂啊”，在词条后挂上“热”的标记。

    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要苦恼的问题。

    小小全部保存进文件夹，公事公办地重新命名为：陆柘-北城大学-1、陆柘-北城大学-2。

    收到、都很好，我打包给老师们选吧、谢谢、小猫比心表情包。

    她说不清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用一套丝滑连招搞定了回复，没再给对面任何接话的气口。

    工作时间结束，她切回L的对话框：

    “成年人当然选择全都要！”

    *

    陈小小是今年刚刚成年的。

    三月五日是她的生日。

    第一次月考刚刚结束，马不停蹄就是全市联考。

    她本来没想过的，但唐怡还是背着她偷偷带来了一块六寸的草莓蛋糕。

    晚自习前，他们四个人在食堂找了个角落，开开心心地为陈小小唱了生日歌。

    那时候她一门心思扎在学业上，吹灭蜡烛的时候，陈小小许愿刚结束的联考可以有个好成绩。

    ——周执诚？早就抛之脑后了。

    “所以，小小，你今年生日做好事了吗？”唐怡接过寿星切下的蛋糕，问道。

    肖龙已经早早伸手等着自己的那份：“什么好事？”

    看到陈小小手上蹭到了奶油，周执诚自然地伸手递了纸巾：“你忘了？小小的生日是学雷锋日，她每年都要在生日这天做件好事。”

    小小把蛋糕分给大家，才把最后一块端回自己的盘子里，有点遗憾地说：“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教室待着，不是上课就是做题，确实没什么机会。”

    她挖了一块送入口中，蛋糕确实好吃，奶油绵密顺滑，面包胚松软可口，散发着令人愉悦的香甜。

    唐怡给她出主意：“要不然你给保护大熊猫协会什么的，捐一点钱好了。”

    小小：“看来也只能这样。”

    自从小学一年级知道了学雷锋日的意思，她就暗下决心，每年生日都要做一件好事。

    虽然开局有些不利——那天她把从家里带的零食尽数分给班上的同学，结果大家全在上课时候吃东西，班主任黄老师头疼了一下午。

    二年级的三月五日，她吸取教训，做了一件最稳妥的好事：她在小区里，去搀扶老太太走路。

    说是老太太可能都不恰当，7号楼的这位阿嬷也就六十多岁，正在小区里锻炼，边遛弯边做着臂展运动活动身体，结果小小上来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她的手臂下，非要搀扶着她，要把她送回家。

    后来燕玲从业主群知道这件事后，实在是哭笑不得。

    三年级的三月五日，她决定谨慎行事。

    在学校憋了一整天没找到好机会，放学时又突然下了大雨，举目望去，找不到一个老头老太太。

    功夫不负有心人。放学后走得慢吞吞的小小，终于在快到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雨伞坏了的小男孩。

    他长得白白净净，安静地坐在车站的长椅，望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小小正四处寻找需要帮助的人，才能眼尖地注意到，他的雨伞放在脚边，有几根伞骨裸露了出来。

    “小朋友，你的伞是不是坏了？”

    明明自己也是个三年级小屁孩，可她仍然执拗地学老师说话的语气，试图让自己显得更靠谱些。

    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黑曜石般的眸子沉沉的，没有说话。

    小小见状以为雨声太大，他没听见，就大声地又问了一遍。

    然后笑眯眯地继续说：“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小男孩嘴唇翕动，最后点了点头。

    雨幕模糊了人的视觉，伞又挡住了一半的视野，再加上小小一直忍不住打量身边小男孩又长又密的睫毛，以至于把他送到楼下的时候，自己根本不记得回去的路。

    “坏了，我好像不知道怎么走回去了。”小小有点不好意思，喊住要进电梯的小男孩：“我能借你家电话打给我爸爸妈妈吗？”

    小男孩在电梯关门前抛下一句：“在楼下等我。”

    最后他拿了把新的伞下来，把小小原路送回了两个人相遇的地方。

    回家路上的小小忍不住纠结：这还算自己做了好事吗？我送他回了家，应该是好事吧？可他又把我送回来了，我的好事是不是白做了呀。

    最后她卓越的脑瓜得出了结论：自己也做了一件好事，他送自己回家也做了一件好事，总之不能算好事白做，而是两个人做了两件好事。

    有了这么一次成功案例打底，小小也算是搞清楚了点做好事的方向。加上年岁渐长，总之是再也不会干出强行扶老奶奶回家这种事情了。

    思绪回拢，现在距离高考只剩最后三个月。

    十六个小时都待在教室里小小实在是分身乏术，找不到做好事的机会，用捐钱来代表心意也是一样的。

    大概是老天爷也认可她的诚心，晚自习课间去办公室找老师看联考成绩时，小小看到上面的排名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并暗中决定把五十块捐款提高到两百，试图贿赂一下老天爷，让他在自己高考时也显显灵。

    出了办公室，她就第一时间朝唐怡怀中扑过去，似乎还不小心撞到了要进门的其他人。

    不过这一切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成年人的第一天，似乎还不赖。

    *

    陆柘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

    但他还是用两个微信号同时给小小发了消息。

    小小先回的陆柘。

    毫无波澜的，公事公办的语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而另外一边面对L，则是藏不住的雀跃。

    一种异样的酸涩和烦闷涌上来。

    这让陆柘有点不想以L的身份回复她，而是长按引用了陈小小的这句“都很好，我打包给老师们选吧”，追问道：“那你呢，你更喜欢哪个？”

    这句话夹杂了多少私心，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

    陆柘和L，你更喜欢哪个？

    结果几乎是昭然诺揭，可他却不肯死心。

    陈小小：我觉得在北城大南门的那个应该更有代表性吧？

    她闭口不谈“更喜欢”，只从客观使用的原因来谈。

    陆柘自虐般地继续问：“你呢？”

    “你喜欢哪个？”

    对面沉默了下来。

    陆柘不知道她会不会理会自己的追问。

    会的吧？她很善良。

    连拒绝都是干脆的，不会用沉默代替。

    也许她会回复，你这样让我很困扰；或者干脆地说陆柘请你不要这样。

    高中时陆柘觉得她总是湿漉漉地在偷偷哭泣，和她的名字一样，软软糯糯，令人怜爱。

    可靠近后才会发现，她有自己的坚定，那些泪水，只为她自己流。

    小小：我喜欢校史馆那个。

    小小：有一种古朴的气质，你在里面也更好看些。

    没想到收到了认真的回答。

    像谢谢惠顾之后开出了再来一次的隐藏奖励。

    陆柘嘴角弧度上扬，任凭笑意在胸腔低沉共鸣。

    就算仍然是有边界感的、包裹着礼貌的语气，就算这类直白的夸赞已经在用L和她聊天时，听到过无数次。

    但他还是忍不住为这一丁点独属于“陆柘”的欢愉而满足。

    陆柘：那麻烦你只递交校史馆的那只吧。

    陆柘：谢谢。

    他切回L的微信，心情极好地回复她：成年人也要做选择。

    ——他突然觉得看对方纠结中选择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L：选一个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