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委实有些不解，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行事风格并非官兵，到底是什么来头？若要劫官银，杀些人抢走钱财便是，不至于灭口灭到这种程度。难不成是暗兵处派来的？不对不对，暗兵处要是有这些人可以驱使，还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上山监察吗？

    想不通，也不知该怎么办，若是这些人一直不走，自己如何下山，如何回国子监应付唐人给的神经病功课？

    今安将头重新埋在瓦片上，想要打个盹，避开这些厮杀声。

    总之以柳正元的武功，对付三四个匪徒是没问题的。若是柳正元被杀了，她也好趁机逃跑。

    这些匪徒在新房中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无果，只得去别处找找。柳正元瞧见人都走远了，才用肩膀碰了碰一旁不吭声睡觉的今安。

    “我们不能躲着了。”柳正元侧了侧头，凝声道，

    “不躲着下去送死吗？你没看见他们多彪悍吗？”今安微微颦眉，瓮声瓮气道。

    柳正元扭头避开她灵动的双眸和灼热的气息，感叹着无奈，身边带个女人真麻烦，若是侍从在身旁，哪里会反驳自己，每每吩咐了事情，必然立刻去做了。

    复又转头看她，满眼便是她温婉可人的脸庞，柳正元暗暗搓了搓手掌，沉吟道：“这些人必然和官银被劫之事有关，我一定要深入他们的老巢。你若不跟着我，大概率是一死。”

    今安想等这伙人离去后再下山，意见不一，她反抗道：“你管的事情好多，我发现你这个人就是没事找事！你一个八品小官，每天跑来跑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大理寺只管朝廷官员，你管这些抢官银的贼人作甚？”说罢，今安气鼓鼓地胀起两颊，更像一只小花猫了。

    柳正元不屑于和这质子解释自己的公事，他只是告诉今安自己的计划，不管她如何回应，他都会带上今安一起进贼窝，这山中事多，一人太过危险，还是跟着自己最安全。

    听了这一番话，只淡淡道：“你若不跟我一起，回京我就会向上级报告你和这些劫官银的山匪有联系。至于有什么联系，我相信你会在严刑拷问下供出来。” 说罢，柳正元眼眸暗了暗，希望她能被自己恐吓住。

    “难道我跟你去这伙人的老巢，你就不会告发我了？”今安挑衅般悠悠说道，双手抓紧了两侧的瓦片，决意一定要留在这里。

    最安全的选择就是待这伙人走后再下山，总之自己是不能死在大唐的。

    “不会。”柳正元正色道，而后缓缓转头，直视今安清秀的桃花眼。

    这两个字出乎意料，今安愣了愣，侧身避过柳正元琥珀般透彻的双眼。但是很快，她扭头横了他一眼，低呼道：“我不信，你们唐人最是无赖。”

    柳正元敏锐地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娇嗔，微微侧身，凝视暗藏波澜的眼底，幽幽然说道：“我为何要让你有机会说出我在你洞房里做的事？”

    “什么叫我的洞房？？？”

    虽为女子，今安从小到大却没把自己当女子，雅阁青楼，她进出就跟吃饭一样勤快，虽未经历男女之事，见也见过不少了。旁人提及一些她并不会脸红，反而闹呵呵地要听更多。

    可是，今日她和柳正元碰到的桃色之事，真令她别扭。

    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微微发烫，此刻一定红的像猴屁股一样，今安一阵羞怯，侧身将头重新埋进瓦片里，半响，低声慢语道：“好吧，我跟你去。”

    这样也好，他若不告发自己，便能省很多事情。

    今安用这理由打发自己。

    柳正元感受到她的羞怯，满意地微扬嘴角，不急不缓道：“那我们现在就下去。”说罢，熟练地揽住今安的腰肢，起身运功，将她向下带去。

    今安在落地瞬间忽然想起什么，疾言道：“等一下，泰太怎么办？”

    她与泰太一起上山，如今自己去了另一个贼窝。

    轻功微收，柳正元稳住身形，收回右臂，打量着今安，侃侃而谈道：“不必担心，我与他打交道多年，他一贯是个善于逃跑的，此刻想必已经逃到山下了。”

    此言一出，今安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既然柳正元知晓泰太的身份，那必然也能联想到自己的身份。

    眼下，两人是将身份挑明了。她不敢看柳正元的眼色，却能感觉到他深深地看着自己。

    好在柳正元并未多言，只捡了把刀，拉着今安的手腕向山间走去。

    他知道她间谍的身份，却还对她这般有礼数，今安心尖一颤，感到心弦微微荡了一下。

    地上本是泥沙，混了血液后变得粘腻，颜色不黄不红，倒有些恶心。今安不想看地上横七竖八，死状惨烈的尸体，所以走路就有些不便，跌跌撞撞，滑来滑去，只得把重心放在柳正元身上。

    抬眼看柳正元，他并未因此分心，一如既往的正色，没有表情。

    她默默挑了下眉梢，心头被莫名的酸涩感浅浅占据。

    屋舍旁，正站着两个手握大刀的壮汉在絮叨着什么，柳正元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行进，一声不吭，待近身后迅速起刀砍下他们的头颅。不过三秒，血液登时扬起大片，墙上，地上，甚至房檐上，他不禁在心中赞道：“这刀就是快啊！”

    虽然受到略微的惊吓，但是到底不是砍自己的头颅，今安没说什么。

    待二人换好衣服，行至山间，已有一群人坐在木椅上，拿搜刮得来的破布擦拭着手中的血色快刀。一旁的几车官银正是原先的山匪抢掠来的。

    这伙人杀人劫财，做的甚是干净利落。

    “你二人怎么这么慢？”一位模样凶狠的大汉瞧见二人缓缓走过来，高喝道。

    “遇到了个武功不错的，费了些时间。”柳正元不紧不慢地答道。

    那大汉不再多言，拿眼往人堆里放，数了数人数，不多不少，而后茫声道：“确认没有遗漏的山匪了？有找到新娘吗？”

    众人听后皆开始摇头，人都杀干净了，但谁也没见到新娘。

    今安已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也跟扒了灰似的，脏兮兮的如同乞丐，并不显眼。再者柳正元的手微微握着她的手腕，叫她觉得有些心安，从头到脚，并未露出马脚。

    大汉凝神思了思，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叹息一声，喊道：“罢了，兄弟们今夜做的不错，都累了，一个女子想也掀不出什么风浪，咱们回营吧。”

    言罢，众人高声乐了起来，起身扛起大刀，直喇喇地朝山下走去。柳正元和今安对视一眼，也装着样子喊了喊，而后跟着人群走了。

    众人浩浩荡荡上山时很有气力，如今杀了些人气力用尽，步伐就很慢了。待众人行至另一处山脚时，已是累到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为首的大汉并未体察人心，大喊道：“快快上山，兄弟们不要停！”

    人群中无人发声，只默默地跟着马车向上走去，今安紧紧跟在柳正元身后，累时就拉拉他的衣角，叫他放慢速度，如此行了三个时辰，一行人总算到了老巢。

    这时天朦朦亮，远处还有朝阳散落的黄光，盘旋在山头。山中弥了一层雾气，凑近树林时还能沾染一些甘露。偶有飞鸟盘旋觅食，倒是一处不错的山林。

    此处山间有许多小寝房，一路赶回的大汉们接二连三的进去后倒头就睡。柳正元忍着疲惫感，仔细观察了此处的布置，见山中排满房间，四处山头挖了不少深洞，房中有许多铁锹之类的器物，心中已有些猜测。瞥见身后的今安头脑昏沉，眼皮都难抬起，此刻只得带她进一处寝房，任她休息。

    一夜未眠，今安合上眼再醒来时已是下午。天色昏暗，空气中充满沙尘的味道，有些呛鼻。

    整个寝房东西两侧铺着两张木床，一个小衣柜，门前有一方小桌子，这就是室内全部的器物。桌上摆着一个盘子，盛着两个野果，几块青绿糕饼，今安想也没想，拿起糕饼直接塞进口中，狼吞虎咽后才有了一些饱腹感。

    算起来一日未进食，自己居然没被饿醒，果真是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