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寻晴你来了,快坐下。”祝殷殷招呼道,两人累了一整天,终于在深夜得空,坐下品尝眼前那碗冒着香气的杂酱面。

    月色清辉流转在窗棂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清风拂动,夜已深更,同方才的人声鼎沸比起来显得此刻有些空寂。

    隔壁阳春面铺子已经一位食客都没有了,门前的桌椅格外空荡,那老板正弯腰拿着扫帚清扫,看样子是打算收摊了。

    祝殷殷看着不远处兰芝玉树的男人,莞尔一笑。

    前些日子她开了这杂酱面铺子,没想到偏生这样巧,就正好开在了那日去过的阳春面馆旁边。这样一来,两人倒成了邻居。

    她们也很快收了摊子,临走时还不忘跟那阳春面老板招呼一声。

    说来也怪,那老板方才还在拿扫帚扫地,这都几柱香的功夫过去,祝殷殷见他还在那里扫地,貌似扫的还是同一片区域。

    流动的商贩走卒基本在这个点已经散尽,城中虽无宵禁,但人们基本都聚集在东船西舫与酒楼歌坊当中,笙歌燕舞,依旧千灯万火。

    祝殷殷便借着这灯火,慢慢回到自己租住的客栈当中歇息。

    趁着月色,早已歇业的阳春面铺中偷溜进两个黑衣小厮,非但没偷东西反而还正大光明与那阳春面铺的老板拉扯起来。

    “世子爷,您快坐下歇着吧,这些粗活我们两个来干。”个子高挑的小厮苦口婆心道。

    另一个矮一些的小厮,恭恭敬敬扶着那阳春面老板的手臂,机灵地夺取他手中的扫帚,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卖力地挥舞着扫帚开始打扫。

    傅砚白淡漠地看了眼那高个小厮帮他揉捏胳膊的手,语气矜贵而疏离,出口的话却叫人意料之外:“你们两个谁会做阳春面?”

    ......

    倒不是他故意为难,实在是这小本生意比他料想中难做得多。今日已是这个月来第十三回给客人赔钱,再这样下去,月底检查起账本来,他的脸面还要不要。

    虽然向自己底下的人请教这种事实在有伤脸面,但他很显然无法再只靠自己慢慢摸索了。

    高个小厮一脸难色:“世子爷,我们两个都是粗人,做不来这个啊。”

    “哎——”另一个小厮扔下手中的扫把,一拍脑袋,“咱们府上的厨娘肯定会啊,要不然世子您......”

    说着说着就没声了,谁敢让堂堂国公府的世子殿下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厨娘请教啊,说出去这哪儿成啊?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砚白摸了摸下巴,坐在椅上若有所思。

    两个小厮都悄悄干活不敢搭话了。

    他们世子殿下白天日理万机,晚上又来这东市隐姓埋名卖阳春面,这本来便是个不可走露风声的大秘密。如今看样子,这生意恐怕不尽如人意,也就更不敢再声张。也不知他们世子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端端的出来体验民间生活,真是愁死他们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回府,他们平日里不过问柴米油盐的世子殿下竟然亲自召见了厨娘,理由是向她请教学问。

    这可把厨娘急坏了,要知道他们世子三岁能成诗,七岁便受圣上召见,是钦点的“咳唾随风生珠玉”,如今怎么向她请教起学问来了。

    众人瞧着她随小厮进了世子书房,两人在里面夜谈足足半个时辰。

    翌日一早,世子殿下又做出另一件惊人之举,堂堂殿下竟然亲自下厨房!

    这边国公府的人被一连串的稀奇事惊得半句话都说不出,那边祝殷殷已经妥帖休息了一夜。一大早便开始准备晚上夜市的食材,寻晴也跟着她两人一起忙活。

    祝殷殷正在肉铺前挑拣新鲜的猪肉,听说要红白相间的肉,肉质才最爽口。她一边挑拣一边还不忘戏耍人:“寻晴,你跟着我咱们做出一番事业来,到时我再给你说一门好亲事,觅个良婿如何啊?”

    “老板,要这块儿多少钱?”祝殷殷指着摊位前挂着的小片猪肉说道。

    寻晴闻言即刻闹了个大红脸,又不好捂上她家小姐的嘴,只得自顾自撇着嘴道:“我才不,寻晴要跟小姐一辈子。”

    “傻姑娘。”祝殷殷笑道。

    肉铺老板是个中年壮汉,见着一大清早就来了大主顾,自然喜笑颜开,眼角眉梢爬出一条条交错的皱纹。他取下那片猪肉,放在油光可鉴的称上掂了掂。

    “姑娘你可真会挑,这肉给你取个整,五十钱!”

    说完,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瞧着祝殷殷,等待收钱。

    寻晴闻言便掏出腰间的荷包打算掏钱递给这位老板,却被祝殷殷一手按住:“先别急。”

    转而又对那老板说道:“老板,这肉我看着也没多少啊,便宜点三十钱怎么样?”

    “三十钱?”男人睁大双眼,再次开始审视眼前的祝殷殷,“看你也不像没钱的,怎么还讨价还价呢?”

    “别废话,这开张的买卖你到底做不做,不做我找别家去。”

    祝殷殷双手叉腰,一副说到便做到的架势,好像她随时会转身走人。

    这老板本来以为遇上个出手阔绰的主顾,便想看人下菜碟多要些,没想到却是个比旁人都难缠的主,一脸愁相地甩甩手:“得了,三十就三十你拿去吧,就当我今天赶早开张了。”

    祝殷殷这才绽开笑意,说话也甜得像嘴里抹了蜜一样:“多谢老板,祝您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那老板闻言自然也高兴。

    只有一旁的寻晴还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懵地将那三十钱递出去。

    “小姐真有你的!”她发自内心地称赞。

    祝殷殷一脸得意;“那是自然。”她虽是将军唯一的嫡女,但也并非全然是娇生贵养长大的,她从小跟随父亲习武,七岁那年还曾在军营里待过一阵子,这些民间的琐碎知道得并不比旁人少。

    金乌西坠,家家户户又点起灯火,将整个京城映照得光彩万千,尤其是东市长街,酒楼歌坊一如往昔热闹起来,这也是京城老百姓最大的娱乐场所。

    祝殷殷今日特别注意了一旁的阳春面铺子,结果到了晚上,她都开张做了半天的生意却不见那老板来,铺子里一片漆黑。看来果真如她当初所料,那老板干不下去跑路了,可是这未必也应验得太快了些。

    一时间,她这边热热闹闹的杂酱面铺子与一旁只剩一小块招牌的阳春面铺形成极为惨烈的对比。

    本以为以后都见不到那个阳春面老板的时候,祝殷殷就亲眼看着那老板匆匆赶来。原本清俊的面孔此刻却染上绯红,额间两侧的碎发也已被汗水浸湿,倒是身形依旧挺拔端庄,含着些忙而不乱的意味在。

    很快,隔壁的阳春面铺也照常开张了,只是今日的生意更加惨淡,连往日的一半都够不着。

    祝殷殷是个热心肠,看着自家摊子的邻居落到如此境地,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钻了个空档,她便溜到阳春面铺子里去。

    只见那老板非但不为自己惨淡萧条的生意发愁,反而坐在一旁悠闲读起书来。

    这还是她隔壁开张后第一次主动过来,祝殷殷想着该给人留些好印象,于是主动凑过去问候道:“这么入迷,是在看新出的话本子吗?”

    傅砚白闻言抬眸,只笑笑没说话,收起书,给祝殷殷斟茶:“你生意那么好,怎么有空过来?”

    虽是一句问话,却明里暗里都在夸赞她、

    祝殷殷自然也不是傻子,听得出来,除了高兴与得意,心中还是或多或少有些过意不去。若不是遇上她这样的“劲敌”,说不准这阳春面铺子的生意也不至于这般惨淡。

    “这样吧,你附耳过来我教教你。”祝殷殷决定还是要帮帮这个邻居,但却忍不住要故作高深,“你啊,待会儿我舞剑,你就在旁边大声吆喝,别太拘着,肯定会有人捧场的。”

    说实在的,祝殷殷是的确看好这个知书懂礼的小郎君,不然以她的性子即使会帮忙,也不至于帮到这份上。

    傅砚白闻言也是一愣,随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祝殷殷真切诚恳的眸子点点头。

    “对了,做邻居这么久,还没问你尊姓大名呢。”走之前祝殷殷回头问道。

    傅砚白躬身拘礼道:“在下傅砚白。”

    一句话惹得祝殷殷眉眼弯弯,笑声连连,最后也有样学样道;“哈哈记住了,在下祝殷殷。”

    没多久,祝殷殷就拿着一柄长剑过来。门帘掀处,傅砚白眼睛骤然一亮,面前黄衣少女笑盈盈站在门口,长发扎成马尾样披在肩上,头发上束一条金带,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看向他。

    衣衫飘动,身形袅娜,举止间十分轻盈,出步虽小,但顷刻间便离他不过三丈远,周身上下皆泛着灿然的光彩。

    祝殷殷眨眨眼朝他示意,下一刻便挥舞起手中系着红缨的软剑,手腕轻轻旋转,软剑也如白蛇吐信般快速曳动剑光闪闪,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与少女那抹淡黄身影相融于夜色之中,与身后的万千灯火交相辉映。剑光在空中画成一弧,少女袅娜的腰肢也随之顺着剑光倒去,轻盈如燕。

    众人很快被此行云流水的舞剑给吸引,纷纷围了过来,每每在祝殷殷舞到关键精彩之处便响起如雷的掌声。

    她对此甚是满意,唯一不满的便是还站在她一旁无动于衷的傅砚白。于是她只得低声提醒,好在傅砚白只是略微有些出神,被她轻轻一唤就回了神,才发觉按照方才的约定,此刻该是他表现的时机了。

    只是这情形怎么看都有些类似于赶鸭子上架。

    傅砚白本就不喜在人前卖弄,如今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场。

    他低头思索一番,忽的福如心至,于是从容不迫,迎合着祝殷殷舞剑的动作缓缓开口道:“佳人舞剑动四方,天地四海凝清光。”

    话还未完,祝殷殷又剜出几个漂亮的剑花,在空中化成一闪而过的银辉。

    众人赞不绝口,傅砚白于是趁此机会,继续做他的打油诗:“岁暮清闲唯一事,便是三月小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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