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萧太医面上瞧不出什么神色,旁人看来只当他是静静听着,实则内心早已紧张无比,他不停拈手的动作出卖了他。

    因着陈太医的停顿,屋内众人静默。

    露生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陈太医这才缓缓道:“但此药多了一味,并未写在药方中。”

    “哦?”露生笑笑,看来其中当真是有蹊跷。

    “这一味药名为郁金,剂量甚微,若非精通草药,是万万瞧不出来的,此药同沉香相克,长期服用便致体虚、体寒,再加上一场风寒,便有致命的几率,淑妃娘娘很可能便是因此药才丧了命。”陈太医惶恐道。

    难怪瞧不出什么端倪,原是被人做了手脚,他从医这么多年,细细瞧才瞧出这药渣,若是换做旁人,不知会不会被糊弄过去。

    “既如此,陈太医辛苦,先同宁太医回太医暑罢,吾想要的答案已然有了。”露生摆摆手,陈太医便辞身退去。

    陈太医资历最老,又是从上京外来的,在上京并无根基,他为圣上御医,犯不着为后宫嫔妃搭上自己的前程,宁太医当时确不在宫中,此事的嫌疑便落在了萧太医身上。

    因着露生并未让他回,现下他仍站在屋内,见露生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他赶忙恭敬垂首。

    “萧太医是聪明人,知道吾在想什么。”露生打开天窗说亮话,紧紧望着他。

    “娘娘疑心臣陷害淑妃,只因臣是当今太后宫里的御医,臣若此时辩解,娘娘定然不会信臣。”萧太医并没有着急撇清关系。

    他在宫里也将近二十年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如今一个才做了几日的皇后,怎能唬住他。

    露生闻言起身,她的嘴边盈着笑,像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有一百个法子,也不能让他将实话一并说出。

    “想来寿安宫已然明了此事,你只忠心于你的主子,那便一同到寿安宫去罢。”

    言罢,露生往殿外走去。

    连福早已将软轿备好,寿安宫离瑞荣宫需得两刻钟的时间,方才在陈太医道完后,露生便使了眼色让连福去给秦玉夜递消息。

    这会儿方下了软轿,秦玉夜便来了。

    他斜睇了萧太医一眼,眸中带着些狠戾,萧太医同他行完礼并不敢看他。

    待人进寿安宫里通传后,露生同秦玉夜二人迈入正殿,只见太后端坐在上首,见他们进来,手上的建盏方才落下,仍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气质。

    “来了。”太后轻轻道了这么一句,神色里瞧不出任何意外。

    毕竟身份在这,秦玉夜和露生仍是十分恭敬地行过礼。

    “想来太后早已知孤为何而来了罢。”秦玉夜含笑,眸中却是冰冷。

    太后并非是没有手段之人,这瑞荣宫虽是将婢女都换了一批,且都是验过了身份的,但保不准仍有太后的眼线在其中。

    此时只见太后冷笑一声,用指尖抚了抚发梢,“萧太医,你跟随吾多年,你的忠心吾是看得见的,吾年纪大了,也想像太皇太后那般颐养天年,淑妃之事,你便同他二人一并说出罢。”

    自今儿进宣华殿,再到瑞荣宫,萧太医皆是从容不迫,他一心向着太后,他已然做好了准备,即便最后是屈打成招,他也绝不说出太后是主谋,

    他想过会被秦玉夜用多种手段逼迫,却从未想过太后竟是不慌不忙让他实话实说。

    思及此,萧太医冷笑一声,也罢,当初做此事,也该想到有今日,他只求家人平安,太后再不济也是太后,只愿她不会出尔反尔。

    “是臣,是臣在淑妃娘娘的药中加了郁金,陈太医是圣上御医,鲜少会来后宫,除去陈太医,臣在太医暑是资历最深的,想要在药中添点什么,旁的太医根本不会来查,且药方皆给陈太医瞧过,淑妃自然没有疑心,整件事情便如陈太医所言,只需一场风寒。”

    本来死到临头了,萧太医已觉得无所谓,可言罢,他又“扑通”一声跪下。

    扯过秦玉夜的衣袍,“圣上,臣认罪,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圣上心中的怒火,只愿圣上能放了臣的家人。”他痛哭流涕,转而又扯过露生的衣袍,“皇后娘娘,臣求您,放了臣的家人罢,他们皆是无辜的。”

    瞧着此状,露生倏然生出了些恻隐之心,他虽罪有应得,但他的家人并不知情,人在宫中,别说后宫嫔妃,便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都会为自己筹谋。

    只是秦玉夜未必顺萧太医的意,淑妃是他的生母,只要动了他的人,就休怪他无情。

    见他二人不语,萧太医又转而跪向太后,额头已然磕破,“太后娘娘,您答应过臣的,要护臣的家人。”

    “吾如今是什么,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后罢了。”太后不紧不慢道。

    萧太医已然明白太后的意思,此刻坐在地上心如死灰,他原以为再怎么,也能保家人一命,没成想自己忠心在旁人眼里一文不值。

    “带下去。”

    秦玉夜一声令下,殿外两人赶忙将萧太医带走,如今殿内剩帝后同太后三人。

    “太后没什么要说的吗?”秦玉夜望着坐在上首的人,话语中略有逼问的意思。

    太后摊开手,“要说的?你能隐忍多年坐上帝王之位,怎能不知其中缘由?”她笑叹一声,“要怪就怪吾没有孩子,而你母亲随和,先帝又是最疼你的。”

    瞧她这般,已无半点羞愧之意,秦玉夜不欲同她多言,“下旨,太后永生禁足于寿康宫。”

    言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怒火从心中燃起,他要让她在寿安宫内生死不如,以泄他心头之恨,叫他母妃在天之灵也能慰藉,终于找到害死她的凶手。

    自此事,他更加坚定只露生一人,后宫的是非本就是因人而起,他不欲花旁的时间去处理这些问题,也不想露生去面对。

    露生紧随他身后出了寿安宫正殿,待迈出门槛时回首望了一眼,心中难免叹息,太后本可以好好过后半生,却因自己一时的糊涂落得如今这下场。

    万事皆有因果,恶人亦有恶报。

    方要回瑞荣宫之时,秦玉夜伸出手扶她上轿中,她倏然想起一件事。

    “我想去瞧瞧良太妃,她身子一直不见好,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可要同我一起去?”露生将伸出的手收回。

    秦玉夜同良太妃本就不熟,此刻了结了此事,他不愿再在此多呆,故而摇摇头,淡声道好,而后叮嘱她,“尽快些。”

    露生笑着道好,目送秦玉夜离去后,才独自返回寿安宫,直直去了良太妃的住所。

    露生进去时,良太妃不再是躺在内寝,此刻已然在起身候着露生,面色比先前红润些,许是上次将露生的话听进去了。

    秦姝安亦在殿内,她们母女二人见露生进来,赶忙行过礼,而后秦姝安上前拉过露生的手,眸中十分震惊,“方才的事我都听说了,太后当真那样做了?”

    露生颔首,“良太妃的病迟迟不见好,方才同圣上出寿安宫时,吾想到了些什么,这才折回来,不知良太妃可方便将平日的药给陈太医瞧瞧?”

    先帝还健在时,良太妃并无心疾,但身子一直很虚,露生只怕太后将同样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秦姝安闻言怔了怔,她从未想到这一层,即刻回首望了良太妃一眼,不等良太妃来口,她便道:“方便的,三嫂嫂,你只管让陈太医瞧,若当真是她做的,我只觉得三哥哥心软,竟只禁足她!”

    良太妃闻言忙从后头拉住了她,“姝安慎言!”

    再怎么,那人仍是太后。

    秦姝安只好撇撇嘴,她不过是想为母妃出口气。

    露生在她手上轻拍两下,同她笑道:“这些旁的事儿你不必忧心,眼下你的笄礼将近,该好好筹备着才是。”

    “娘娘为着姝安,我同姝安皆是十分感激的。”良太妃启唇笑笑。

    露生本是为着萧太医之事来,瞧见良太妃大好,心里亦十分宽慰。

    这厢从寿安宫出来回到瑞荣宫,赶忙唤连福去太医署让陈太医查良太妃的药方。

    方才坐下啜了口茶,薏合便将怜春带入殿中,方一进殿,便同露生行过礼。

    露生有些许惊讶,而后将茶盏放下,“此事若非你坚持,定也查不到太后头上,当赏,你想要些什么?”

    谁知怜春却摇摇头,“我只为给淑妃娘娘讨回一个公道。”

    她是个懂感恩的人,钱财于她并不重要。

    见她坚持,露生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问道:“那你想待在吾身边,还是要出宫去?”

    宫内的人最是向往自由,她是知的,给怜春一笔吃穿不愁的银子,也是全了她这一份忠心,可却没想到她一样都不选。

    “婢子还愿在那宫里头洒扫,还望娘娘成全。”怜春再次跪下磕头。

    待缄默了半晌,露生才轻声道:“允了。”

    望着怜春辞身而去,她竟出了神,不知淑妃是何等良善之人,身边的人皆是忠心耿耿,她又想到了她的母亲,虽从未见过她的容颜,但她想,她的母亲定也是极好的。

    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素鸢同薏合早已不在,殿内只她和秦玉夜二人。

    她赶忙起身来,上前挽过他的臂弯,视线交集的一瞬间,她转而紧紧拥住他,知他心里并不愉悦。

    依他的性子,不愉悦时只想一人呆着,她不愿说话打扰他,只愿在他身边静静呆着,让他知有她在便好。

    秦玉夜笑笑,抚了抚她的发,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想,“我无事。”

    他心里虽想将那人千刀万剐,可不行,那人最是要强,他将她困在寿安宫,叫旁人看不起她,于她来说,才是真正的酷刑。

    秦玉夜捧起她的脸,眸中尽是温煦,垂首同她道:“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你,明儿便让素鸢收拾行囊,咱们去杏园住上一阵,届时姝安的笄礼便在杏园办,也好热闹一番。”

    露生眉眼盈盈道好,倏然间踮起脚尖轻碰了一下他的唇,她并没有羞赧地垂下首,反而是直盯着他的眼眸。

    自成亲以来,觉着终于能平平淡淡过些日子,谁知在顺州便有这么多的危险,叫她实在担忧,好不容易回京,又遇上了宫变,而后又是些旁的事儿,直到今日,才觉着所有事情皆解决了,心里头踏实。

    二人眸中的情絮将要溢出,秦玉夜紧紧捧着露生的脸,还给她一个热烈而又缠绵的吻,侵入她唇齿间摄取她的每一寸气息,叫她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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