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敏被刘成用厚衣服裹了又裹，生怕她冻到，像个雪粽子一样，出了门。

    薛敏的双腿还没有恢复，需要坐轮椅，刘成推着她，二人慢慢地走着。他推着她走过惬意的小路，看云听鸟鸣。又来到了热闹的街市，吃云吞买首饰。薛敏的手受过重伤，拿筷子极其不便，刘成便凑到跟前一口一口地喂她吃。

    小摊处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好几桌都因为刘成的举动望过来。薛敏本就羞怯，被人盯着，脸红得像樱桃。

    “刘成，可不可以打包啊，你这样喂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薛敏越说声越小，羞涩而心虚。

    “我喂我老婆，怎么啦。”刘成朝周围看了一圈，忽然提高了音量，向那几桌客人作揖拜托，“各位，行行好，我和老婆刚结婚，她脸皮薄，诸位再看下去，她就要不管我了，这样我会没有老婆的。各位拜托拜托。”

    听到这话，几桌人均大笑起来。

    “谁…谁你老婆啊。”薛敏急了，出口反驳。

    “你啊，戒指都戴了，怎么不认账。”刘成望着她，有点无辜。薛敏这才发现自己被套路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多了戒指，闪亮亮的。

    “这…你…怎么，我还没同意呢。”她语无伦次。

    “薛队长，你现在同意了吗？”他眼含期待。薛敏却无法给出准确答案。她的伤病是她无法忽视的，她不再是以前的薛敏，如今身有残疾，似乎就只剩了拖累。她在自制自己的心。

    刘成又怎不知道薛敏的为难，他爱的人啊，总是为他人考虑太多。

    “好了，我们不想了。云吞快冷了。”他将一口云吞递到了薛敏嘴边，薛敏犹豫了一会儿，一口一口地吞下。

    回来的时候，她连云吞的味道都忘记了，她只记得刘成看向她的眼神，情义绵长。她尴尬而甜蜜。

    “薛敏，我们认识多久了？”刘成问。

    认识多久了，她回想了一下，他们的认识是在1937年，那时女子小队刚刚成了，他还是个记者。算算今年相识刚好是第六年。

    “你还记得我当你们教官的时候吗？那次任务我们都受了伤，你在医院的天台上推着我，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娶到你。薛敏，我们认识了六年，相爱也有六年。我们经历了那么生生死死，战争不知道何时会结束，我们还要这样多久，毒气弹、鼠疫、掩护，薛敏，我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即将失去你。”刘成蹲下来，“薛敏永远都是薛敏，不是累赘。不是附属品。伤病可以好转，战争也会结束。我们会变得越来越好，我们的国家会恢复和平，人们会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薛敏，我等不了。我们结婚吧，好吗？”

    六年的时间，他们闯过了多少次枪林弹雨才走到今天。战争之下，他们究竟还有多少时间，谁又能说得准。何处好风景，怜取眼前人。

    薛敏有些哽咽点了点头。

    在相识相伴六年后，刘成和薛敏结婚。

    而在甜蜜的背后是一场最大的悲剧。就在刘成求婚后的半月，野村潜入进南洲城，他进了医院。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在渭河，野村指挥失误而被撤了职。由于他接连战败，日本军部已经对他彻底失望，斥责他不如学学自己的老师，剖腹自尽，为自己的家族保持点荣耀。他可以死，他想拉一个人去死，于是他来到了南洲，他想同薛敏同归于尽。薛敏死于这场刺杀。我想了想，停顿了一下，然后用笔将薛敏死于这场刺杀划掉。那天刘成在医院，他识破了野村了阴谋，最终保下了薛敏的性命。

    在结尾，我写到，那是1995年，初春时节，清风徐来，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与这季节相反的是，薛敏已经到自己人生的暮年。满头生华发，黄昏落幕时，见新生春色，她竟心生对年华逝去的哀叹。薛敏和刘成漫步在南京的街头。说到南京，他们来到南京定居也有数十年，数十年间南京也经历了沧桑变化。由满目疮痍变成繁花似锦。其实南京对于其他人来讲并无特别，只是因为南京是她的故土，他们也就随了她爱上了南京，定居在南京。他们从正值青春到了现在的老头老太太。

    “刘成，我们认识多久了？”

    “认识了快六十年了。”

    “哦，刘成，你老了，算数都算不清了，明明是五十八年。”

    “可我想多认识你两年。薛敏同志，不可以吗？”

    “刘成同志，只想多认识两年吗？”

    “我想多认识你好多年，下辈子也想认识你。你依然是薛敏，我依然是刘成。”

    “下辈子？那个人怎么就会是你呢。真自恋。”

    “即使你先找了别人，你也会嫁给我的。”

    “为什么？你要横刀夺爱？”

    “不，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他忽然停住，望向薛敏，眼里有光彩，惹人注目，“薛敏同志，我想问你一件事？”

    “刘成同志，你想干嘛？出去和他们几个打麻将可不行，你上回把人赢个精光，柳如烟可都上我这里来告状了。”

    “哪有啊，明明是柳如烟她技不如我。其实，我想问，”刘成靠近了薛敏些，突然空手变出个玫瑰，“薛敏，你下辈子可不可以也嫁给我。”

    刘成空手变玫瑰的表演，薛敏已经看了数回。其他人都吐槽套路老，可她偏偏吃这一套。刘成拿出玫瑰的那一刻，薛敏就已经成为别人目光下的人物。薛敏找回了那年刘成在南洲求婚的尴尬。于是她抢过玫瑰，快步甩开了刘成，“为老不尊。”她笑骂了他一句。

    “不然，下辈子我嫁给你也行。”刘成在后面追问。

    “糟老头子，一枝玫瑰就想把我娶了，想得美。”

    “我年轻时可是南沪之地有名的帅哥，老了也是帅气的老头子。”

    “行了吧你，帅老头子，是该接你小孙女放学了。她还等着你辅导功课呢。”

    “啊？我最近心脏不太好，能不能你辅导啊。”

    “你可是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

    “你还是湘雅的呢。”

    “那你想要我辅导吗？刘大高材生。”

    “那还是算了，我怕你受委屈。”

    薛敏听了低头一笑，刘成这个人别的都好，就是喜欢油嘴滑舌。

    “那你下辈子嫁我吗？”刘成悄悄与薛敏十指相扣。

    “嫁。”她小声地回复着，刘成听到了，咧嘴笑得有些憨傻。

    曾许诺，与你白头偕老，这一世我们果然相伴到白头。

    刘成、薛敏、柳如烟、童玲玲、欧阳兰、当然她们也找到了冷月，几人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幸福平安。

    我考虑到刘老和他的妻子，又将文中刘成的名字隐藏，我想这本就不是真实的结尾，恐惹人非议，于是乎我又将其他人的名字也一一划掉，最后我只保留了薛敏的名字，其他人将由虚拟名字代替。

    我将写好的小说邮寄到了柳刘童三位府上，希望能够得到认可。刘家很快来了电话，是刘老的妻子江铃，她不建议我如实使用薛敏的名字，毕竟薛敏和刘成并未真正在一起。我思虑再三，遵循了她的建议，将薛敏换成了许敏，那是薛敏曾经的名字。

    柳老虽然未能如愿等到，她若泉下有知是否会满意我所写的故事。柳家长子柳时仁找到了我，他斥责关于欧柳二人的情感是胡编。欧阳兰和柳如烟是恋人的关系竟是藏得如此隐匿，她们虽然是恋人，却甚少有亲密之举，当两个人灵魂相通，其他反倒成了次要。在柳时仁看来，他的二位母亲仅仅是闺中密友。闺中密友会共同领养孩子养大？我问他，他不知道如何反驳我。我递上了柳老亲笔纸条，他大为惊讶，怪自己粗心，从未发觉两位老人的特殊关系。他请求我将感情线变得隐晦，如果直接大胆，怕影响二位老人的身后之名。尽管，我觉得这样的做法配不上欧柳之爱，但现实我只有妥协。并不是所有的情感都能够为外人道也，欧柳之恋连其子都不能直言，又何况其他人呢。

    尽管多次修改后仍有意见不统一之处，比如江淮瑾女士，她更希望遵从现实来写。而我走过了薛敏短暂而惊艳的一生，动了文中最大的私心。我希望她活着，幸福平安见证自己的理想实现的那天。童老是最支持我决定的人，她知道我见到了柳如烟欧阳兰很是开心满足，她觉得她的两位姐姐生活幸福，她放下了多年为了心愿。我撒了谎，并未告知欧阳兰柳如烟早已去世的事实。

    就在最后一版改稿定稿之后，我再次接到了那个电话，这次我猜得出那个声音是冷月。我想约她见上一面。对于冷月，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我想去挖一挖。比如她离开小队以后究竟如何，这么多年是一种怎样的经历。

    关于见面，她同意了。但见面的当天，来的不是冷月而是她的丈夫林鹤川先生。据林先生所言，冷月近几年病魔缠身，近来又加重了些，为不毁约，方才由他代劳。他与冷月生活了大半辈子，冷月的故事他都清楚，他告诉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