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走吧。”旱婆婆摆摆手，一副疲倦的样子。

    如此，凝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欠了欠身子便和衍卿走出了天女祠，临走前还把发呆的应龙给拖了出来。

    回城的路上，凝桑拽着衍卿的衣袖，轻声问道：“你认识旱婆婆？”

    衍卿侧过脸，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故人。”

    “何种故人？”凝桑接着问。

    其实不怪凝桑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从见到旱婆婆开始，心里就涌起一阵疑问。比如，她明明不是凡人，为什么要在一个破旧的天女祠当庙祝？再比如，她看上去如此苍老，可眼神却犀利尖锐，她总是低着头，半眯着眼睛，是不是在隐藏着什么？

    衍卿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同袍。”

    “那——”凝桑还想继续问，却被应龙打断了。

    “你们两个别总说悄悄话！看得人心烦！”

    凝桑转过头看向落在身后不远的应龙，只见他眉头紧皱，很不悦的样子。

    “我们说话，你心烦什么？”凝桑笑着问道。

    应龙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他不能说，这个所谓的旱婆婆让他觉得熟悉，但心里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他也不能说，他看了她许久，她却一眼都没正眼瞧过他，让他心里堵得慌。

    他更不能说，当衍卿小声说“同袍”的时候，他居然想大喊：他才是她同袍！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今天的他仿佛不是他自己。

    越想越气，最后居然发泄似的嚷道：“那个老太婆长得真丑，我看着难受。”

    收起笑脸，凝桑撇了撇嘴，“你如此不讲道理，我看着也难受。”

    应龙孩子气的别过头，不理她。

    凝桑见状，也甩过头，目视前方。

    最后只有衍卿摇头叹气。

    *

    是夜，月色如水，寂静无声。

    锦绣布庄房顶。

    凝桑靠着衍卿，有些昏昏欲睡。今天似乎是消耗灵力最多的一天，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衍卿扶着她，心中默念术法，另一只手中就燃起蓝色的微光。他缓缓推进，微光很快就融入了凝桑的身体。

    “好些了吗？”衍卿轻问。

    直到所有的微光都消散，凝桑才点点头，“嗯，好多了。”

    衍卿瞥了眼已经躺在屋顶上呼呼大睡的应龙后，又道：“下次别去天女祠了，离她远些吧。”

    “为何？”凝桑抬头，她正对这个旱婆婆感到好奇。

    微风拂过，衍卿顺了顺凝桑的刘海，道：“她属旱，你属水，灵力相克，你才会觉得累。”

    凝桑恍然大悟，“应龙也是？”

    “他不完全是。”衍卿摇头，“他灵识不全，本就容易疲惫。”

    “找不回来吗？”

    “他与你不同，他灵识被化去，是找不回来的。”

    世人只知应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谁又会知道他更像一个被控制的傀儡，不允许有自己的想法，不允许做自己想做的事。

    见凝桑不语，衍卿拍了拍她的背，“不用多想，是福是祸，自有定数。”

    凝桑颔首，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道：“我们真的只在这里等，不用去找北峥吗？”

    “不用，昨日他怎么出现的，今天还会这么出现。”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咻”的一下闪过。

    刹那间，一条软鞭在空中一闪而逝，瞬间将那道黑影捆了个结结实实，凝桑用力一拉，黑影就摔在她眼前。

    北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当他看到笑脸盈盈的凝桑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睁大眼睛瞪她，气急败坏地说道：“好你个凝桑，那么多年不见，你欺负人的性子倒是一点没改！”

    凝桑噙着一抹笑，慢悠悠地收起流霜，“你有本事欺负回来呀。”

    “你——”北峥咬紧牙关，一手指着凝桑，愤愤道，“我们早已绝交，你现在抓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凝桑听到这话，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更好奇了，不过好在忆识总有一天会回来，她也不急于一时。但这种欺负他的感觉很是熟悉，想来他说的没错，她可能以前真的经常欺负他。

    看到北峥怒气冲冲的样子，凝桑反倒没了昨天的拘谨，大笑道：“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你抓我干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北峥甩头不再看她。

    凝桑拍了拍北峥的肩，安抚道：“好啦好啦，我找你当然是有事。”

    “你找我能有什么好事？”北峥睥睨着她，后退一步，躲开了凝桑的触碰。

    他这样避之不及，倒是让凝桑来了气。她为了他心上人来找他，他却这样的态度，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双手环胸，瞥了一眼后，才说道：“你白天在哪？”

    “关你什么事？”北峥一脸嫌恶。

    凝桑拿起流霜抵住他的下颚，一副他不说就直接开打的样子。“你说不说？”

    北峥别过脸，就是不说。

    凝桑挑眉，“你今天不是来找林素如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素如？”北峥诧异。

    “这你别管，你要是想见林素如，就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凝桑双手环胸，气定神闲。

    北峥皱起眉头，心里暗暗思忖一番，道：“你不说清楚，我可不会理你。”

    这下轮到凝桑头痛了。她是没想到北峥在这件事上这么执拗。她看了看衍卿，心中顿时生有一计，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指着衍卿说道：“他是林素如的表哥，也是修仙的，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吧？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们的亲事。”

    亲事？难道林家同意了？北峥有些忐忑，“今天素如不在，她……”

    “当然是因为姑娘家不好意思，所以才让她表哥在这里等你呀。”凝桑侧过脸，对着衍卿眨眨眼。

    衍卿接收到她的讯息，闭了闭眼，才缓缓说道：“表妹已将你们的事告诉了我，他父亲也已经同意了你们的亲事。林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也清清白白，成亲礼数一样都不能少。问你家在何处，就是想找一天登门拜访，与你详细探讨一下婚礼细节。”

    “那她和林家又有什么关系？”北峥指了指凝桑，又看了看躺着睡着的应龙。

    衍卿刚要说话，却被凝桑抢了先：“我和林素如是朋友呀。那个躺着的，是他师弟。”他指了指躺着的应龙。

    北峥狐疑地看着她，满脸不信。

    “你可以叫她表嫂。”衍卿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

    北峥张大嘴巴，好久之后才接受这个事实，“凝桑，原来我们也要成一家人了。”

    听到这话，凝桑只能挤出一抹淡笑，“是啊，还真巧。”

    “我在城北租了个小院，我就住在那里。”

    *

    最后，北峥还是带他们去了他在城北的小院。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月色明显又是一暗。

    这一天又重复了。

    衍卿牵着凝桑的手，十指紧扣。漫步在寂静的小镇中。

    凝桑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也升腾起一种暖暖的感觉。常有人说十指连心，她原来不以为意。可当她手里牵着心爱的人的时候，那种温暖就会熨帖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感觉整个心都被填满了一样。

    “怎么了？”衍卿低头看她。

    “我说你是林素如的表哥，你是不是不习惯？”凝桑将头靠在衍卿的手臂上，淡笑道。

    衍卿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也没有，我……没有兄弟姐妹。”

    “哎呀，我也没想到北峥那么执拗，没办法才撒谎骗他的。反正第二天他都会忘记，不拘小节嘛。”

    衍卿笑，“刚才就罢了，等天亮你准备怎么说服他跟我们走？”

    “这不简单？”凝桑勾唇一笑，“直接绑了就是。”

    见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衍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不怕他又骂你？”

    凝桑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会骂我。”

    “你也会打他不是吗？”

    “你觉得我凶？”凝桑停下脚步，微微蹙眉。

    衍卿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把搂过她，轻声道：“我就喜欢看你有活力的样子，打人也好，骂人也好，想怎么样都行。”

    凝桑发现，衍卿越来越会说情话了。不过女孩子似乎都喜欢听，她也不例外。

    *

    与此同时，南禺山的山谷里，蜃龙正在水潭边打坐。

    瀑布砸进池塘，溅出的水花将他身上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他闭着眼睛，从额间秀发滑下的水珠落在他的脸颊上，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突然间，他怀中的鳞片发出微弱的光芒。他拿出来一看，心里又是一沉。

    原来，这鳞片上早就被施了追踪术。

    他将两片鳞片放在地上，闭目养神，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从暗处走来。她看到蜃龙，脚步微顿，良久后才轻轻唤了声：“蜃龙哥哥。”

    蜃龙睁开眼，看向女子之后，略显吃惊，“紫榆？是你？”

    “蜃龙哥哥，你为何会在此处？是你捡到了我的鳞片？”

    蜃龙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眼睛注视着她，眼神中带着探究，“你为何入了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