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峥这才正眼看她，他不知道她经历了这么多，突然之间他又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当年的事他真的能怪凝桑吗？还是他在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你……现在还好吗？”北峥突然就放下了身段。
凝桑点头，“现在还不错。”她见北峥终于能好好沟通，便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北峥道：“我在等我喜欢的人，给我答复。”
“你喜欢的人？”
北峥叹了口气，“这锦绣布庄的千金就是我喜欢的人，她叫林素如。”
“所以那匹鲛绡是你织的？”凝桑诧异。
北峥点点头，看向凝桑的眼神中带着倔强。“你不许笑话我，你们氐人善医，我们鲛人善织，我当然要将亲手织的鲛绡送给我心爱的姑娘。素如说她今天晚上会给我答复的，可是我等了一晚上，她都没有回来，估计是不好意思拒绝我而躲着我吧。”
“你一晚上都在？”
“对啊，我准备走了才被你们发现的，你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北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所以他一晚上都在偷听！凝桑又红了脸，转头看向衍卿。
衍卿淡淡一笑，又牵起她的手。
“你现在害羞不觉得太晚了吗？”北峥不以为意，自顾自说着，“女孩子，还是要温婉端庄，贤良淑德一些比较好，像你这样半夜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实在有碍风化。还有，你动不动就打人的习惯也不好，如此暴力，怎么会有人要你。如果你也像我的素如那样——”
“你给我闭嘴！”凝桑微微抬起头，拿起流霜指着他，“你要再说我还打你！”
北峥果然闭上嘴，不敢再说她。
衍卿拍了拍凝桑的背，看了眼北峥，问道：“你在这溪木镇多久了？”
北峥本不想理他，可他又想到这个男人的灵力远远在他之上，如果惹恼了他，要逃的可能性都没有。思忖半晌，终于开口道：“没多久，几个月吧。”
“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能有什么异样？溪木镇安全得很，妖魔鬼怪都没有一只。”
凝桑挑眉，“你胡说，你就是妖。”
北峥皱眉，嚷嚷道：“我是妖，可是我说的妖魔鬼怪是害人的妖，我从不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这溪木镇附近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衍卿又问。
就在这时，月光一下子就暗下来，原本皎洁的月光已被深色的乌云遮盖，整个溪木镇没有了光，犹如死寂般，沉浸在黑暗中。
眼前的北峥也突然消失了。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凝桑抓住衍卿的手臂，有些急切地说道：“北峥……北峥他是突然消失了吧？他不是自己跑的对吧？”
衍卿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伸出两指在空中比画了几下，然后他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呼吸的声音。
“屋子里有人了。”衍卿道。
“那我们要不要进去？”凝桑有些慌张，但她也知道现在慌张一点用都没有，于是她顺了顺气，又说道，“月亮一下子消失，北峥也突然不见了，就好像一切重新来过一样。”
衍卿看着她，若有所思，“也许，这就是真相。”
*
离开布庄，两人又回到放水灯的河岸。
果然，河面上各式的水灯全都不见了，只有稀稀拉拉几只落在应龙的脚边，这些没有变走的水灯估计是被应龙应了愿，染了灵气。
应龙盘膝而坐，脑袋抵着一根木头柱子，正打着瞌睡。
凝桑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水灯，看到了上面的愿望——中秋佳节，愿阖家美满，人月两团圆。
很常见的心愿，这恐怕就是中秋节对凡人最重要的意义。
只不过凝桑更好奇，应龙是如何帮人应愿的。于是她举起双指放到唇边，默念咒语，耳边传来应龙的声音：“这个简单，谁不想当一家人的，把他踢出去就行了。司命，记得命簿改一改。”
这……果然与众不同。
凝桑忍不住又拿起一个——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想那么多，怪不得不能成事。想能成的事就能万事如意啦。司命，记得把他改傻一点，别想那么多，费劲。”
再看一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寿数能随便改的吗？保证你活到死不就行了？至于这个百岁，百岁诞辰算不算？司命，通知他后人，记得给他办。”
再一个——愿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司命，月老的红绳不够用了吗？不够的话用麻绳吧，这样比较明显。”
再一个——愿他回心转意，早日回到我的身边。
“他喜欢谁，你就变成谁不就好了？哦，不，凡人没有这本事。这样吧，司命，你去问问看月老，他这红线到底是怎么拉的？还能有分叉的？牵错就马上改回来，别让人姑娘傻等。”
……
“怎么了？”衍卿在四周查看了一番后，才发现凝桑的表情有些古怪。
凝桑将水灯递给他，忍不住地笑，“衍卿，应龙还真不适合干这个事，你看——”
衍卿听后，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双指随意摆动，几个漂亮的字就凭空显现了出来，他催动灵力轻轻一推，那几个字就像有生命般，飞向天空。
凝桑知道，他这是通知天上的司命，不要管这些愿望。“你怎会想到让他来做这个？”
衍卿伸手一挥，几个水灯就不见踪影。“我原本想让他看看凡人心愿，体会他人所求，由人及己感同身受，可惜……”
“朽木不可雕也。”凝桑见他眉头紧皱，抚了抚他的眉间，“你不是说要他自己想起来才有用吗？”
衍卿摇头，拿下她的手，牵在手心里，“哎，可惜没有用。”
此时应龙睡得像死猪一样，他们也不好将他叫醒。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衍卿看了看天色：“等天亮吧。”他到凝桑明亮的眼神，了然于心，又笑着说道，“你想怎么做？”
凝桑眼睛一转，说道：“明天我们还去庙会看看有何不同，若真是每天重复同一天，施术者肯定是为了做某件事而一直没有完成，肯定会有所不同的。”
衍卿点头，又补充道：“恐怕我们还要去一趟天女祠。”
“你怀疑是天女祠有问题？”其实凝桑也有想过，会不会是天女祠供奉着什么恶灵在搞鬼，可是天女祠在城外，总觉得又有些牵强。
“不一定。”衍卿沉吟道，“天女祠或许能让我们了解一些事情。”
凝桑忍不住问：“为何？你和那天女有交情？也对，你也是天界的，不过，这说是天女祠也不一定真是天女吧？或许是妖怪幻化的也说不定。还是说，你真的和那个天女感情不一般？”
“想什么呢！”衍卿在凝桑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又道，“你不想知道为何溪木镇从未有过妖怪嘛？”
凝桑这才反应过来，“所以真的是那个天女在护佑溪木镇？”
“不无可能。”
“那我们可真是要拜访一下了。”
*
第二天，三人依旧去逛了庙会。果然，遇到的人，说过的话，和前一天一模一样。
应龙不解，刚想开口问，就被凝桑瞪了一眼。他撇撇嘴，也就没问出口。不是他怕凝桑，而是顾及到衍卿，不想和她一般见识。更何况，今天遇到的人事物，再傻他都知道有问题。
走进布庄，凝桑佯装看布料，老板马上就走过来，如昨天一样的语气说道：“姑娘看中了什么直接说，我可以给姑娘算便宜点。”
凝桑用手肘撞了撞应龙，希望刚才和他交代的，他没有忘记。
“你这老板，我们昨天下了定金，怎么今天就装起不认识了？你是想故意赖账吗？”应龙接收到凝桑的信号，连忙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定金？什么定金？您三位定的是什么料子？”布店老板一脸茫然。
凝桑走到柜台前，指着那匹鲛绡道：“就是这匹鲛绡，昨儿个我们说要一匹红色的，老板你说鲛绡是你女儿织的，所以要问过你家闺女，让我们今天来。”
“这……这不可能啊。”老板连忙摆手，“这鲛绡我也是昨日晚上才拿到，今天第一天放在这柜子上的，你们昨日怎么可能看到？”
昨天晚上？所以北峥才送了鲛绡，就开始了重复？凝桑暗暗思忖着。
衍卿走上一步，道：“老板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你的钱箱里是不是多了一锭银子，银子上还有个水滴形的标记。”
老板一边说着不相信，一边翻找着钱箱，最后果然在钱箱里找到一锭银元宝，元宝上正如这位公子所说的，有一个水滴形的标记。
这就奇怪了呀！这么大一锭银子若是收了，他不会不记得，更何况店里的布匹也没少，那就应该是订货，可是他为什么完全没印象呢。
“老板，找到了吧？所以你看这事怎么解决？”应龙轻叩柜台，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布店老板用衣袖擦了擦汗，思索半天，才道：“这鲛绡不是凡物，昨日我可能真的忙忘了，要不，你们明天再来？”
“又明天？不行！你明天又不承认怎么办？”凝桑拒绝，而后又道，“老板，你不是说这是你家女儿所织的吗？不如你把你家女儿叫出来，当着我们面直接问能不能重新织一匹不就好了？”
“这……”老板犹豫了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这鲛绡不是我女儿织的，是有个鲛人看中我女儿，想娶她，才送来了这鲛绡，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女儿和妖有牵连，所以才骗人说是她织的。”
凝桑抚摸着鲛绡，漫不经心道：“你们收了鲛绡，却没答应他的求亲，你推脱说回家问你女儿，其实是想你女儿再欺骗那鲛人，让他再织一匹吧？”
老板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虽不愿我女儿和妖有关，但那鲛人对我女儿真的很好，而且他也答应入赘我林家，鲛人善织，我林家又是开布庄的，当然是乐见其成。只不过人妖殊途，我也怕会害了女儿，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女儿就去了天女祠，还望天女显灵，能指点一二。”
天女祠？凝桑犹疑，又问道：“今日可归？”
“自然，午后便归。”
可是他们经历过的昨天，林素如根本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