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晁霖到了江州牢城营门前,却进退两难了。

    进,她是梁山的人,被发现就是杀头死罪;退,她不知道还能去哪找戴宗,白来一趟。

    她皱起眉,决定先观察观察,终于在她在牢城营门前蹲点了三天后,确认了谁是戴宗:

    戴宗身材高瘦,面容清朗;头戴尖帽,脖系红巾;腰别名牌,足穿长靴;来去如风,绝世独立。

    在他第四日从牢城营走出回往家中的路上,被晁霖成功的拦住了。

    “你是谁?为何拦我去路?”戴宗疑惑的看着晁霖。

    晁霖对戴宗弯腰作揖,转而笑道:“在下水泊梁山晁霖,拜见戴宗哥哥。”

    “你是晁霖?!”戴宗震惊:“你…你来找我作甚?”

    “郓城县宋江不满一月后将至哥哥处,我这里修书一封,烦请哥哥多多关照。”晁霖说着,从怀里掏出吴用写的信,递给了戴宗。

    戴宗疑惑的看完了信,继而点点头,寒暄道:“吴学究近来可好?”

    晁霖笑起来:“吴军师一切都好。”

    戴宗听到晁霖名称上不同的叫法也笑起来:“如此便好。”

    戴宗邀请晁霖吃酒,晁霖笑着拒绝了,说自己喝多了就会晕倒,还是算了。她又问了戴宗琵琶亭在哪里,戴宗告诉她出了城沿着江边往西走就是,她谢过戴宗,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她便揣好了张横的家书,没有骑马,走出江州城,走到了浔阳江边。

    她沿着江一路向西,白云鸥鹭,翻浪凉风,俨然一副好景象。没走多远,她果然看见了一座前沿江后靠房的白壁大亭,再向前看时,江边一排杨柳树下系着许多的渔船,一字排开,遥不见头。

    她知道这就是张顺的行当了,她走过去,叫住一个正在织网的渔夫,徐徐问道:“你好,请问你们鱼牙主人在吗?”

    那渔夫抬起头看了晁霖一眼,摇摇头:“未在。”

    “那他什么时候能来呢?”

    “不知道,我们主人有时一早就来,有时夜晚才来,有时一来七天都不走,有时七天一次也不来,说不准的事。”

    “哦…这样啊…”晁霖若有所思的点头,“多谢。”

    她决定先等一等,毕竟现在才是早晨,她找到一处阴凉坐下,终于在烈阳正午时,她听到了许多声的主人来了。

    晁霖知道是张顺来了,她顺着声音转头,只见张顺头戴一顶大草帽,遮住了脸,不见容貌,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粗布汗衫,身材健硕,露出的皮肤白胜雪。

    她看到张顺身边有一个渔夫往自己的方向一指,张顺顺着看过来,她冲张顺一笑,摆了摆手。

    张顺向晁霖走去,而晁霖却在看清他时愣住了:

    张顺今年只有二十岁,巴掌大小的脸,滴溜溜一对无辜圆眼;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如傅粉,美如冠玉;沈腰潘鬓,清新俊逸,浑身上下充满了少年之气。

    “听这里的渔夫说你打听我,姑娘,何事呀?”他一笑,还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春光恰与少年同,十里清风慕天青。

    晁霖觉得,遇见张顺,便是如此。

    “你是张顺吗?”她还是要先确认一下。

    “是我,你是何人?”张顺打量一遍晁霖,又问道。

    晁霖看了看四周熙攘的人群,冲着张顺一笑,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张顺哥哥,你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二人坐在琵琶亭里,晁霖拿出了张横的家书递给张顺,张顺见之一喜,飞快的拆起信。

    “你见过我哥哥了?”张顺看完了信抬起头,一双眼亮亮的看着晁霖。

    “见过了。”晁霖点头,心里却想着后悔见过了。

    “这信是你写的吗?”张顺笑起来:“不会是他逼你写的吧?”

    “是我写的,不是他逼我写的。”晁霖回答,想着是我自己非要当大冤种。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何人?”张顺紧紧的盯着晁霖,想着她见过了他哥哥还帮他哥哥写了信,那她定不是一般人。

    “我是晁霖。”

    “原来是你呀。”张顺先吸了一口气,转而又笑起来:“我就说嘛,能见过我哥哥还毫发无损的,定非常人。”

    “姑娘大名,久仰。”他对晁霖抱了一拳。

    “哥哥客气。”晁霖回了一拳。

    “姑娘来江州所为何事?不只是给我送信这么简单吧?”张顺笑的一脸灿烂。

    晁霖也笑起来,将宋江刺配、自己遇李俊张横、给戴宗送信、再来寻他的事都与张顺讲了,张顺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宋公明大名鼎鼎,姑娘铤而走险,也是忠义之士。”

    “张顺哥哥抬举我了。”晁霖一笑,继续说道:“如今我江州一行功德圆满,明日且就要回梁山了”

    “妹子你来一趟,怎地如此着急回去,我索性这几日无事,不如你再在此留两日,我带你玩耍玩耍。”张顺拍拍胸脯,冲晁霖一挑眉。

    “不必麻烦了张顺哥哥,我还是回去吧。”

    “哎,这怎么是麻烦呢,你与李大哥和我哥哥都算有交情了,我可不想到时被他二人说我不懂规矩,地主之谊,我怎地也要尽一尽,妹子别推辞了,就这么说定了!”

    晁霖看着一脸真诚的张顺笑了起来:“好吧。”她答应了。

    晁霖在江州城里留了五日了,每日她不是被张顺拉着四处游玩,就是跟他一起坐在渔船上钓鱼,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可她算着日子,如今已是五月初,再过一阵宋江就该到江州城里了,她得走了,得回梁山准备劫宋江去了。

    当她在江边跟张顺说自己得回梁山的时候,二人谁都没注意,一个小渔夫,偷偷的离开江边,跑向了江州城方向。

    “那妹子回去路上多加小心,若是无事,再来江州城看看我。”张顺站在水边,笑着向晁霖道别。

    “自然,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晁霖笑着回应。

    很快就会在白龙庙再见的。

    “是吗?那我倒是十分期待呢。”张顺一脸阳光。

    晁霖回到城里的客栈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她走出客栈门口,却发现街上多了许多的官兵正在巡逻找人。她心生不好预感,赶忙骑上马准备溜之大吉,刚跑过一个街口,就听得一声“在那里!”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却与街上的许多官兵对上了眼,那些官兵看到她,大喊一声梁山反贼哪里跑,之后全部便向她奔来。

    果然被发现了!晁霖心惊,再想向前跑时,却发现四面八方都围上来了许多的官兵。她心一横,想着搏一把也比束手就擒强,于是右手拔出剑,左手拉紧马缰,双腿一夹马肚子,快速地向前奔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跑到城门口的,她只记得飞溅的红血、温热的触觉、此起彼伏的痛呼、还有大惊失色的尖叫。她一袭白衣被尽数染红,一张俏脸也血迹斑斑,城门口的士兵摆出尖木桩阻拦她的去路,她甩出飞刀放倒士兵,又一拽马缰飞跃木桩,跑出了城去。

    她没敢松懈,也没敢停下,颤抖的双手和剧烈的心跳告诉她:你彻底回不了头了。

    她跑进树林,以为自己暂且安全时,前路却突然出现了许多的官兵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勒马想要回头,后路和左右也围上了许多的官兵。

    前阻去路,后断来路。晁霖紧紧的攥着马缰与剑,死死的盯着四周的官兵,停在了原地。

    “大胆梁山贼寇,只身一人胆敢前来我江州,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了!”一个为首的骑马官军威胁晁霖道。

    晁霖没说话,只一双眼在向四周不断的观望——她在观察从哪里可以突围出去。

    “别看了,”那官军继续说道:“你已经被包围了,逃不出去了,乖乖下马就擒吧。”他说着一摆手,四周便上了一圈弓箭手,各个都拉满了弓,只要他一声令下,晁霖就会被射成刺猬。

    “看到了吗?你要是足够聪明,就知道怎么做。”

    晁霖抬起眼与那军官对视,眼神冷冷,让人不寒而栗。沉默许久,她轻声笑道:“你想抓我吗?这个大功,你有命立,恐怕没命享!”

    她说着就骑马向那军官飞快奔去,在那军官一脸惊恐的下令的同时划开了他的喉咙。她又杀了那军官左右副将,勒马转身,从官兵侧翼突围了出去。

    这是她刚刚观察到的突破口,前军与右军交界不合,而她要在这里突围就必须出其不意——那军官正好帮了她。

    身后的箭如雨一般向她袭来,纵使她千躲万挡,也终究抵不过箭雨的密度。她的右侧大臂中箭,她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箭头埋入了她的骨头里;她的背后和后腰也都中了两箭,剧烈的疼痛使她脸色瞬间苍白,她在心里骂尽了脏话,却也缓解不了疼痛。但她终究还是跑了,因为她杀了官兵的头领,群龙无首,没人发号施令,便也无人来追。

    晁霖纵马跑了许久,从和煦微风跑到烈阳高照;从刺目阳光跑到橘云飘起。身上的伤扯痛着她的神经,也迟钝着她的大脑,她能感受到热意自伤口蔓延至全身,却渐渐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她发现自己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眼前也逐渐地迷蒙发白。

    晁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她咬紧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却在下一秒从马背上被甩了下来。摔在地下时,她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右腿腿骨断裂的声音,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趴在地下暗骂着强撑抬头,却发现是乌云踏雪倒下了。

    她这才发现乌云踏雪的屁股和后腿也中了许多箭,它又痛又累,倒在地下痛苦的嘶鸣,滴溜溜的乌眼向晁霖望来,眼里流下泪,眼神却如同人的眼神一般。

    后来晁霖回想起今日情形,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乌云是在告诉自己,告诉自己你已经尽力了,莫再强求了。

    我恨江州。

    晁霖咬着牙向乌云爬去,这里是宋江的滑铁卢,也是她的滑铁卢。

    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右臂了,她用颤抖的左手掏出了腰间的匕首,她知道乌云已经活不了了,就连她自己能不能活现在都是未知数,她拂上乌云的眼睛,也闭起了自己的眼睛,抬落手之间,她将匕首插进了它的气管。

    乌云踏雪断气了。

    晁霖趴在它的旁边,用手细细抚摸过它的脸,乌云陪着她走过四年,陪她去了东京,上了梁山,历经沧州,走过青州,却最终死在了江州。

    她流下两行泪,将头枕于乌云的脖子,再没力气睁眼了。

    “也许我不该来,也许我该推翻书中的故事,也许我该阻拦宋江上山而不是帮助他,也许我从开始就不该开始这堆烂摊子。”

    “可那样我怕宋江会死掉,我怕晁盖也会死掉,我怕梁山终有一日走上诏安的道路,我怕兄弟们逃脱不过命运的注定。”

    “乌云,你死了是我的错,就像武大的死也是我的错,我自持晁霖的武艺高强,却忘了我性格的冒失自大,我从来都没吸取过教训,所以把我自己都搭了进去。”

    “我若是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回到学校里,我只是睡个午觉就到这里了,这是不是只是我的梦也说不准,不过这一切要是真的话,我大哥肯定又会哭的。”

    “我曾只以为他们是书中人,可我来了才发现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这四年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比我在现代全部十八年都要快乐,我想改变,才一次次做出这些傻事。”

    “大哥,加亮,公明,一清,兄弟,哥哥们,我该拿什么,才能永远的留住你们?”

    “吴用,这次我要是能回去,你可别再骂我了…”

    晁霖趴在乌云身边自言自语,她的意识逐渐消失,力气也一点点流走,身体更是软了下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时,却依稀听到了匆忙的脚步以及两人的谈话声:

    “爹!你快看这有个人呢!还有匹马!”

    “这马死了,你没看它脖子的匕首吗?”

    “那这个姐姐呢?”

    “你看她身上的箭和全身的血,你说死没死吧?快走吧,这世道死人很正常,估计是被人追杀,别被连累了。”

    你才死了呢。晁霖很想睁开眼大骂他一句,用尽力气,却只动了动手指。

    “爹!她动了!”

    “你看错了!快走!”

    “爹!真的动了!我们救救她!爹!”

    …

    再后来的话她彻底听不清了,她只感觉到自己被轻轻地抱起,离开了毛茸茸的马脖子,离开了冰凉潮湿的地面。

    乌云,我走了,留你一匹马在这里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意识消失后,晁霖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黑暗当中。她见前方似有光亮,下意识地冲着光亮走去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臂与右腿竟竟神奇般好了,她伸臂抬腿,疑惑的低头看它们,再抬头时,光亮里却多了一个女子。

    虽是背影,晁霖却觉得十分熟悉,她皱起眉,思考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她在晁霖本体的梦里见过的女子,她刚想张口,那背影女子却先开口了:

    “回去。”

    “什么?”晁霖一愣,懵了。

    “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回去。”

    “什么??”晁霖更懵了。

    “什么什么?你怎地还如此墨迹了?回去!”

    晁霖猛然惊醒。

    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土石的小瓦房,破旧残缺的家具,还有破布糊的窗户纸。她试图动一动,浑身剧烈的疼痛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放弃了。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穿了一身带补丁的粗布衣服,右臂被包扎好挂于胸前,腿也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好像胳膊上和腿上都缠了钢板?她感受一下重量,猜测到。

    晁霖回想刚刚的奇怪梦境:那女子最后对着自己一拂手,飓风骤起就将自己吹走了,然后她就醒了。她没死,那女子说的回去,就是回这里吗?奇怪。

    “你醒啦?”

    晁霖抬头,是一个中年妇人拎着一壶水进了门,她将水放到屋内的桌子上后立马坐到了晁霖的床边,用手附上了她的额头。

    “不热了,太好了,终于退烧了,你怎么样?要不要喝些水?”

    “你…是谁?”晁霖皱眉,声音却十分沙哑。

    “我呀?我叫王梅娘。”那妇人回道。

    “你救了我?”

    “不是,是我丈夫和儿子把你带回来的,我们又去县里找的郎中给你治的。哎呦姑娘,你都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那些个伤把那郎中都吓的够呛,你还高烧不止,我都以为你要不行了呢,没想到你竟然醒了,你都昏迷了四天了你知不知道,我真以为你要死了都。”王梅娘举止张扬,表情夸张,说个没完。

    “是吗,这么久了。”晁霖若有所思,她昏迷了四天,那现在宋江应该到揭阳岭了,可是她现在胳膊和腿都伤了,马也死了,怎么回梁山?

    “是呀。”王梅娘点头,满脸的惊叹。

    “请问这里是哪里?”

    “湖口县。”

    “湖口县?这里离江州城多远?”

    “离江州城啊…一百四十多里吧,姑娘你是从江州城来的吗?是被人追杀了吗?”

    “说来话长了。”晁霖虚弱一笑。

    “那你有没有什么家人呢、兄弟姐妹啥的?我找人给你传个信,让他们来接你。”

    我家人在梁山…这我怎么告诉你…

    晁霖尴尬一笑,决定不说实话了:“没有,我家只我一人了。”

    “啊,你这次不会就是全家都被杀,只有你自己跑出来了吧?”王梅娘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

    “呵呵…”晁霖干笑着,没有回答。

    王梅娘见晁霖不回答,只以为她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下里便更加的可怜她,她一声叹息,拍了拍晁霖的手,摇摇头,没有说话。

    晁霖与王梅娘就这么坐着,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响动,是王梅娘的丈夫与儿子回来了。

    他二人进了屋,见晁霖醒了都是一愣,晁霖这才发现,王梅娘的那个儿子,仅仅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姐姐醒啦。”那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跑向晁霖,一脸的开心。

    “听说是你和你父亲救了我,谢谢你,小英雄。”晁霖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回答道。

    那男孩笑的一脸灿烂,但那个中年男人从进了屋就只阴沉着脸,冷冷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别阴沉个脸。”王梅娘见之上前阻拦:“给人姑娘再吓着。”

    “吓着她?”那男人一声冷哼:“你要是知道她是谁,你就不会这说了。”说罢,他便干脆的转身离去。

    晁霖见那男人的反应心中便有了数,她既已暴露,那江州城内定是贴了榜捉拿她,那男人一定是认出了她是谁才会如此反应,只希望他不要揭榜举报自己就好。

    但事出她意料,她不但没被举报,还在这里平静的过了大半个月——尽管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的。

    这家男主人名叫张汕,面上虽冷冷的,也十分介意晁霖的梁山身份,但他却意外的是个十分好心的人。他是个木匠,为晁霖做了一对拐杖,让晁霖偶尔也能出屋去院子里坐一坐,他虽不常与晁霖讲话,但晁霖明白,他是不会害自己的。

    晁霖觉得自己浪费了大半个月的时光,她联系不上梁山,也不敢联系李俊怕连累他们,她自己也根本动弹不得,天天就只有这家的孩子张冬陪自己说说话解闷,她就这么算着日子得过且过,却也是五月末天气了。

    这天张汕带着张冬上山打猎,就只有晁霖和王梅娘在家,晁霖在里屋躺着,却听得院外嘈杂喧闹声一片,之后便是大门被撞开和王梅娘与人争吵的声音。突然她听到拔刀声和一声惨叫,她心里暗觉不好,刚坐起想要扶着拐杖出门,里屋的门就被撞开了。

    是官兵!

    晁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看着那些官兵向自己走来,拿起拐杖放倒几个,却终究因为手脚不便,被官兵给绑起来带走了。她被两个官兵驾出屋时见到了躺在血泊里的王梅娘,她痛苦的闭上眼,只觉得自己心十分的痛,更希望张汕和张冬晚些回来,晚些回来看到如此惨状。

    当她被几个官兵暴力的扔在囚车里时,她十分后悔自己没有随身携带双剑和暗器,而是把它们都放在了床下。她坐在囚车里狠狠地盯着那些官兵,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们早就死一万遍了。

    那些官兵看着晁霖的样子纷纷大笑起来,没有管她,只自顾自骑上马,往江州牢城营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聊起了天:

    “这回抓着个梁山反贼,这可比提反诗的那个宋江值钱!”

    “可不么!这回的功劳可大了,咱们兄弟就靠着这个小娘们升官发财了!”

    “上回在江州城两千兵马围这个小娘们都让她跑了,这回要不是她藏身这家人的那个邻居去了江州城看了贴榜,贪图那些赏金给我们举报,恐怕我们永远都抓不着她了。”

    “哼,得了钱又如何,把他邻居老婆害死了,我看呀,他是做不了人了。”

    “我呸!”晁霖狠狠地呸了一口说这话的官兵:“分明是你们杀了她,却还赖在别人头上,恬不知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些官兵又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回她道:“我们只想捉你,没想杀人,是她拼命阻拦,你要怪,就怪她命不好罢了!”

    晁霖没再说话,与这些魔鬼强盗她实在无话可说,到了江州牢城营时,她又见到了戴宗。

    戴宗在见到晁霖时一愣,他只知道晁霖来找自己没几日后便被通缉了,听说江州出兵两千抓她结果还被她给跑了,他以为她回了梁山,没想到今日却满身绷带的出现在牢城营里。

    他刚想对晁霖说些什么,就见晁霖对他轻微摇头,便把话给压了回去。

    晁霖签字画押,那江州管营见她满身是伤便也没再为难她,众人皆知她武艺高强,便把她扔进了把守森严的单人牢房。

    傍晚时分,戴宗给晁霖的看牢小役使了些银子,带了些吃食和药,悄悄的进了她的牢房。

    “戴宗哥哥来看我,也不怕被我连累。”晁霖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为宋公明不远千里来送信才有今日之祸,我自是要帮你的!”戴宗不高兴的白了晁霖一眼。

    “话说,公明哥哥怎么样?”晁霖看向戴宗。

    “提了反诗,压入死牢了。”戴宗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这些伤又是怎么弄的?”他继续问道。

    “你的同僚们干的呗。”晁霖撇撇嘴:“我的马死了,我也差点死了,但是被一户人家救了,你的同僚们又为了抓我杀了他家女主人…”她说到此沉默了,“这些都是我的错。”

    戴宗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晁霖,许久,他站起身摸了摸晁霖的头:“是这世道的错,不是你的错。”

    晁霖一声嗤笑,“戴宗哥哥说的是。”

    “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戴宗又蹲在了晁霖面前:“蔡九知府要我去东京给蔡太师送家信,我想着正好可以写一封信到梁山给你报信,你有没有什么物件,让他们一看就知我没在说谎的?”

    晁霖盯着戴宗,心里想的是就算你不给我报信他们也会来的。转而她又一想,自己在这里,那梁山的兄弟们就更有理由来江州劫法场,并借劫自己而一并劫了宋江和戴宗,江州一行人就可以上梁山了。

    她点点头,说道:“哥哥倒也不必要什么物件,只写一封信,让军师吴用去找两个人,他知道是哪两个人。哥哥你到了梁山脚下酒店时也不要喝酒,进去就大喊晁霖有危险,把两封信一起给一个叫朱贵的人,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两封信?”戴宗疑惑。

    “对,还有蔡九的家书,哥哥相信我,公明哥哥和我能不能得救,全靠哥哥了。”晁霖坚定的看着戴宗。

    “好。”戴宗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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