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晁霖救武大上梁山已过去两个月。

    她脸上的伤由于治疗的不及时以及沾了别人的血又被风吹土掩水洗过,当时已经感染,导致她到现在都要敷着纱布,天天换药。

    晁盖派人下山给她绑了个专攻疤痕方向的医士来,她每天都去换药,看着那医士从对梁山害怕,转变为对梁山适应,到现在已经完全的爱上梁山了,她不禁感叹,这就是梁山的魅力吗?

    武大受的伤很严重,但他恢复的不错,最近偶尔也会出来走一走。他上了梁山后才知道吴霖就是晁霖,与她说了自己这月余的经历,并十分感恩她救了自己。一个月前吴用和晁霖又共同给他拟了份休书,派人送去了阳谷县西门庆的府上。

    晁霖说自己都警告西门庆和潘金莲离开阳谷县和济州了,他俩应该不在了吧,吴用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他俩还在。

    那送信的人回来,说是西门庆果然还在阳谷县没有离开,他把休书送去时,那西门庆身边还有许多的陪酒姑娘,西门庆接过休书时愣了,还问他这谁的休书,就如同一月前之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晁霖听了很生气,这种无赖竟然没有把她的死亡威胁当回事,而吴用则告诉她说,像这种在县里混出了一点名堂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

    晁霖在心里想着哪天偷偷下山给西门庆暗杀了去,吴用看出了她的心思,拿蒲扇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驳回了她的念头。

    后来晁盖和吴用商议,给晁霖下了死命令:在明年过年之前都不准再下山了!

    他俩怕晁霖有一天给自己作没了,而晁霖则觉得无奈,她也不想受伤,可是世事无常不是?

    但她现在满脸纱布的和林娘子坐在习武场下,看着林冲、杨志、鲁智深三人互相切磋武艺,偶尔还怕她俩无聊过来给她俩讲个笑话擦擦汗,她觉得,不下山就不下山吧,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她回想起自己刚回来那天,晁盖的满心怒火、吴用的阴沉黑脸、公孙胜的皱眉凝视、林冲的沉默不言、林娘子的颤抖哭泣、二五七的目瞪口呆、杨志、鲁智深和刘唐抄起武器想要砍点什么,还有其他头领的怒目圆视、自己叔叔和堂哥们的火冒三丈,她差点就没拦住众人去血洗阳谷县。

    她求爷爷告奶奶,四方保证承诺自己已经让他们付出代价了,就差给他们跪下磕头让他们别去,这才拦住了众人,早知道西门庆竟如此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的话,自己当时就不拦他们好了。

    傍晚她返回房间,刚进了院子,就见吴用正站在此处,她邀请吴用进屋吃杯茶,吴用却拒绝了,说自己忙了一天没看见她,现在只是来看看而已。

    吴用在晁霖回山后跟她解释了自己过年期间为什么那么冷漠,他说自己那时都两个月没见到她了,结果她回山就说谁都比不上保正,怒火与酸意混在一起,一时冲昏了头脑,才会如此。

    其实这只是他生气的导火索而已,他没说出来,他生气的最主要原因是他发现了对晁霖有仰慕之情的不止他一人,他从发现那天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他有了危机感,翻了醋坛子,生了小脾气。

    晁霖没怪吴用,对于她来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她也知道,吴用在以后只会越来越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性格如此鲜明的吴用了,甚至觉得可惜。

    又过了半个多月,武松便找到了梁山上来,晁霖看着朱贵带着慌张又焦急的武松走进聚义厅,不由得笑了出来。

    “武二哥,你回来了。”她走到武松跟前,笑的灿烂。

    “小霖!”武松见到晁霖十分地激动,却又在看到她的脸时愣住了:“你…你脸怎么了?”

    晁霖的脸此时已不需要再上药,撤了纱布,粉红扭曲的伤疤便暴露在脸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没事,”晁霖毫不在乎的一笑:“一点小伤。”

    “怎么弄成这样啊?”武松心疼的叹气:“疼不疼啊?”

    “现在不疼了,”晁霖撇撇嘴:“不过当时还挺疼的。”

    她与武松一一介绍了梁山众兄弟,之后便开口问说道:“武二哥,你是来找武大哥的吧?”

    “是啊,”武松回答:“我从东京回来,到哥哥家里却发现空无一人,我去问左右邻居,都说两个多月前哥哥被一个年轻女子带走了,当晚还与县里的西门大官人起了冲突,我猜测是你,便来梁山寻你看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啊,”晁霖看了一眼武松,又冲喽啰摆摆手让他们叫武大来,继续说道:“那日我本寻思去看看武大哥,没想到我们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许多事,机缘巧合下我带了武大哥上梁山,一会让大哥与你讲吧。”

    武大进了聚义厅,见到武松后立马哭了起来,与武松说了自他走后发生的一切:潘金莲通奸、自己捉奸被殴、潘金莲毒杀未遂、晁霖为救自己被划伤、从西门庆手里救出自己带上梁山,又给他治伤修养、为他写了休书等等。

    武松听完,浑身颤抖、怒不可遏,立马想要下山去杀了这对奸夫□□,却被晁霖拦住:“二哥,算了吧。”

    “怎么能算!奸夫□□意图弑我亲兄,还伤了妹妹你,此仇不报,难为君子!”武松咬牙切齿,怒目圆瞪。

    “二哥,你要是杀了他们,就要与你想要的安稳度日彻底背道而驰了,得不偿失啊。”

    武松沉默了,他认同晁霖的说法,可是此仇不报…他心里总是憋着火。

    “武松兄弟,”吴用看出了他的纠结,摇摇蒲扇,轻轻张口:“若你杀了那奸夫□□,除了以命相抵,便只有上梁山这一条出路,你真的想好了吗?”

    “二哥,你带武大哥走吧。”晁霖对着武松轻轻一笑,“本来我是威胁西门庆他们离开阳谷县的,可是他们没走,我也不能再下山了。二哥你既不愿落草,便带着大哥走吧,回清河县,或者去哪里都好,找个地方安身,安稳度日便罢了。”

    “小霖,我…”

    “二哥,别说了,我明白。”晁霖打断他:“我们兄弟都没有退路了,而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远离阳谷县,过你想要的生活吧。”说罢,她便转身坐回了座椅,不再说话。

    晁霖不知天罡地煞星是否真的会如书中所写那般注定相遇,她只知道,为兄弟们改命,不止让他们在梁山上平安过一生一种方法,也许从开始就不让他们上山,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晁盖送给武松一辆马车,武松便带着武大下山去了。临走前武大对晁霖及梁山众人千恩万谢,感谢他们救了自己,感谢他们对自己的照顾,武松则依依不舍的看着晁霖,向她正式告了别。

    晁霖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见到武松了,可天不遂人愿,万事荣枯皆前定,浮生劳碌空自忙,星君注定,半分不由人。

    四月吴用过生日,晁霖决定送他一把自己亲手做的羽扇,为了做成这把羽扇,她都快把梁山上的鸟类都给薅秃了:

    林冲怕林娘子平日里无聊,为了给她解闷,他在西山圈了一块地,养了两只丹顶鹤和五六只孔雀,林娘子对这些美丽的鸟类宝贝异常,平时晁星想要一根羽毛都得等它们自然脱落——直至晁霖盯上它们。

    林娘子看着一夜之间变成秃子的鹤和孔雀,差点晕了过去。

    不止林娘子的鹤和孔雀,芦苇荡里还有许多的鸳鸯和天鹅也被晁霖给盯上了,她跳进水里追着它们薅毛,刚抓住薅下来几根毛,就被它们给反击咬伤了,一时间它们和晁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吓得梁山众人以为官兵来犯,拿着武器跑到水边时,只见到了在水里和鸳鸯大战的晁霖。

    晁霖最后的结局就是被吴用阴沉着脸骂了一顿,并且又加了一条死命令:不准再下水追禽!

    不让下水,晁霖只好把目标放在后山上的喜鹊与大雁身上,她在后山蹲了几天,把它们射下来、薅光它们的羽毛后再送去后厨,那几日梁山众人天天吃鸟,嘴里都要淡出鸟了。

    她用象骨穿金丝做扇柄,将羽毛染色,再一根一根地绑在扇柄上面,在她做废了好几把羽扇后,终于做出来了一把勉强能看得过去的羽扇。

    她在吴用生日这天把羽扇送给他,吴用见之一愣,转而恍然大悟,哭笑不得:“这就是你下水去跟鸳鸯打架的原因吗?”

    “是啊,结果还被某人给骂了一顿。”晁霖小声嘟囔:“白费我的心思。”

    “我很喜欢。”吴用接过羽扇,上下打量了一番:“象骨温白,金丝有序,羽毛整齐,说吧,手里有多少残次品呀?”

    晁霖看吴用一副看穿她的样子,心里很不服,她抬起头,双手叉腰,吹起牛皮道:“加亮哥哥莫要看不起我,我可是一次成的!”

    “好,”吴用无奈的笑起来,终是没有挑破她:“一次成,我们小霖最厉害了。”

    “生辰快乐加亮哥哥。”晁霖十分满意吴用的反应,冲他一挑眉,笑了起来。

    “有你,”吴用盯起晁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每天都十分快乐,不止生辰这一日。”

    晁霖突听如此直白的言语,一下子就愣住了,她大脑当机,张张嘴,却是没说出话来。

    “怎么不说话?”吴用笑的更深了,他走近晁霖,贴近她的耳边问道:“你跟小生在一起不开心?”

    感受到喷洒在耳边的热气,晁霖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她一把推开吴用:“我才没跟你在一起!”

    吴用看着晁霖的脸一路红到耳根,他没说话,只是笑的十分得意。

    晁霖见吴用那个诡计得逞的得意样子十分气不过,她转身又踹了吴用一脚,之后便匆匆离开了他的书房。她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大口地呼吸空气,试图平复自己飞速跳动的心。

    什么呀,她在心里抱怨,吴用这个老狐狸端着自己好看就为所欲为,怎么谁都撩啊,不守男德!

    她忿忿的踹了一脚地下的沙石,加快脚步,怒气冲冲的回到了房间。

    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人生一往如石火光阴。很快大半年过去,就在晁霖数着日子为自己再过一个多月就又可以下山而沾沾自喜时,朱贵向山上发了一封箭信:武松回来了。

    晁霖看到信时十分的不可思议,武松怎么会回来?她转头看向吴用,吴用只是蹙起眉头,没有说话。

    晁霖与梁山众人一齐到金沙滩去接应武松,虽渡船与众人还有百余尺距离,可晁霖却真真切切的看清了站在渡船上的武松:

    他散着头发,前发齐眉,后发及颈,头戴铁戒箍,脖围人头骨,身披皂布直裰如云,腰系杂色繐绦如蟒,腰别两口戒刀,俨然一副行者模样。

    晁霖见船上只有他一人,心中突然翻上不好的预感,这个时间段,这身打扮,难道…?

    船近了岸,武松从上走下,见了晁盖跪下便拜:“小弟武松,今日来投梁山,望天王哥哥不嫌,留武松在山上,小弟不胜感激。”

    晁盖赶忙扶起武松,“兄弟,前番你上梁山时我便对你心生敬仰,只是你不愿落草,我便未曾强留,如今你来投我,我自是不胜欣喜,只是,你哥哥武大兄弟呢?”

    武松听询浑身一震,之后便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呼吸加重,双眼渐红,眼泪流出砸在地下,声音浮虚微抖:“我哥哥他…死了。”

    众人听之皆惊,倒吸一口凉气,而晁霖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她腿一软差点栽在地下,还好被身边的杨志及时扶住。

    “武二哥,你说什么?”晁霖脑中嗡嗡作响,浑身毫无力气,她靠在杨志怀里,声音攀上颤抖,语气是不敢置信。

    武松见到晁霖,就如溺水者见到救命稻草,他大步走向晁霖,一把将她抱住,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晁霖大脑一片空白,心底是数不尽的悲伤与无力。

    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救了武大了,明明自己让他们去寻找属于他们的安稳日子了,为什么结局还是如此?

    “二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晁霖呼吸沉重,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武松渐渐不哭了,他放开了晁霖,只抽泣着说自己错了,众人将他带进了聚义厅,为了方便鲁智深与杨志安慰他,便让他坐了二人中间的座椅。武松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便将他与武大离开梁山后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我和哥哥自三月下了山,便返回阳谷县收拾东西准备回清河县,可没成想刚进了阳谷县便撞见潘金莲与西门庆那对奸夫□□在街上闲逛,我一时愤怒想讨要个说法,我哥哥却拦住我,叫我想想你说的,莫要生事。

    我想走,可是那对狗男女却拉扯住我和哥哥,对我二人极尽羞辱,言语辱骂,龌龊不堪。他二人提起当时小霖对他们的警告,又挑衅道他二人现在没走,不也平安无事,又说及小霖不过一介泼妇,是我的一个外室,只不过以兄妹相称,那时我便再也忍不住,跳下马车一拳打在了西门庆脸上。我将之前与那时的所有愤怒都发泄出来,将他揍得鼻青脸肿才放开了他,可正是我那日的鲁莽与不过脑子,害死我的哥哥。”

    “甚么鸟话!”鲁智深一拍桌子站起:“我们小丫头是我们的心头肉,如何让那对腌臜狗男女如此置喙,兄弟你莫要后悔,换做是洒家,洒家也定会如你一般,还必要敲开他二人的脑壳才好!”

    “就是!洒家从未听过如此不要脸的语言与咒骂,这俩鸟人,我真早该下山砍了他!”杨志也十分气恼,怒发冲冠。

    “大师,杨志哥哥,”晁霖摇摇头,“听武二哥继续说。”

    “后来我与哥哥收拾完东西要走,却被那西门庆家的家丁们围住了房子,拦住了脚步。他们说我重伤了西门庆,要拉我去报官,可我又如何能遂了他们的心意,我三拳两脚将所有人全撂倒,便驾着马车驶出了阳谷县,我兄弟二人跑出去连十里都没有,就中了另一伙家丁的埋伏,他们射杀了我们的马,用刀将我二人围了起来。

    若我单枪匹马,我自是不怕这群鸟人,可他们拿我的哥哥威胁我,我只能束手就擒,回了阳谷县,他们没有将我二人拉去县衙,而是带入了西门庆府内。

    西门庆将我兄弟二人绑起来,严刑折磨了七天,不给我二人吃,不给我二人喝,我身强力壮自是能挺过,可我哥哥他…”

    武松声音哽咽,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哥哥就那么被他折磨死了,死在他家里,死在我面前,我当时的心也死了,我叫西门庆一齐杀了我,可他却在我面前鞭打我哥哥的尸体,还将我哥哥的头割下来,吊在了折磨我二人囚室的门前。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当时的怒火与悲愤只使我大脑空白,我记不清我是如何挣脱了束缚,也记不清我是如何杀了西门庆全府,我只记得我收起了我哥哥的尸体,割下了西门庆和潘金莲的脑袋,为他报了仇。

    我哥哥死了,我心灰意冷去县衙自首,我本一心求死,那县衙却对我手下留情,将我刺配了孟州,我想着,既我命不该绝,那就留着这条命,若以后还能还做清白躯,便继续苟活着吧,之后便又发生了许多事…”

    武松将自己之后至十字坡遇见张青、孙二娘,到孟州结识施恩,打了蒋门神,杀了张都监一十五口,又逃在张青家,孙二娘教他做了头陀行者的缘故,又给了他一封信交给他们的结拜兄弟鲁智深,他又过蜈蚣岭,试刀杀了王道人,再一路行至这里的故事与大家讲了,众人听之,皆感叹他的命运不济,又感慨他的英雄豪气,安慰他拂尽他的悲伤,可只有晁霖浑身冰冷,深深地陷入了内疚与自责中。

    她自以为救了武大,自以为改变了武松的命数,可命运的车轮如常前驶,弯弯绕绕后依旧碾压了故人,她什么也没改变,还让武大死的更折磨、难过。

    她感觉到一阵窒息恶心,那是悲伤过度的反应,也是极度后悔的表现。

    她突然很恨自己,她有许多次机会可以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可她却因为自己对潘金莲的一念仁慈、还想着不沾上人命好让武松能有退路,导致了她想救下的人没救下,她想保护的人没保住。

    她也很怨自己,如果当时武松来梁山她没有让他下山,而是将他硬留在山上,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为什么自己想要武松去安稳度日?为什么不去信天罡地煞的注定?为什么一时心软?为什么就放了武松下山?

    为什么自己明明一切都知道,却一切都没阻拦下来,还自作聪明般做这做那,却忽视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在犯错?!

    愧疚自责与懊悔愤恨在她脑中翻起惊天巨浪,她站起身走到武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空洞,声音沙哑:“武二哥,节哀。”

    她不顾众人的目光机械般走出聚义厅,她现在的头脑是麻木的,感觉是窒息的,胸膛是愤恨的,思绪是愧疚的。

    她一路走出山关,走到西南水寨,脱了鞋,将脚泡在冰冷的湖水里,试图寻回自己的理智思绪,却发现丝毫没有用。她犹豫都没有犹豫,向前一倾,将自己拍在了湖水里。

    寒冬腊月,冰冷的湖水浸透了晁霖的整个身体,刺骨的寒冷让她寻回了属于自己的理智,也带回了她的情感,她再也控制不住,在水中痛哭了起来。

    无序的呼吸使湖水猛烈的灌入她的口鼻,呛入她的肺中,她突然想让自己就这么淹死吧,淹死虚假存在的自己、淹死无知仁慈的自己、淹死愚蠢自大的自己,但她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调整呼吸,只觉得好累。

    她任由着身体下沉,只当做清醒着休息,却突然听得扑通三声,身边湖水波动,三个黑白人影向自己游来,将自己一把捞起。

    晁霖毫无准备的从湖水中起身,在接触到冷空气时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她知道是二五七捞的自己,刚想抬头骂他们三几句,就见自己眼前出现一白袍,她心一哆嗦,抬起头,果然对上了吴用满是怒气的双眼。

    很好,完了。晁霖瞬间泄力,认命般闭上双眼,吴用准以为她在自杀。

    “你真是越长大越有出息了。”吴用冷笑一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说道。

    “不是,加亮哥哥,你听我说,我不是那啥,不是自杀,阿嚏——”晁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吴用一怔,抿起嘴不再说话,愤愤的开始解自己的貂裘。

    他刚才见晁霖失魂落魄的走出聚义厅,只以为她是因武大的逝世而感到难过,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他偷偷跟在晁霖身后,却发现她走的方向不对劲,赶忙回去叫了二五七下来时,却发现晁霖已经沉在湖水里了。

    那是他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大脑空白,呼吸停滞,他看着二五七相继跳入水中,可他却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甚至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他突然很害怕上来的人不是他想要的活生生的人,直至晁霖毫发无损的被捞上来,他才觉得自己也活过来了。

    他看着晁霖被冻的哆哆嗦嗦、嘴唇发紫的样子,怒火却涌上了心头,他觉得自己差一点就失去活着的意义了,就因为面前这个姑娘的不自我珍惜,他都想好该怎么骂她一大顿了,却被她的一个喷嚏化了心。

    “二爷五爷七爷,”吴用将貂裘包在晁霖身上,咬着后槽牙对三阮说道:“把她送回房间。”说罢,他就转身离去,再不曾回头。

    晁霖看着吴用的背影,心里惊讶吴用竟然没有骂她,接着她又连续打了许多的喷嚏。

    哦,原来是在心里骂我啊。

    大冬天泡在水里的后果就是大病一场,晁霖躺在床上,浑身发冷,额头滚烫,脸颊通红,被晁盖喂了好几天药。

    “我知道你心里不开心,但是你也太任性了,什么季节啊还往水里蹦,一个女孩子,冻坏了怎么办?”晁盖一边吹着药,一边不厌其烦的轻声教育着晁霖。

    “我知道了。”晁霖往被子里缩了缩,这话她天天都要听晁盖说一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武二哥最近怎么样?”

    “他没事,林教头还有杨制使大师他们天天带他去吃酒,他的伤痛之情慢慢也就会缓解了。”晁盖将药勺递到晁霖嘴边:“就是你呀,若再如此我便真的生气了。”

    晁霖喝了一口药,这药苦的她舌头直发麻,比她喝的治脸的药还要苦的多的多的多。

    “我知道了哥哥,我真就是想清醒一下,没想自杀。”

    晁盖将药喂完后笑着瞪了晁霖一眼:“我知道,傻丫头。”他站起身用衣服蹭蹭手,又摸了摸晁霖的头发:“不早了,我走了,你快点睡觉吧。”

    晁盖离开了,晁霖脑子昏昏,很快就泛起了困意。这个药的副作用就是让人发困,所以她都是在睡觉前喝,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房门被拉开的声音,之后一只冰凉的手附上了她的额头,又轻轻滑过她脸上已经不明显的伤痕。

    她虽困得睁不开眼睛,但她知道这手的主人就是吴用,他手指墨香混着松木的气味早已经出卖了他。

    她很无奈,自己躺在床上这些天大家都来看过她,吴用白日里不来,偏偏晚上偷着来,还以为她没发现自己。

    她突然想起自己被三阮捞起来那天吴用咬牙切齿、压抑着怒火的表情,也许这就是他不愿意跟自己面对面的原因吧——怕控制不住自己大骂她一顿。

    迷糊之间,她听见一声轻叹,脸上冰凉的触感不见,门又被拉开,而她也在迷蒙之中彻底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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