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珍慌乱地开口，舒潜却一直都没应声，她低低的啜泣声隐匿在雨声中，仿若无声。
沈杭和段渊在现场又待了一会儿，雨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时间却不早了。沈杭站起身，跟中场休息的梁曼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梁曼这会儿淋了雨，有点冷，一边喝着助理递过来的热茶一边点头应声。
沈杭跟段渊一起往刚刚进来的那条连廊走，快走出头的时候就看见前面的人。
清瘦的背影，白色套头毛衣，浅色牛仔裤，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看着狼狈至极。段渊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她是谁。
看了一眼身侧沈杭的神情，段渊开口叫了一声：“舒潜。”
舒潜听见声音，身体一僵，缓缓地回过头，就看见对面的段渊和沈杭。她回过神来，低声同姚珍珍道：“等我回去再跟你说吧。”
“好。”姚珍珍刚刚也隐约听见有人叫舒潜的名字，知道她有事，应声道。
“段总，沈总。”舒潜出声，声音喑哑，一直摩挲着手上的手机。她其实不大想被别人看见这样狼狈的模样。况且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应付领导。
凝滞了一会儿，接着开口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舒潜撑开伞走到外面，从这里下去到大马路的公交站，还有一段路，她的鞋还湿着，所以这会儿丝毫没有顾忌地往下走。
沈杭和段渊两辆车，他的车在段渊的车前面，他先看见的舒潜。走在路边，一把黑伞，一晃而过，他并没有看清楚，但应该，就是她。
段渊跟在后面，他也看见了，迟疑了一会儿，他出声道：“靠边停一下。”
司机颇为讶异抬眼看向段渊，接着又看了一眼路边的舒潜，当即会意，打了转向灯慢慢地靠过去。
舒潜自顾自走着，听见身边的动静，扭头看去时，车已经靠得很近了。舒潜以为这辆车是要停她这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但心里是不爽的，明明这条路这么宽，还偏偏停她身边！
“舒潜。”
听见声音，舒潜微抬伞，就看见半开的车窗，段渊的半张脸露了出来。
“上车吧，我带你一程。”
舒潜踌躇了一下，继而径直走到车另外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倒是段渊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她会拒绝。
车里很暖和，骤然从湿冷进入到温暖的地方，舒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去哪？”段渊开口。
“临湖苑，谢谢。”舒潜应声。
段渊的车内部宽敞舒服，坐垫很软，舒潜坐着，困倦和饥饿的感觉随之侵袭而来。
段渊偏头看向舒潜，她已经闭上眼睛了，额前的碎发是湿的，眼睫长似蝶翼。刚刚在连廊上碰到她的时候，她分明在啜泣。想到下午的试镜，段渊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舒潜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跟姚珍珍在一起吃烧烤，很开心。“嘭。”地一下，舒潜痛醒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撞了的额头。睡得太熟了，头不小心碰到了车窗。迷迷糊糊间回过神来，发现车已经停了。
看了一眼车窗外，很熟悉，原来已经到了。试探性地偏头看了一眼段渊。
“谢谢段总。”舒潜应声，转而打开车门下车往里走。
段渊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老旧的小区，地段也不算太好。手机上已经收到了陆丹的消息。
——没通过，因为其中有一个试镜的人跟选角导演有关系。
她说得委婉，但段渊怎么会看不出来言外之意。
舒潜坐着电梯，到门口准备按密码锁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一抹笑，接着开门进去。
“回来啦！”姚珍珍脆生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舒潜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感觉像是，烧烤！
下一秒姚珍珍已经到面前了，她脸上带着笑，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看见舒潜的时候，姚珍珍有些惊讶。
“怎么湿成这样！快去洗澡！”
“好。”舒潜进去，随口道，“点了烧烤吗？”
“你是狗鼻子吗？这都被你猜到了！”姚珍珍看了舒潜一眼道，“还点了啤酒！这种暴雨的天气，就该整点烧烤啤酒然后美美追剧！”
说完姚珍珍想到什么，伸手指了指舒潜：“不允许拒绝！”
舒潜为了保持身材，像深夜烧烤这种活动，是绝对禁止自己参与的，导致姚珍珍每次只能自己吃，怪没意思的。
“好好好。”舒潜笑着应声，心情一下就变好了。
“滋滋滋。”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姚珍珍正摆着烧烤，听见动静，看了一眼。舒潜的手机，陌生来电。
“潜潜，电话，放着吗？”姚珍珍冲着浴室门喊道。
“你帮我接一下吧。”舒潜应道。
“喂。”姚珍珍按下接听键，就听见对面一个清朗的男人声音。
“舒潜？”听着声音不像，于是对方试探道。
“我不是，舒潜她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帮我转告一下可以吗，我叫段渊，如果她方便的话，让她回一个电话给我。”
听见段渊的名字，姚珍珍愣了一下，舒潜之前跟她提起过这个名字：“哦，好。”
应声完，对面就把电话挂了。姚珍珍拿着手机有些兴奋地走到浴室门前。
“你猜刚刚是谁打电话过来？”
舒潜正洗头呢，听见这话，抓头的动作顿了顿：“谁啊？”
“你们老板段渊。”
“谁？”
“段渊啊，你之前跟我提过他是你们老板吧？难道我记错了？他还让你待会有空给他回个电话呢！”姚珍珍怀疑道。
舒潜的神思却已经飘远了，她刚刚才从段渊的车上下来，这时候他又给她打电话？他想说什么？
“哦，好。”
洗完澡，舒潜出来立马拿了手机点到通话，犹豫了一下，按了回拨。
“嘟……嘟……”两声之后电话被接起来了。
“喂？”
“段总。”舒潜出声。
“嗯。”段渊应声。此时的氛围有一种说不上的尴尬。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下午的试镜，我已经知道了。”
段渊的话，让舒潜有点讶异，按理说，这种事老板知道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奇怪就奇怪在段渊还打电话特意跟舒潜说？舒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声，正沉默着，段渊接着一句话，让她吓到了。
“你想要吗？那个角色？或者其他别的角色？”
舒潜眉头皱了起来：“段总，你的意思是？”
段渊，该不会看上她了吧！也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坏事，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舒潜的心情很复杂。
“过几天我会在元霜居请沈总过来谈入股签合同的事。你能来的话……”段渊话说到这就顿住了，但是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突然转了一个弯，提到沈杭，舒潜回忆起的，是晚上在空荡荡、烛光摇曳的佛堂里看见他的场景。
感觉到舒潜的沉默，段渊开口道：“没事，过几天再给我答案也可以。”
“好。”
“怎么了？”姚珍珍见舒潜有点为难的样子，回过头问舒潜。一边问一边招呼道，“过来边吃边说，一会儿凉透了就不好吃了。”
“嗯嗯。”舒潜应声，走到沙发前坐下。犹豫了一下，始终还是没能说出口，“珍珍，这件事，我之后再跟你说吧？”
姚珍珍笑着应声，“不过可不能自己硬扛啊！”
舒潜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烧烤舒潜吃得也不多，倒是因为心里烦，啤酒喝了不少，但人还是很清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闪回之前的画面。
“其实，不管你演得怎么样，都不会是你。”
在公司门口，陈甜笑着跟她挥手上了黑色的保姆车。
“卓瑞，这个本子，你们公司段总不是也入股了吗？该不会，是内定吧？”
她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朝着华齐峰微微躬身。
她之前做替身的时候坐在椅子上、板凳上熬过的每一个深夜。
被场务忘掉的盒饭……
最后一幕，定格在空荡荡、烛影绰绰的佛堂里，她回头和沈杭对视的场景。
舒潜猛地睁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她点进微信，发现剧组的群里还在聊天，梁曼在十二点的时候发了一排红包，群里的人都在道谢。
——谢谢曼姐！
——曼姐今天的造型绝了啊，播出的时候肯定圈一大波粉！
——曼姐天生丽质，造型只是加成罢了！
……
奉承夸赞的话，刷都刷不完。舒潜点了红包，是随机红包，金额不大，但她发了很多个，目测也有上万。
舒潜从群里退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下面的对话框。
是房东的，刚前两天跟她说要涨房租的事。舒潜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把手机丢到一边，闭上眼睛。
“你想要吗？那个角色？或者其他别的角色？”
“过几天我会在元霜居请沈总过来谈入股签合同的事。你能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