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演的是个公主，因为是重头戏，静安寺的这几场装造特别精细，舒潜也跟着沾光了。

    化妆间里很嘈杂，各种声音都有，有的人提着衣服进进出出，有的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晚饭。舒潜坐在椅子上，现在还没什么胃口，就是困。这几天本来就累，又抽了不少休息时间出来准备今天的试镜。化妆间里开了暖空调，驱散了身体上的凉意，暖烘烘的。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催眠，没一会儿，舒潜就睡着了。

    不少明星都会在化妆的时候睡觉，化妆师都已经习惯了，只要不影响进度，一般也不会把人叫醒。

    “啪！”一个清脆的声音猛然在化妆间响起。舒潜在梦中惊醒，人还有点恍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潜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镜子里的自己，妆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她皮肤底子好，底妆也很服帖，眼尾晕染开的淡淡的腮红，娇俏之中又带着几分妩媚。柳叶眉，眉心一朵红红的花钿，眼睫似蝶振翅，扑闪扑闪的。眼睛大而灵，仿佛一汪涌不尽的清泉，很是勾人。

    舒潜愣了一下，才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动静，原来是有人不小心把杯子摔碎了，已经拿了扫把在扫了。

    “怎么样？还可以吧？”化妆师见舒潜醒了，手上化妆的动作没停，顺口问舒潜道。

    “嗯，很漂亮，谢谢英姐！”舒潜笑着应声。

    化妆师听了也很高兴，话自然也多了：“你底子好，化了妆，也只是锦上添花。”

    “对了，曼姐她们那边进度怎么样？”舒潜突然想起这事，开口问道。

    “曼姐才过来呢，现在还没开始化妆。”旁边有人接话道。

    舒潜这才放心，做完妆发看了一眼群里的消息，还有四十分钟。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快速吃饭，吃完饭穿衣服过去试角度和对戏。二是直接换衣服，找个地方拍照片。因为中间即便是有空闲的时间也要待命，不能随意离开。结束了更不能拖时间到处拍照，毕竟谁都不想加班。舒潜纠结了两分钟，果断选择了换衣服拍照。

    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没有助理，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没有人能帮她拍照。犹豫了一会儿，舒潜还是夹着自拍架出去了。这身装扮实在好看，她不想浪费。她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佛堂里没摆机器，大概是不拍那里。但里面摆满了满室的蜡烛，烛影绰绰，很适合拍照。

    外面的雨还在下，天已经有点暗下来了，只能隐约看见路，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舒潜沿着连廊走，看了一眼外头。将暗未彻底暗下来的夜幕下，厚重的雨帘挂了一层又一层，打在庭院里的绿植上，噼里啪啦的，喧闹中又抽出几分寂静。跟隔壁亮堂又嘈杂的庭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舒潜只匆匆看了一眼，接着快步走到佛堂里。找好了角度，将架子对着蒲团架好。她站到蒲团前，然后一脸虔诚的跪下。感觉差不多了，站起身拿起手机看，角度虽然可以，但始终不是人拍，只有几张能用。舒潜有些焦躁地看了一眼时间，接着又调了一下，回到蒲团前。

    沈杭顺着连廊走，明明看着亮光的地方就在不远，却老是转不出去，已经有点烦躁了。正想摸出手机打给梁曼让人过来接，下一秒转角就看见了一间佛堂。佛堂很亮，门口地面上映着晃动的烛光，沈杭以为那边有人就把手机收了走过去了。

    入目是一个清瘦的背影跪在蒲团前，一身浅紫色百花绕蝶暗纹长袍，裙尾曳在身后，层层叠叠。目光往上，是及腰如瀑的长发，摇摇晃晃的珠翠流苏，在烛光的映衬下，有些晃眼。前头是金碧辉煌的佛身，盘腿坐于莲花台，目光微敛满是悲悯。

    舒潜察觉到动静，偏身回头看过去。

    一个年轻的男人，蓝白条纹衬衫，黑色棒球夹克，牛仔裤，运动鞋。碎盖刘海，银框眼镜，鼻梁英挺，五官精致。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因为面光，看不清他的神色。

    而沈杭，却能清清楚楚地看清舒潜。清瘦的身影侧跪于蒲团之上，面容姣好，一双秋水眼，转盼流光，眼睛里有几分讶异还有惊艳。

    “请问一下，片场从哪个方向过去？”静默了一会儿，沈杭先开口打破了寂静。这里是片场，看见舒潜这身打扮，也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更何况，他微微挪动视线就能看见架在旁边的手机支架。

    他的声音很清朗，透过湿润的空气传过来，很好听。

    舒潜提着裙子慢慢地站起来，生怕弄坏裙子，站起来之后还看了一下裙摆有没有被勾到。

    “直接往前走，绕过花坛就可以了。”舒潜一边应声一边走到手机边，在拿到手机的一瞬间，脑海里忽然升腾起一个念头。看了一眼时间，猛地快步走到殿门口。

    “等一下！”

    沈杭走着，冷不丁听见声音，下意识地回过头。舒潜站在殿门前，里面的烛光映出来，只有一半的脸是看得清的。另外一半隐匿在夜色之中。发上的珠翠流苏因为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愈发衬得那张脸神秘又灵动。连廊外是瓢泼大雨，他们相隔了一小段距离。

    舒潜看见沈杭微微挑了挑眉：“有事吗？”

    他问。

    “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帮我拍几张照片吗？”舒潜拿着手机的手莫名紧了紧，她怕他拒绝。

    在某个氛围下，某个瞬间，人的情绪和感官会被放大。清冽的草木香混合着佛堂里香烛燃烧的略微刺鼻的气味。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哦。”舒潜慢慢点着头应声道，但语气里还是有点失望。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时间，再拍也来不及了，只能转身进去把支架收了。再从佛堂出来的时候，沈杭已经不见了。

    舒潜沿着连廊摸着黑往片场那边走。到片场场景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男主角苏竟遥已经在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诶，舒潜。”听见声音舒潜循声看过去，就看见华齐峰站在监视器前叫她。

    “华导。”舒潜笑着走到华齐峰旁边。

    “梁曼腿不方便，今天夜戏就辛苦你多拍一些了。”华齐峰笑着跟梁曼道。

    “不辛苦，还是曼姐比较辛苦。”舒潜话音才落，就听见身后有人叫曼姐。回头看过去，梁曼正从连廊那边走过来。上次拍戏吊威亚的时候梁曼的脚不小心崴了，所以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看见旁边的人，舒潜一愣。

    刚刚那个年轻的男人，就站在梁曼的旁边。

    “他怎么来了？”

    舒潜听华齐峰这么说，微微侧头，低声问道：“导演，他是？”

    “沈杭。”华齐峰轻声应道，应声完扬起一个熟练的笑走到梁曼和沈杭的面前。

    “沈总。”

    舒潜则愣在原地，她有听说过梁曼跟沈杭的关系，可她没想到，他就是沈杭！舒潜这样想着，再抬眼过去，正巧对上了沈杭的目光。舒潜下意识地露出一抹笑，打了一声招呼：“沈总，曼姐。”

    沈杭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段渊匆忙赶过来，在对面的连廊，隔着厚重的雨幕，无意间看见沈杭跟对面穿着古装的女人的打招呼。段渊脚步一顿，接着再往前走。

    梁曼也发现了舒潜和沈杭之间的互动，眼神探究地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接着跟华齐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坐到身后助理准备的椅子上了。

    “导演你随意。”沈杭见华齐峰似乎有些拘束，开口道。

    华齐峰听见沈杭的话，接着招呼旁边的苏竟遥：“竟遥。”

    苏竟遥听见华齐峰叫他，走到他们的身边。

    “梁曼脚受伤了，这场远景你先跟舒潜拍，到时候再让梁曼拍近景好了。”华齐峰说着，回到了工作状态，跟刚刚略拘束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嗯，好。”苏竟遥点头应声。

    这场戏是身为太傅的男主谋逆，女主得知，在雨中质问男主。苏竟遥穿着一身银色的甲胄，高马尾，少了一些之前穿文官服的稳重，添了几分少年意气风发的味道。

    舒潜在组里也有一个多月了，身为女主梁曼的替身，跟苏竟遥的接触自然很多。苏竟遥这个人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挺冷的，但其实还挺好相处的。

    “沈总！”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众人抬眼望过去，就看见段渊从连廊那边过来。沈杭看见段渊，嘴角带着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卓瑞有个新项目，是s级的，资金不够，想拉沈氏入股，之前已经联系过几次了，但沈杭都没准话，所以在这里看见段渊也不奇怪。

    “段总。”华齐峰汗颜，奇怪这暴雨的天气怎么一个个老总都往这边跑。

    “华导，沈总。”段渊走近，跟他们俩打了一声招呼。沈杭懒懒地应了一声，“段总。”

    “段总。”舒潜适时出声，段渊循声看过去，看见舒潜有些惊讶，刚刚在对面连廊上看见的那个背影，就是舒潜。

    几个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华齐峰便开口道：“那我们先走一遍戏，然后再去院子里拍。”

    “好。”

    舒潜和苏竟遥还有梁曼他们去了旁边的厢房对戏，留下沈杭和段渊站在连廊下。段渊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背头。身边的沈杭则一身休闲，但气场丝毫不输。

    “段总过来是？”沈杭看着厚重的雨幕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