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

    念在婴柳今日功劳的份上,况鸾默默忍住了她过分的虚势和啰嗦,直至到了霜华殿。

    况鸾原本做好了茅屋简居的准备,不过况瑶若雪峰上的主殿修缮得完善,处处透露着精致,即便霜华殿是个偏殿,在况鸾看来也算是华丽。

    婴柳推开厚重的青木殿门,脸却一下子垮下来,她对着看起来略显荒凉的稀疏几颗树嫌弃道:“这园子都没我们燕城修得好,祈山也不怎么样嘛。”

    况鸾一瞥,往房间里走:“你这牢骚私下说说就算了啊。”

    “我又不傻。”婴柳扁着嘴,“不过我可是实话实说。”

    几颗光秃秃的小树,长得零落散乱的花圃,一看就没有经常维护,她扭头跟着况鸾进了屋子,果然屋内简单的几张桌椅摆设也入不了她的眼。

    况鸾散漫地找了个圈椅坐下:“燕城再往北走不了多远都到大历边境了,况府竟如此奢华吗?”

    婴柳理直气壮:“那当然了。况府在燕城可是第一府,吃的用的哪样都是最好的。”

    “那和凌雪峰比呢?”

    “额。”婴柳想起况函殿里的小桥流水、狐裘宝座,“那还是,比不过的。”她声音愈发小了些。

    况鸾轻笑:“你还是赶紧说正事吧,那个梦神凝珠是什么?”

    婴柳也学着况鸾的样子找了个圈椅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是小姐跟我说的。她占梦那夜后,再醒来枕边便多了一颗泛着灰意的闪透凝珠。小姐只不过把那珠子放在手上,便凭空出现了她梦中的景象,很是神奇。”

    婴柳虽然说得简单,但况鸾听完心中便也有了计较。

    梦神凝珠是况氏占梦后梦境凝成的宝珠,能在现实中幻化梦境。

    这是况氏血脉独有的能力,若是况瑶揪着这点不放,这无疑会成为她这个冒牌最大的破绽。毕竟,她身上并没有流淌况氏血脉,注定不会有预知梦,也不可能有梦神凝珠。

    婴柳又接着说:“小姐她一直随身携带那枚凝珠,现在估计已经随着她消失了吧。”说着说着,她又有些感伤,物是人非,竟如此容易。

    二人不约而同地歇息了一会,而后才起来收拾行囊。况鸾将云纹镯里用得上的日常用品全取了出来,任婴柳安排,闲不下来的她也因此少了感伤的时间,火热地忙活起来。

    况鸾这才窝在房间里,细细查看商禹华倾情提供的一些真正有些价值的东西。

    一把普通长剑,几套麒甲蚕丝编织的女士常服,修士常用的炼气鼎,还有一些灵石钱币,不多,只足够简单需求。

    口袋空空,况鸾不禁犯了难,不知这若雪峰上物价几何,但无论怎样商禹华拿出手的这点财物也只是杯水车薪。

    正待她思前想后琢磨着赚钱法子时,婴柳风风火火地推开房门,话语如同火珠子烫口一般骨碌往外冒:“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那个霸王花可又来了横眉冷对的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办呀?”

    况鸾收起桌上那几件零散物品,叹了口气:“那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她随婴柳来到园子,粉嫩娇美的桃花裙换成了火红艳丽的朱顶红,况瑶一看便是活得恣意的天之骄女,浑身是压不住的傲气。

    “三少主不知前来所为何事?”况鸾立在阶上,清声问道。

    况瑶一开口还是噎死人不偿命的犀利,她眼中带着轻蔑:“整个若雪峰都是我的,我想去哪便去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岂容你置喙?你只需乖乖听话便是了!”

    初来乍到,况鸾不想即刻与她撕破脸皮,便耐着性子与她周旋:“三少主此言不虚,只是我暂居霜华殿,不知能帮得上三少主什么忙?”

    况瑶挑眉:“跟我走。”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况鸾观势而动,抿唇不语。

    “不过是带你逛逛这若雪峰,尽尽地主之谊罢了,怎么?你不敢去吗?”况瑶又用起了激将法,明明眼中的厌弃显而易见,却心口不一,话里话外似是容不得况鸾拒绝。

    况鸾一笑:“三少主难得抽空,我岂有不去之理?”

    若雪峰上,祈山地界,她一个过了家主眼的正经族嗣,况瑶再蛮横跋扈,也不敢随意伤她性命,她便跟去看看这大小姐要耍些什么刁难把戏,也以免她喋喋不休扰人清静。

    婴柳放下手里的扫具就要跟上,却被况鸾制止,她吩咐道:“你把屋子收拾出来,晚上好休息。”自己则施施然跟着况瑶出了门,独留婴柳不满地在原地跺脚。

    况瑶并不招呼她,出了殿门,又离了主殿,她仿佛身后长了眼睛,能时刻注意到况鸾的行动,走着走着进了桃林。

    况鸾便也跟在其后,不败桃林落英纷纷,如同梦幻泡影,况瑶越走越深,深到况鸾开始分辨不清方向,她分明记得跟随商禹华走过这片桃林时不过数十米之宽。

    内心犹豫,脚步也开始放缓,就在她忍不住停下想唤住况瑶时,前面的人回了头。

    况瑶冷淡地望着她,突然不由分说挥剑而上 ,凌厉剑气抽打在她身上,迫她喉头一口鲜血吐出,狼狈地趴伏在地。

    况鸾咬着牙,她倔强地抬起头,冲着况瑶怒目而视,况瑶身边却不知何时走出两名女子,一人青衣,一人黄衣,拥簇在况瑶身旁,亦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家主特命将我接回,令我住在若雪峰,我是过了明面的况氏族嗣,你凭什么滥用私刑,害人性命?”况鸾咽下喉间腥甜,冰冷的声线不带一丝情绪,况瑶如此作为,两人正式撕下面具,她便也无需掩饰。

    一青一黄两个女子身姿如燕,各托起伏在地上的况鸾一只胳膊,将她带起,又重重地抵在桃树上,不堪晃动的花瓣如细雨簌簌落下,迷人视线。

    她四肢被两人制住,如同任人摆弄的破布娃娃被牢牢钉在树干上,冰冷的剑刃迫使她抬起头,嘴角的血丝随之滑落下颔,鲜红得触目惊心。

    况瑶走近,她掐住况鸾的下巴,指节用力,表情发狠:“我告诉你,祈山若雪峰只会有一个主人。你若是乖乖听话,供人差遣,我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全当你是一只无关紧要的哈巴狗,但若是你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她挑起况鸾下巴,认真审视着她的表情,不同于想象的屈从和认服,这张精巧可人的面庞上毫无波动。

    唯有一双眼睛泛着血丝,深含着不甘,看的人不由得心中一凛。

    “果真是块硬骨头,看来我今日打得没错,不事先将这难啃的骨头敲碎了,日后终究成为祸害!”况瑶猛地甩开况鸾的脸,原本白净的下颔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指痕。

    “给我打,打到她服!”况鸾后退两步,指着况鸾喊道。

    青衣女子一点头,随即毫不留情地一拳击在她腹部,压下的腥甜随着击打又涌上来,况鸾哇地吐出一口血。

    一滩红得刺眼印在桃花瓣和泥土里,也模糊了况鸾无力低垂的视线。

    她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无处可依。

    况瑶冷哼:“看来你只有嘴硬,乖乖地叫我一声主人,我就允许你做我的哈巴狗,如何?哈哈。”她说着说着发出嘲弄的刺耳笑声。

    况鸾沉默了一会儿,竟也跟着她低低笑起来,她伤得不轻,一笑胸腔震动,痛得浑身轻微痉挛,却还是发疯似的不停。

    况瑶察觉到她的异常,嘴角垂下来:“你笑什么?”

    况鸾扯了扯嘴角:“傻子。”

    青衣女子闻言,不等况瑶命令,又是一掌打在她脸颊,力道之大,打得她脸狠狠偏向一侧,声响清脆。

    火辣辣的麻感和痛感让今日的一切更加真实深刻,况鸾啐了一口:“胆小鬼。”

    她抬眼,眼色血红:“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跟你来?你杀不了我,否则送到家主面前的梦神凝珠就会成为你杀人的证据!”

    “你说什么?”况瑶秀气的眉拧起来。

    “傻子。”况鸾却闭上了眼,唇角的笑意像是嘲讽。

    难道她早以占梦得知了今日的一切?况瑶眼神动摇,梦神凝珠绝不会错,若是她真的留了后手,这一切岂不是都死死扣在她头上?

    况瑶不敢赌,家主的一句话便能决定祈山任何人的生死与未来,即便她是云上台预定的女主人,那也得真的走到未来那一天,怕只怕…

    望着明明毫无还手之力的况鸾,她突然有些后怕,敢拿命和别人赌的人,不好惹。

    疯狗咬人,根本没有道理。

    黄衣手中的剑架在况鸾脖颈处,隐隐的剑气划破她的皮肤露出丝丝血迹

    黄衣问:“三少主?”只要况瑶一声令下,她便能轻易收割了这条性命。

    况瑶却大喊:“停手!”她绝不会拿她的前途和未来跟孑然一身的况鸾赌!

    况鸾沉默着笑起来,贝齿上染红的血可怖。

    青衣和黄衣同时松手,她便像秋风中旋转飞跃的落叶掉落在地上,震起周身残碎的花瓣。

    况瑶:“算你走运,不会再有下次。”

    她暗暗下定决心,虽不是现在,但此人绝不能留!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