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容错哭笑不得地看着泪眼婆娑的二人,最终,他不负众望地抓起一根“不辣椒”,面不改色地放入口中,随即便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下一个箭步上了台。

    梨醉揉着辣哭的双眼眨巴了两下,就觉身侧有清爽凉风拂过,额发微动,再抬眸时,容错已身处万众瞩目的比试台,一袭青衣披着灼灼月色,立于挂满红绸与辣子的漆红木台,像一道照入火海的青白月影。

    “好嘞,人齐全了!”

    商子诺循声往台上一瞧,自觉胜券在握。

    “比吃辣,容师弟是赢定了。”

    他的信心满满引得梨醉顿生好奇,她问:“难道灵阙宫还有吃辣诀?吃辣百战百胜?也教教我吧!”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用处,说不定将来能用上呢?

    “哪来的吃辣诀?”商子诺苦笑着耐心解释:“是师弟他体质特殊,吃辣能面不改色。无论吃多少都一样。”

    铜锣敲响,比试开始。

    台上的人挨个坐在堆满辣子的桌案前,不遗余力地向众人展现他们吃辣的雄厚实力。不多时,桌案上堆得小山一般高的辣椒,已经被消灭了一半。台上的人几乎个个吃得热火朝天,有用手大把大把抓着辣子往嘴里塞的,有一口辣一口水搭配着往下灌的,有把头埋在辣子山里埋头苦吃的,有左手抓了换右手抓交替着吃的……

    面红耳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台上众人吃辣的节奏逐渐放缓,动作也从最初的饿狼扑食变成难以下咽。唯有容错始终神色如常,慢条斯理地将辣椒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如此,陆续有选手放弃,淘汰人数过半,台上热烈吆喝的头子瞧着时机已到,是时候祭出杀手锏了。

    就见他隔着厚厚的一层棉布,抓起一把色泽红里透紫的辣子,大声宣布:“是时候让诸位选手与看客,见识见识我家祖上踏遍九州,历经千难万险方从外域觅得的宝物,此辣子经世世代代精心栽培,如今乃是辣中之辣,王中之王。这就是传说中能让神仙流泪,妖魔哀嚎,一口就能辣哭三界的——“哇哇椒!”

    “吃了‘哇哇椒’,甭管你是神是鬼都叫你辣得哇哇叫!”

    当“哇哇椒”被人捧上桌,第一位有幸闻得辣味的选手当即变色,捏着鼻子流泪冲下台。轮到第二位,此人勇气尚嘉,可惜只吃了一口,当即哇哇大叫:“辣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他夺过身旁人的水碗,一口闷还不够,竟大喊大叫着冲向水缸把头栽了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咕噜咕噜喝干了半缸子水。

    战况惨烈,台上的吆喝与台下的喝彩不绝于耳。

    “‘哇哇椒’,吃一口此生无憾,吃两口忘川河边鬼招手,吃三口神魔都竖起大拇指!”

    如此,选手在哇哇椒的惊人威力下一个挨一个败下阵来。

    “场上还剩最后两名勇士!”

    梨醉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剩下的最后二人。

    容错依旧吃得从容不迫,仿佛嘴里嚼的不是辛辣艳红的辣子,而是无色无味的草。他的对手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吃得是满头大汗,吞咽困难。他一手苦哈哈地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地往嘴里塞辣子,几乎是涕泪横流地艰难下咽。

    梨醉敬他是一条铁汉,瞧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怕是就算辣得晕厥倒地也不打算认输。不止梨醉,容错也将对手徒劳且自虐般的坚持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转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对方嘴里塞着半段辣子没能咽下,皱着脸口齿不清地问:“里干吗?”

    容错没开口,而是用行动说了话。他在对方眼皮底下淡定地吃完一根哇哇椒,又吃了一根,接着又吃了一根……吃完了自己桌上的份额,竟还从对方桌上拿了一根辣子,同样面不改色地一口吃完。

    “……”

    亲眼见证了悬殊的实力差距,那人流着泪,也不知是辣得想哭还是心酸难抑,无奈弃权。

    等容错得胜而归,走下红艳艳的木台,梨醉赶紧揣了一把辣子放在鼻尖嗅了嗅,蹙眉问:“吃那么多辣,你真的没事?”

    “嗯。”容错从奖品堆里挑出那柄云纹剑柄的青玉色长剑留下,随后摆摆手对摊贩说:“剩下的我不要了,给他吧。”他指向趴在台下抹泪的对手。

    对方本以为与奖品失之交臂,听容错这么一说,顿时瞪大了眼睛,眼泪吧嗒吧嗒掉往下掉,千恩万谢。

    容错随手指向商子诺:“别谢我,谢他,都是师兄的主意。”

    “啊?我?”

    容错一句话,千恩万谢的对象转头就变成了商子诺。商子诺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面前手足无措,只得好言说着客套的推辞。

    “你真的不觉得辣?”

    虽然商子诺这么说,本人也这么答,但梨醉观察容错微微发红的嘴唇,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容错点了点头,随口道:“我没有痛觉。”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声鼎沸,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刚出口瞬间就被喧嚣的人潮所淹没。梨醉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追问,手上就多了一柄青玉宝剑。

    “你拿着。”

    “给我?”

    可我本来是想赢来赔给你的。

    “你今后一人闯荡,需得有兵器防身。我回灵阙宫再取一把便是。”

    梨醉:“!”

    他看出来了?

    梨醉垂目良久,但觉手中沉甸甸的分量不光来自他人的赠剑,更来自一份陌生的善意。

    是她必须回报的善意。

    “我决定了,我先跟你们回灵阙宫。”

    “为何?”

    “我仔细想过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流光玉是我弄丢的,若是灵阙宫问起罪来,该是我亲自向你们师尊道歉。何况……”梨醉羞涩地撇嘴笑笑,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明媚动人。

    “我不也是法宝嘛?我要是走了,你们就丢了两件法宝了!”

    容错没有接话,只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梨醉。

    倒是商子诺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快步朝他们走来,连连点头应和:“是啊!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师弟,这可是师尊心心念念等着化形的浊元珠。如今好不容易化形成功,师尊定会欣喜万分。就算她不留下灵阙宫修炼,毕竟也是师尊炼制的法宝,当面道别也合乎礼数。”

    “商大哥说的对!”

    “你意已决?”

    “嗯!”

    大不了挨了骂道个别再走,偌大一个灵阙宫,总不至于仗势欺人不放她自由吧?

    “既然如此……”

    “镜子拿来。”

    “镜子?”

    在仙灵苑给我的镜子?

    这是想收回去?还是想照照镜子?

    容错随手一指,朝商子诺道:“师兄你看,那是炎天尊者?”

    商子诺顺着容错的目光望向人群,凝神寻觅:“炎天尊者?在哪儿在哪儿?”

    趁着他移开目光的功夫,容错曲指绕着镜面画了一圈,指尖在镜面潦草落笔,他连笔写得飞快,让人瞧不出内容。

    光可鉴人的湖蓝镜面瞬时掠过仓黑砚色,眨眼的功夫已恢复原状。

    “你做了什么?”梨醉问。

    “落款。”

    “啊?”

    送人还要留名?

    梨醉细细打量镜面,横看竖看没找出字在何处,便问:“字呢?”

    “看不出来的。”

    “……”梨醉眨眨眼,仿佛在问:看不出来的落款,意义何在?

    “你收好。将来或许有用。”

    “哦。”

    梨醉也不挑三拣四,想着既然是别人的一番好意,总不好刨根问底抓着人追究,稀奇古怪就随他去吧。

    晒宝节的尾声,金钟县的县民吹熄了河畔摇曳的烛火,悬在众人头顶的五色华灯由外围向内圈依次熄灭,像是盛放的牡丹收拢花瓣,又像是迟来的夜幕为这一日的繁华献上终曲。

    漫天熠熠星光下,有情人含羞带怯地交换鬓间头花,牵手涌向金钟县中心的露台,去奔赴一场美酒佳肴的盛宴。

    梨醉三人被人群冲散,随波逐流般踏上截然相反的道路。

    唯有赤绫圈忽现的一丝微弱红光,绕过茫茫人海紧紧缠上容错手腕,他像是被命运牵引般走向梨醉。登时,“不死不休”四个字牢牢攫住他的思绪,他眼底掠过沉郁冷光,鬓角的簪花急速枯萎。与他擦肩而过的县民见鲜花枯萎大惊失色,因这突如其来的“不吉利”频频后退。

    待到容错行至梨醉跟前,头上的鲜花已然枯萎凋零,在少女如花的面容前化为灰烬。

    声声“噩兆”在梨醉耳畔此起彼伏,刺耳非常。她呆呆地看着飘落至跟前的灰黑齑粉,心生一计。只见她蓦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私藏的辣子,长剑出鞘,凭一双巧手寥寥数笔就将掌心的辣子雕成一朵赤红的花。

    “给你。”

    她本想雕琢一朵不会枯萎的纸花,可惜缺了材料,便只好用辣子来替代。

    她不记得自己何时练就的这般手艺,只在脑海依稀浮现出一条挂满了彩灯的回廊,灯火映照出藏匿其间的剪影,月下有各色纸花的倒影铺满整条寂寂长廊。

    那里似乎是她的家,埋藏着她早已忘却的爱恨。

    ……

    【此轮重生,她的大限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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