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单元

    “想害我的. . . . . . 是其他的东西。”卜算子近乎呢喃低语,忽然她又拔高声音,“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它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要利用栾盈!”

    赵弗面色凝重:“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毁伤物命,杀害众生,福尽寿终,当受斯苦。天地之间对它们不是没有限制的,不然岂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随便害人了!它应该是受了制约,动不了手。”

    卜算子在座位上抱着双腿,把赵弗的话又念了一遍:“杀害众生,当受斯苦。”她困惑已极,“所以就是说,它承担着要受罚的风险也要来害我,我. . . . . .我是上辈子欠了它命吗?”

    “这就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我知道,受的限制越大,一方面越能证明,它本身的能力能有多大。”这才是赵弗想告诉她的,“被这样的东西盯上可不是好事。”

    卜算子舔舔干涩的嘴唇,仰头开始回想,她前26年的人生普普通通,没做什么善事,但也没干坏事,她到底是怎么得罪的哪一处的“神仙”啊?她收回下巴,看着面前又夹了一口锡纸娃娃菜的赵弗,提议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吧,明天就回江苏。还有,你已经吃了很多了,别再吃了,想又肚子疼吗?”

    赵弗都来不及放筷子,用力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话?没了我,你自己能解决吗?”

    看卜算子欲言又止,她直接打断她,大言不惭:“你知道我师父怎么跟我说的嘛,我是被老天爷赏饭吃的,哪怕我把饭碗掀了,人家都舍不得碰我一根手指头。哼,我不祸人足矣,谁敢兴祸于我?还有,我心里有数,我就再吃一点。”

    卜算子扬眉,哭笑不得。

    赵弗把残羹冷炙收好,然后走到行李箱边蹲下翻洗澡用的东西,她手里提着睡裙,同时扒拉出洗面奶:“还有啊,我猜它应该是感受到了我在你身边,它明白栾盈对我们已经没有用了,所以直接放弃了这个媒介物,然后选择再次蛰伏起来,等待下一个时机。”

    毕竟,她能够通过各种迹象猜到它的存在,而它的感知只会更灵敏。

    卜算子想了想后严肃道:“这不就跟被蛇盯上一样吗,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它吗?”

    “当然有!”赵弗歪头,思维跳跃,“当年栾盈的尸体找到了吗?”

    卜算子皱眉:“我并没有问她家人这个,不太清楚。”

    赵弗思考了几秒,突然跃起,去够手机:“让我问问宝玉学长,他那里的消息最灵通了!”

    等她洗完澡吹起头发,手机上就一连蹦出了好几条消息。

    “怎么说?”

    “如我所料,并没有找到。要想驱使魂灵,掌握尸体是最好的手段,尸体肯定就在它的手上。”

    “所以只要我们找到了栾盈的尸体,就能找到它。”

    赵弗爬上床,冲卜算子比了个大拇指:“聪明,没错。所以有一个任务就要交给你了,我们明天就去栾盈老家,你去偷偷取一些老人家的头发。”

    “只要头发就可以了吗?”

    “当然,人之骨血,皆自父母。父母子女嘛,总是性命相连的。”

    隔天,两人开着租的车,沿着湘江一路向西开去,开了四十多公里,到了一处渡口旁的小县城,路过时瞧见,城里还摆了台子,像是在准备庆典。等开过小县城,山便多了起来,她们接着往山上开,透过车窗向远处眺望,山嵯峨,水扬波,山川自相映发,使人目不暇接。

    水泥路变换成了土路,车子在半山坡上停下,要是再往山上走个几百米,一片绿林前面就是栾盈的老家了。赵弗没上去,卜算子更熟悉,她去了。

    赵弗下车,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边欣赏周围山色,边等卜算子下来。过了许久,人才回来。赵弗抬眼望去,不仅看见了她,还看见了站在老房子前的栾盈父母。高山犹如泼墨山水,老房子就像随添几笔的速写,隔着距离,赵弗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面似老树,首如飞蓬,不知怎么,她就是能想象出来。

    卜算子走近了,手里攥着她偷偷从老人家梳子上扯下的头发。赵弗接过头发,从车上取下早上刚买的莲花炉,炉上还有她新画的符,她把头发填进了香炉里。

    两人没有急着走,一起面向远处青山。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云兴霞蔚,这对于生活在平原上的孩子,是罕见的景象,赵弗不禁感叹道:“这就是《西厢记》里说的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吧。哇,真羡慕你们生活在山川里的人,每天都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是啊,是很美。山川给了我们怀抱,可是也给了我们穷困。”卜算子自嘲一笑,她今天难得很有谈兴,有些话不知不觉就说出口了,“我就记得,小时候,我上完学,还要去割猪草,割几个小时,然后再走长长的路回家。有一次,我的手上割了一道好深的口子,我疼得大哭,我爷爷嫌我烦,就让我滚出去挑水。”

    “你爷爷是. . . . . .”

    赵弗纠结说不出口的词语,卜算子讲得很坦然爽快:“对,重男轻女。或者说,他们认为我是灾星。我妈怀我的时候,身体不好,医生说这个孩子生下来要么脑子不好要么就是畸形。我妈不放弃,一定要生,终于生出来了,一个女孩子。我从出生起,果然就多病多灾,一看就是个短命鬼。我爸妈信了一个偏方,在我两岁那年,他们一起上山去寻一种药材,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失踪了,又过了两年,家里就报了死亡。”

    赵弗端着香炉,笨口拙舌,就像有饿鬼在佛前杀生,她没动手,可是血确实溅到了她的脚上。

    卜算子回头仰望那座老房子:“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他们是独,我就是孤。”

    她十分平静,接着直视向赵弗说道:“我们一定能帮栾盈的父母,找回他们的女儿的,对不对?”

    赵弗特别坚定:“嗯!”

    说完,她向香炉上吹了一口气,随后,炉中冉冉升起青烟,飘向南方。

    “上车吧,我们只要跟着烟飘的方向走,就能找到她了。”

    下山,她们要往国道上开,还是得经过来时的小县城,城里正热闹。此刻城中心的大台子周围,五音纷繁,人满为患,挤得车子一时都开不了,两个人就干脆拉下车窗往外探望。

    “这是在干什么呢?”卜算子好奇地问道。

    赵弗隔着她,伸长脖子观看,此时的小城像是陷入了一片花海,香花满把,薰得人都要打喷嚏。镇民来来往往的,折花倾酒,满脸的欢欣。台子两边,有人正一脸陶醉地把鼓敲得咚咚响,还有鼓瑟吹笙的,简直沸反盈天。

    尤其耀人眼目的,是一个女人正在台上跳舞,戴着面具,穿的衣服昳丽繁复。她跳着跳着,片刻后,在人群的呼喊声中,一个同样戴着面具、做相似打扮的男人慢慢地走上台,手持长剑,腰上挂的玉饰随着走动璆锵作响,一步一步,走向女人。

    “你看台上人的打扮,这是他们在祭神,祭东皇太一。”赵弗幽幽说道,“楚地的人们都相信,祭祀时,神灵会短暂地降临在扮演祂的祭神者身上,与同祭者通灵,满足人们的愿望。”

    “《楚辞》里写过的?”

    “对的。”

    卜算子原先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可七年前她就动摇了:“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

    “谁知道呢!”赵弗一耸肩,然后还算正经地回答,“不过,我还是相信一个说法的. . . . . .举头三尺有神明。”

    之后,卜算子特意招呼了一位路过的小朋友,跟他询问这是在干什么,果然,说法跟赵弗讲的大致相同。两人又跟着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才找了个机会,将车子开了出去,跟着莲花炉的指引,开往她们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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