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当我看见我的妈妈,很奇怪,明明我很想她。可是我看见她的那一眼,我只是在想,爸爸是不是会难过。”

    余长河那天开完家长会,第二天就告诉了余幼圆一个好消息,他向上面申请又调回这个小出版社来工作了。余幼圆和文梅秀都高兴得不得了,整个家里都是鲜活的气息。

    “啊!那我的主编爸爸梦不是泡汤了吗?”余幼圆肯定是被叶景平带坏了,那小子一贯就爱违心地说话,什么喜怒哀乐偏偏要反着说。就像现在,余幼圆明明很开心,却还是要调侃自己的爸爸不能成为主编了。

    “行了你啊,这么会阴阳怪气。还泡汤,我把你泡了炖汤还差不多。”余长河没好气地捶了这丫头一拳,余幼圆装模做样的怪叫起来。父女俩一起被文梅秀叫到厨房去包饺子,香菇猪肉馅的,这父女俩都爱吃。

    文梅秀摆出一堆饺子皮,余长河动作熟练地包起来。余幼圆在一旁把饺子捏成各种形状,遭到余长河的嘲笑。

    “你包的这是什么,爆料小饺吗?一煮到锅里就成疙瘩汤。”余长河嫌弃地把余幼圆包的乱七八糟的饺子拿过来细致地卷好口。

    “哦!我细心的老父亲。”余幼圆不甘示弱,照样子包,包出了一个更丑的,结果遭到了余长河和文梅秀的双重嘲笑。

    这样欢快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很久,文梅秀在饭桌上说道今年的寒假她要去省城时,饭桌上的气氛募地沉默了一瞬。

    余幼圆看着不说话的爸爸,阿婆在一边愧疚地不敢看爸爸。她笑着出来打圆场:“小舅舅是不是在省城回不来啊,还要阿婆去照顾他。小舅舅多大的人啊,羞不羞?”

    顾轻舟仅仅回来一年,就把饭馆开到省城去了。他那么些年在外面跑东跑西,大江南北的美食都尝了个遍,自己的厨艺自然也不赖,更别提他新招的会计陆丽阿姨了,包的好一手广式茶点,现在的生意别提有多红火。上个月顾轻舟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就说自己今年不能回来过年了,省城那边即将要开一家分店,这几个月都要过去盯着。

    余长河也察觉到自己的一言不发打断了饭桌上的其乐融融,他顺着余幼圆的话往下说;“是啊妈,我现在也回来了,有我看着圆圆,您尽管去省城那边享福去吧。”

    听到余长河的话,文梅秀脸上更愧疚了。她亏欠长河这小子的已经够多了,不能连这样的事也撒谎骗他。“其实我这次去是、、、去照顾兰舟的。那孩子这几年生了病,从京城回来了。虽然这丫头干的事实在不算个人,可我这个当妈的,还是放心不下想去瞧瞧。”

    没成想余幼圆听了这话不高兴了,“她生病了?才知道回来,那这么几年干嘛去了?现在要您过去照顾她了。”

    文梅秀没想到孙女这么大的反应,脸上愧色更重。“实在不行,我就不去了。本来就是我们家对你不住,我教子无方啊。那孩子就让她自己吃吃苦头长长教训好了。”

    余长河也没想到余幼圆是这样的反应,看着越说越惭愧的文梅秀。他温吞地说:“既是生病了,不管多大的人心里也是记挂着父母的。您去吧,带着圆圆一起去。说起来,圆圆还没去过省城呢,这次跟阿婆一起过去好好玩玩。”他不是没有注意到余幼圆在一边抗议的眼神,不情愿的表情。只是,倘若现在不让圆圆跟她妈妈修复修复感情,那自己哪天真的撒手人寰了,恐怕这孩子受了委屈也没地哭去。

    “我不!”余幼圆抗议都还没开始呢,余长河就直接宣布了。她怕被爸爸揍,只好佯装乖巧地坐在位子上吃饭。

    那天之后,余幼圆希望过年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她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同桌叶景平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在一边给她出馊主意:“听我的,你一过去就到你妈妈家大吵大闹,吵得他们家不得安宁。这样是不是解气多了?”

    “你真是有病!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我那样子她说不定还以为这么些年我爸没有教好我呢,我可不能给我爸丢脸,绝不!”余幼圆已经想好自己要怎么让顾兰舟后悔了,她必须得把余长河吹得天花乱坠,才能让她的妈妈好好看看自己错过了怎样的一个人。

    余幼圆虽然每天都有祈祷日子过得慢点再慢点,可一眨眼,她就初三了。初三的学业明显变得繁重了许多,排的满满的课表,每天累的要死要活,倒头就睡。

    这天下了晚自习顶着寒风回家,鼻头冻得通红的余幼圆惊奇的发现文梅秀还没睡着。上了初三之后晚自习的时间朝后推了一节课,每每回家文梅秀早就已经酣然入睡。所以今个瞧见文梅秀还没睡觉,在爬上爬下的收拾行李时,余幼圆才惊觉,原来已经要过年了啊。

    无论是有多不想见到顾兰舟,在期末考结束的第二天,余幼圆还是在余长河的目送下跟着外婆踏上了去往省城的火车。火车上的人很多,声音很嘈杂。外婆从包里取出围巾给余幼圆围上,余幼圆一路上都在想顾兰舟将会以何种面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外婆早就把火车到达时间告诉顾兰舟了,想必这会她都已经在火车站等着了。

    不过余幼圆想岔了,顾兰舟并没有在火车站等着她们俩,而是叫了一个男人来接祖孙俩。

    男人自我介绍叫周放,个子高高大大的,看着很年轻,却偏要装成熟地蓄起了胡须,因此有种怪异的不搭感。余幼圆好奇地打量着省城火车站的一切,因此也忽略了文梅秀听到男人叫周放时骤变的脸色。周放开车来的,他说顾兰舟昨天夜里觉得不舒服,此时正在医院呢。

    文梅秀爱女心切,当即也顾不上周放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周放了,二话不说就带着余幼圆朝医院赶去。

    坐在周放的车后座,余幼圆好奇地打量着车窗外的一切,省城真的好大呀,什么对于余幼圆来说就是新奇的,有趣的好玩的。文梅秀见到余幼圆把车窗拉下来,兴奋地很,刚想教训她不能这样没礼貌。结果见周放一脸放任的表情,刚伸出教训的手又收了回来。当年的那些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二的。

    余幼圆想过无数种见到顾兰舟的场面,唯独没有设想过眼下这种。顾兰舟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小腹微微隆起。文梅秀一见到这样瘦弱的顾兰舟当即什么怨和恨都消失了,心疼得直掉眼泪。顾兰舟眉头皱起,显然身体不适睡得也是极不安稳的。

    余幼圆瞧着周放那一副疼眼珠子的样,心下断定顾兰舟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个小白脸的种。只觉得很失望,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如今哪怕是再张牙舞爪,再优秀出众,也不能换来顾兰舟一星半点的悔恨或心痛了。她有了新的爱人,新的孩子,新的家庭,怎么还会记得那个在小县城里不值一提的父女俩呢?

    余幼圆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她看见外婆坐在一边心痛地摸着顾兰舟的头发,顾兰舟如今这模样,哪怕外婆再不喜周放,也只能对他好言相待,盼着女儿能好好把握住自己的幸福了。没有人注意到余幼圆悄悄溜走了。

    她初来乍到,不认识路,但还是溜走了。

    因着对医院不熟悉,余幼圆本想着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到楼下打车去火车站的。结果迷路了,周遭全是小孩子的哭声,从妇科迷路到儿科。她强忍泪水躲进了楼梯间,铁门阻挡了儿科的哭声和喧嚣,此方天地只有她一个人。

    余幼圆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爸爸。她的指尖好几次要按下拨号键,结果又颤抖着收回。爸爸会怎么样做呢?是像多年前那样寻死觅活?还是漠不关心把这件事当做旁人的事?无论是哪一种,余幼圆都不能接受。她一年级的时候父母离婚,她对离婚这件事没有很深的概念,小时候只是觉得妈妈出去工作了,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稍微长大点才逐渐理解“分离”的这个概念。但是心里还是希望爸爸妈妈有朝一日能够重修旧好,又回到小时候那样。

    但是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想到这,余幼圆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在无人的楼梯间,她哭的很大声,门外小朋友的哭声传进来,跟余幼圆的哭声混在一起。

    “好久不见,你怎么又在哭啊?”坐在地上抱膝痛哭的余幼圆抬起头来,楼上走下来一个男生。刺眼的光使余幼圆看不清男生的样子,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手腕上戴了一串绿色的珠子。

    “夏望?”余幼圆抹着眼泪,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男生站在她面前。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蹲下来,身子与她齐平。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是我啦!我才走了一个月哎。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虽然我住校我们是很久不见没错啦,但是也不至于想我想到专门坐几百公里来省城医院楼梯间哭吧?”夏望嘴真的很贱,余幼圆哪怕是正伤心听到这话也想给他来一巴掌了。

    “你少乱讲了,我跟阿婆来的,谁来看你啊!”余幼圆快速把眼泪擦掉,跟男生并排坐在一起。

    “文奶奶生病了?她在哪?”夏望很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余幼圆没好气地说:“才没有!”

    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夏望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走什么啊?”余幼圆觉得很奇怪,拉住他。

    夏望扯开她的手,“你不是觉得她们对不起长河叔吗?那你就直接说啊,表达自己的不高兴是一件很难的事吗?不管她怎么样,不要顾及文奶奶,你心里不高兴你就说出来啊!”

    “夏望,我做不到。我拼命读书,我怕别人说我是不够聪明的孩子,我爸爸会不要我。我调皮捣蛋,我怕我爸爸觉得我很懂事可以轻易地放弃我。其实我一点也不热情也不开朗,但是我面对别人我要装的很热情很开朗,因为我怕我爸爸担心我没有朋友。我就是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因为我不想被抛弃。”余幼圆不再去扯他,她很小声地说,“我不想做个没有人要的孩子,所以我努力地听话懂事,老余希望我调皮捣蛋点,我就调皮捣蛋点,我希望我的爸爸开心。但是很显然,我爸爸希望顾兰舟开心。”

    夏望叹了口气,怎么大家都是这么惨的小孩子啊。“那你别哭了,要笑,开开心心地在省城好好地玩,这边可多书店了。难得来一次要玩得开心点,你才十四岁,想那些事干嘛,交给大人们去想吧。”

    门外传来文梅秀焦急的呼唤声,余幼圆收拾好书包抹了抹脸,准备开门出去。

    身后传来男生的声音,“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不要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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