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夏望,我当时尚且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觉得这个人摆着一张臭脸,穿的衣服却很乖,这样的反差使我觉得他好特别。”

    不知什么时候,雨好像停了。可路上的水洼里仍不断地泛起涟漪。余幼圆疑惑不解,忍着疼,抬眼望去。

    头上多了一把绿色的伞,嫩绿色的,像草地一样的颜色。

    “我无辜被撞,我才倒霉透顶好不好?”旁边传来没好气的声音。

    余幼圆转头看去,身旁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他撑着一把绿色的伞,脸臭臭的。黑色的冲锋衣拉链一直拉到最上面。他的肤色很白,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像上好的玉一般。一只手提着汽水和零食放在一侧,另一只手手腕上挂着一串手串,那是个极女式的款式,秀秀气气的绿色小珠子也没有让男生显得女气,倒显得他肤色白皙。而此时黑色冲锋衣上沾满了泥水,连零食袋子也没能幸免于难。

    余幼圆感觉很窘迫,男生也走的一瘸一拐的,还要追上来给她撑伞。

    “喂,喂!你没事吧?别是撞了人把自己给撞傻了!”男生脸还是臭臭的,说出来的话硬邦邦的。

    嘶!好歹毒的一张嘴!余幼圆心下暗道,可人也撞了,自己本就是过错方,往日泼皮无赖的那一招不管用,只得伏小做低。

    见男生大有把她拉去医院检查一番的架势,余幼圆赶忙回道:“我没事,我没事。谢谢你啊。刚才撞到你的事真的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说完不知是扯到了哪块伤处,一时间痛的龇牙咧嘴。她忍着疼,没叫出声。本来就撞到人家就很不好意思了,等下“哎呦哎呦”地叫的凄惨,说出去都丢面子。

    “一声不吭个什么劲,摔倒点到哑穴了?疼了不知道叫出来,压迫到你哪根神经了?”男生说话阴阳怪气的,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很暖心,他接过余幼圆的书包,把车停在一边。搀着余幼圆一直到她家门口。

    这本来是应该是十分温暖乐于助人的行为,非常值得写进作文里。可男生冷冰冰的脸和一瘸一拐的身影,这样鲜明的反差余幼圆只觉得好笑。

    余幼圆叫了外婆几声,没人回应。她站在家门口抱着书包,等着男生把她的自行车推回来。

    男生一瘸一拐走路速度也很快,可能本来那个摔倒的地方就离家没多远。只是余幼圆今天似乎格外倒霉,竟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摔倒了。

    她谢过了男生,拿出钥匙开了门,一瘸一拐地上楼去了。

    外婆随后很快也回来了,她看见余幼圆摔得青一块紫一块,吓了一大跳。忙拉着这丫头抹药油。“余幼圆!这么恶劣的天气你还骑车,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早就叫你下雨天不要骑车了,还骑。明天开始自行车没收啊!”

    余幼圆被涂得龇牙咧嘴,外婆看着心疼坏了,气得连打了余幼圆好几下,一时间竟连送自行车的舅舅都埋怨上了。在余幼圆再三保证以后雨天绝不骑车之后,外婆才放她回了房间。

    余幼圆回到房间,刚艰难地躺下去,用MP3听着歌呢。张潇潇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怎么有我电话的?”余幼圆也从来没跟张潇潇交换过联系方式啊。

    “当然找同学要得了。你在班上那么多玩得好的朋友,随便找一个都能问出来。我八卦小达人什么不知道啊。我妈妈还给我找了个物理家教,害,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张潇潇在电话那边嚎啕不已,余幼圆腿疼死了,还要站在座机旁边打电话。

    “那你好好加油,我挂了。”没等那边嚎完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可、可是国庆这七天好像都是下雨啊,潇潇。我们怎么一起去县图书馆读书啊?我今天回家也摔了一跤,腿到现在还疼呢!”余幼圆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她龇牙咧嘴地打算走回自己房间,两层楼呢,上上下下麻烦死了。不然跟外婆说下晚上在客厅打地铺睡算了。

    很快国庆就过去了三天,余幼圆在客厅连打了三天的地铺。每天一吃完午饭外婆就把余幼圆抓走涂厚厚的药膏,余幼圆疼的龇牙咧嘴,惨叫连连。余长河知道后在电话那头笑的乐不可支,连说要不是自己现在工作多得很说啥也得回去看看这家伙的惨状,气的余幼圆马上就把电话挂了。

    日子枯燥且乏味,余幼圆因腿伤被外婆勒令待在家里好好修养,哪也不准去,也不能找朋友来家里玩。她闲的只好每天在家里看无聊的综艺和纪录片。

    余幼圆非常非常无聊,外婆看出了她的这种无聊,拉着余幼圆跟她一起织毛衣。

    “这才十月,婆婆你这个时候就织毛衣会不会太早了。”余幼圆看着被自己织的一团乱麻的毛线,而外婆织了一个下午,半件毛衣都已经出来了。余幼圆垂头丧气地摸了摸小狗西瓜,将这个长胖了不少的小家伙一把抱起,又回到沙发上开始看纪录片了。

    “哪里早了,往年这个时候我就开始织了,我不仅要织你的毛衣,还有你爸爸的,舅舅的,妈妈的,这我可不得好好准备呀。”说到妈妈,眉眼明显耷拉的小姑娘,文梅秀赶忙住了嘴,调转了一个话头。

    “你国庆作业做完了吗?最近黄奶奶的小孙子回来了,念高一呢,跟你没差多少,很帅的一个小伙子。在省城读高中,你有什么不会的你都可以去问他。”余幼圆一听此话,忙大声说:“我国庆作业早就做完了的。”

    “文奶奶,文奶奶!”窗外传来男生的声音,余幼圆听着这个声音,觉得怪怪的,怪耳熟的。

    “是小夏啊,快上来快上来。门没锁,你直接上到二楼来,奶奶在这等你。”文梅秀朝窗外看去,一看到在楼下等着的男生眼睛就笑眯了,忙招呼着他上来。

    余幼圆家是独栋自建房,一楼是很空旷的一层,她们家专门用来停自行车和电动车,二楼则是客厅和厨房,三楼是余家父母的房间和书房,四楼则是余幼圆的房间加上一个客房和另一个小书房,五楼就是小阁楼。

    余幼圆坐在沙发上,她翘着二郎腿看综艺哈哈大笑。

    那个叫小夏的端着一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跟文梅秀进了厨房。余幼圆摸了摸西瓜,一人一狗开始丢飞盘大作战。

    直到她发现男生坐在了她的对面,拿起了她放在桌上的漫画书。她刚想抬头看看这个小夏是个什么来头,没想到男生先开了话头。

    “这本笨蛋青蛙的夏天之旅我也有。”

    这熟悉的声音叫余幼圆吃了一惊。

    她赶忙抬头。

    那个叫小夏的居然就是那天在雨天被她撞了之后还不计前嫌帮助她的男生。这家伙今天穿了个蓝T恤,卡其色的短裤,此时正穿着余爸爸的拖鞋坐在她另一边的沙发上。大好人小夏。

    “嗯,那天谢谢你。”余幼圆看着这个男生跟那天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今天的他脸也不臭了,话也多了,牙尖嘴利的本事好像能够收放自如,一直很热情地跟文梅秀寒暄,逗得外婆开怀大笑。

    其变化简直就像精神分裂一样,反差之大让余幼圆小小吃了一惊。能与余长河变脸功夫一较高下的人终于出现了。老余头,你的对手来了。

    “摔得挺严重的啊,你这家伙。看你圆滚滚一团还以为挺抗摔的,没想到摔得这么惨啊!”热情活泼的小夏很快便将目光瞄准了在一旁看综艺,假装两人不认识的余幼圆。

    “哪像您,不知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才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就能如此生龙活虎。”论阴阳怪气,余幼圆早百八十年就因为嘴太贱被余长河追着打了。

    夏望一时间噎住了,此后双方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个他一进来就目不斜视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初中生小朋友,看起来那天摔得很惨,到现在腿上还是青青紫紫的。余幼圆上身穿了件蜡笔小新的长袖,下面是蜡笔小新的短裤。两条腿上全是涂得厚厚的紫药水,活像个紫药水成精。

    虽然夏望那天也摔得很惨,但是他好得快。才两天身上的伤口都结痂了。

    “圆圆,外婆等下要出门办点事啊。黄奶奶给咱们拿了一盘卤鸭爪来,这可是她的好手艺。你等下要是饿了就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我锅上蒸了饺子,你记得关火啊。外婆过一会就回来啊。你小夏哥哥这个国庆都会待在黄奶奶家。你学习上要是有什么不会的,要好好问哥哥,别不说话,活泼点,你这皮猴子平时在家没少调皮,现在怎么安静起来了。”文梅秀还是有点不放心,再三交代余幼圆,又切了一盘橙子,又剥了一碗石榴摆在这俩小孩面前。

    小夏见状也要起身告别,被文梅秀按了按肩膀,强行留下,“你奶奶去医院了吧?你这个时候回家吃个什么饭呢?留在奶奶家吃,等下跟圆圆一块吃,正好我出门办点事,小夏,帮奶奶多看着圆圆点。”

    小夏闻言还要推辞,文梅秀直接利索得出了门。小夏只好讪讪地坐下。

    文梅秀一走,小夏的脸好像又开始变得臭臭的了。他的热情活泼好像一下就消失了,马上就变得冷若冰霜,周身仿佛树起来刺,谁撞上去都是要被扎一扎的。

    客厅里的沉默愈演愈烈,余幼圆心里本就有愧,刚刚没憋住刺了对方一下,眼下心里正是愧疚的时候,所以更不能把自己平日里那样张狂的作风摆出来。

    小夏热情活泼的时候,余幼圆十分瞠目结舌。可当他马上切换成冷面毒舌少男的时候,余幼圆也有一点的不适应。

    余幼圆虽然一直拿着书,但是心思早就不在书上了。她偷偷瞄了小夏两眼,这家伙正戴着耳机听歌呢。

    放轻松,他看起来那么冷酷,那天你撞了他他也没计较,还帮助你了,就是嘴毒了点,但是你也说回去了。他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三好少年,让让他,你先开口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很显然,她跟小夏非常不熟,所以哪怕她疯狂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最后能做到的也只是用眼睛一直往他那边瞟。不像那只没良心的西瓜,见到生人的时候叫的多凶啊,才两下功夫,就跟小夏哥俩好了。

    “你需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小夏看见余幼圆时不时地看过来,以为她有事想要让自己帮忙,就主动开了口,

    “不用,我不喝水。”余幼圆开口就是一个拒绝。拒绝什么啊!多好的破冰机会啊,人家都主动了你还不珍惜!

    “哦,好的。”小夏也没有太在意,他挠了挠西瓜的下巴,没一会西瓜就舒服地要睡着了。

    很快饺子就蒸好了,小夏拒绝了伤残余幼圆的帮助,他虽然不清楚余幼圆家的厨房的结构,但还是把饺子完整无缺的摆在了余幼圆面前。

    余幼圆吃着外婆包的香菇猪肉的饺子,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太香了!谁的外婆包饺子这么好吃啊!原来是我。”

    等余幼圆意识到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外婆,而是小夏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看着小夏吃惊的眼神,余幼圆讪讪地笑笑,招呼他多吃。

    小夏拣了一些饺子到碗里,就要起身告辞。

    余幼圆脸庞微微发热,她有些不好意思,见男生这么识趣地要走,只是让他多带点饺子回去,“外婆蒸了这么多的饺子,我也吃不完,你多带些回去吧。”

    “不用了,我也就一个人吃饭,吃不了多少。要是晚上阿婆没回来你一个人遇到什么事的话,就走到窗边叫我一声,我要是没碰见什么事儿的话肯定会应你的。”小夏礼貌地拒绝了,但还是顾忌到女生不方便的腿,不放心地叮嘱道。

    “会碰见什么事呢?”余幼圆好奇地问道。

    “比如说走在路上被车撞这种事儿。”小夏嘴毒的功力丝毫不减啊,余幼圆被说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知道了,谢谢小夏哥,上次的事情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余幼圆坐在沙发上超大声地说,高高瘦瘦的男生端着一碗饺子已经走到二楼和一楼的楼梯口了。

    “对了……”男生突然转头,黑色的珠串从腕骨滑下去一点。

    余幼圆以为还有什么事,嘴里的饺子嚼到一半,停下来,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的,盯着男生看。

    “我叫夏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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