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过是街上闲逛，予鹿跟方紫樱便打算先将人送过去。
以往严整的皇商会门前这会儿正喧嚣，停了好几辆车马。
方紫樱瞧了一眼说道：“看来这次国宴六家皇商都来了，真是空前盛事。”
予鹿原本对国宴没有过多想望，记的都是吃吃喝喝罢了，听好友所言倒起了几分兴致。
她对皇商的理解跟其他人一样，最熟悉的还是江南织造的叶家。叶家是皇商会的领头，据说当年皇子角逐之时各地割据争战，是叶家不惜路途艰险运送粮草军需，是以皇上登基之后格外青睐叶家。
除此之外，尚有西北管盐业的谢家，西南铜铁的白家，以及方才捡到的迷路小姐——专营皮草药材的东北李家。另还有盛名的韩家，他家是专种茶叶的，各地的茶山加起来大概有五六千亩，京畿的半坡芳茗便是韩家所营，韩家每年特产的新茶除了送到宫里，还有一些会在半坡芳茗特供，所以此地极受文人墨客的追捧。
剩余一位便是专供朝廷军火的宋家，大抵因为涉及朝廷机密，这个家族极为隐秘，予鹿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不知道这次宋家家主会不会出现，听你说得我都想见识见识。”
“这样盛大的国宴，还真没准能看到。”
“听说六家皇商里还有一位家主是未出阁的女子，实在太给女人长脸了。”
“谁说不是。”
说话间门口的人潮少了些，予鹿让随行的小厮去通报了一声，不多时便有一位年轻的公子行色匆匆地出来。
予鹿听到身旁的姑娘叫了声“哥哥”，待人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数落，这姑娘就一股脑道：“我找不着回来的路是这两位姐姐送的我，哥哥你叫人把这次带的皮裘和千年人参送姐姐们一些当做答谢吧！”
听到小姑娘说话，予鹿和方紫樱只是想笑，暗道不愧是李家，这皮草和人参张口就能送人。
“在下李未阑，有劳二位送舍妹回来。”面对妹妹的不着调，李未阑也很无奈，一面请了予鹿他们入院。
“李公子客气了，我们也是碰巧遇到。”
予鹿也不寻思着真要那人参皮裘，奈何那小姑娘李书宁央着非要他们进去喝茶，连李未阑也请了几请，便不好意思再拂人面子。
“我自小在京畿，这皇商会还是头一次来。”予鹿略微瞥了几眼入门到景象，见各处院落通道门洞奇多，来往走动的家丁衣着都不同，大概是各家管各家，不觉感到神奇。
“原来姐姐是京畿人士，怪道这么快就能找着地方。我初来这里，只觉得人和房子都特别多，看得眼花……出了门便不知道方向了。”
予鹿正道她是人生地不熟，李未阑一点不客气地戳穿自己妹妹，“你哪里是换地方不识方向，你是生就不认路，家里护着你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费了多少心。”
李书宁不满哥哥在外如此揭自己的短，努了努嘴抱着予鹿的胳膊先行进屋。
“我腆颜跟韩家主要了一些今年新到的蒙顶石花，请二位慢用。”
因不确定予鹿他们的身份，李未阑自见面就一直未姑娘小姐的称呼，给人客气又不失礼。
李书宁不爱喝茶，桌上另备了晾好的酸梅汁。
新茶固然好，予鹿闻着酸酸甜甜的味道也有点口馋，未及在那酸梅汁上多停留两眼，面前便有只新的杯子放过来。
予鹿愣了下，抬眼见李未阑了然于心的笑容，暗道不愧是皇商家族的人，这察言观色进退有度远比常人拿捏得厉害。
“原来姐姐也喜欢酸梅汁，与我口味一样！”
见李书宁在座位上开心地晃晃脚，予鹿不自觉牵起嘴角，“未出阁前我也喜欢这些酸甜的东西，有几年没碰了，一时想起倒觉得新鲜。”
“啊……姐姐成亲了么？”李书宁小嘴圆张，震惊中隐约藏着一丝被人捷足先登的遗憾。
“成了，又分了。”
听到予鹿毫不掩饰说自己过往，一旁方紫樱不知该气该笑，到嘴边的茶盏又放下了。
倒是李书宁表现有些与众不同，清亮的眼底重新迸发出来一股喜悦，不问缘由不讲因果，只高兴道：“分了好！”
“书宁！”李未阑听着妹妹胡言乱语，一口茶差点噎在喉咙上，连忙呵斥。
“喊什么呀……”李书宁满脸不解，看起来并非故意。
李未阑觉得头大，赶忙跟予鹿道：“舍妹不懂事，多有失言，还望海涵。”
予鹿既敢自己承认，也不怕再说此事，表示并无介意。
李书宁慢慢反应过来兄长喝止自己的意思，但也未觉不妥，眨巴着眼睛道：“我只是觉得姐姐这么漂亮温柔到头来还是分开了，一定是对方不好不懂得珍惜，所以分了好呀，分了还有更好的能选择！”
李书宁的话彻底逗笑了予鹿，她都怀疑这姑娘是不是从小到大喝多了酸梅汁，这小嘴儿也尽冒着甜。
“李姑娘这话倒是没错，总有更好的可以选择。”方紫樱笑着说话的时候是看向予鹿的，表情大有深意。
予鹿只能佯装不觉，闲谈之间免不了曝露自己身份。
对于予鹿这个才刚过不久的热议对象，李未阑也是有所耳闻，心中纵然有些浮动，表现却是平平，一味阻拦着兴奋的妹妹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消几何，李书宁已经成了予鹿阵营的人，哪管什么柿子李子的，只道予鹿和离得好。
只是说到赐婚一事上，予鹿难免感到尴尬。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予鹿到现在也没做出决定，总不兴拿出来说道。
见李书宁问个没完，李未阑干脆用扇子隔在她和予鹿中间，垂眉睨着人道：“这次过来就该把你的嘴巴绑在家里，这么能说。”
李书宁撇撇嘴，可算住了话头，又催着道：“要送给两位姐姐的东西哥哥你准备好了么？”
“烦别人这半天我还当你忘了。”李未阑收起扇子，“不用你说，都备好了。”
予鹿一听忙道：“举手之劳而已，岂有真收礼的，李公子不必破费。”
“这算什么破费。”不等李未阑开口，李书宁已经抢先一步，“我们家别的好东西也没有，就是人参貂皮多，鹿姐姐你吃完了用完了记得跟我说，我再给你送去！”
予鹿哭笑不得，寻思这人参也没当饭吃的道理，岂有吃完再要的。
她推辞不过只能收下，想着李家本在京畿有据点，与李书宁这一结识还能有往来，以后再回礼也无不可，遂不再多言。
从皇商会出来，予鹿怕李书宁多走两步便迷了方向，没敢让她再送，等人进去了方才动身。
方紫樱感叹道：“这样的大小姐在京畿可不多见，这繁华喧嚷的地方倒是把人也养得心眼多起来。”
“谁说不是呢。”予鹿今日见了李家兄妹相处的场面，不免想起自己兄长来。
珈蓝说不久哥哥便能回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呢？难道跟国宴有关……
予鹿思来想去，心中不能分明。
李家此来确也为国宴做筹备，李书宁是贪图来京畿游玩，才闹着硬让兄长带了自己来。
如今李未阑忙着国宴的物资事宜，哪里还有空闲，李书宁一个人闷得发慌，便常来找予鹿他们排遣，倒是一日比一日处得熟络。
李未阑总揽家族事务，在皇商会中与其他各家均有往来，连带李书宁对皇商会自比其他人要了解一些。
予鹿从她口中听了不少趣事，对这次各家齐聚的国宴倒也有了几分兴趣。
“我现在越发觉得书宁那句话说得对，皇商会里头总领各家事务的无不是年轻有能力的后辈，还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呐。”
听到好友感慨得咋舌，予鹿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我们清心寡欲的六夫人也开始动摇了？”
方紫樱不置可否，抬着脸状似思考，“你与候珈蓝这事缓缓也无不可，多看看是没错。”
“你当选萝卜呢，人家乖乖待在地里任由我选？”予鹿觉得好友太把她当回事，再者候珈蓝一人都让她头痛难解到现在，真要再多几个她不得愁死。
“想想怎么了，万一呢？难不成只有男人可以随便肖想女人，妄想着自己一无所有娶上多金貌美的千金小姐，还有善解人意的娇妾，换女人连想都不能想了。”
“你别光是想，好歹也给我做个榜样出来。”予鹿对好友的想法并无意见，甚至极是赞成，但说到底他们身处在诸多桎梏的环境中，许多事也只是想想罢了，至多能做到独善其身，掀翻固有的成见却有些吃力。
对此，方紫樱表示：“吃斋念佛久了，实在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不然我早把那些看得上眼的小白脸私藏在府中，日日供我享乐。”
“你这审美太过单一，非得是小白脸不成，那黑脸的我瞧着也挺不错……上次去东市那个西域的黑皮摊主你记得不？热情开朗比那些花花肠子的顺眼多了！”
“你这一说也是，听说最近还有不少南海的人过来走商，也不知道有没有长得好看的。”
“赶明儿去瞧瞧！”
“去瞧瞧！”
两个闺中密友对掌一拍，密谋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