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了多人的洞口已经颤动起来，接着前后的两扇门居然都立刻合上了。

    解雨臣向回过神了一样立刻爬起来冲到门前，开始疯狂砸门，可门纹丝不动，无论是撬还是掰。

    “还，还有前门，小花哥哥，我去开前门！”看着解雨臣几近崩溃的样子，秀秀哽咽着，她不知道更多内情，却在吸引力消失后立刻决断，转头就往前面跑。

    可是跑了两步，她停了下来。

    前门。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她低喃。

    黑瞎子抓住了解雨臣不管不顾的双手：“够了！”他低呵。

    解雨臣只是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松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门。

    “花儿...”黑瞎子想劝，解雨臣却转头对他大吼：“别喊我！”他看到解雨臣眼底的血丝，和用尽全力克制的情感：“帮我喊喊她。”解雨臣颤抖着声音，对黑瞎子说，随即又笑：“你不叫我叫，反正她更愿意理我。”

    黑瞎子松了手，退开一步。

    解雨臣果真上前客气地敲了三下门：“开门。”

    张起灵是方才抓住解雨臣抛掉古铃的人，却是说：“她死了，是好事。”

    胖子立马过来捂小哥的嘴，顶着解雨臣射过来的吃人视线，帮张起灵找补：“小哥意思是，是汪家人解决了是好事。”

    张起灵却难得主动要求表达，拉下了胖子的手，认真地说：“她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庞大的力量，从进来的时候，就支撑不住了。每用一次，身体就会崩溃一分，活着，只有痛苦。”

    解雨臣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又似乎是完全不屑于相信这种话，他只是脸上不再有那隐隐的疯狂，状似恢复了平日里冷静的模样：“我们还有炸药吗？”

    “没有了”是秀秀的回答：“小花哥哥，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前进了，我们先上去补给，带齐装备再下来。”

    “我同意。”胖子第一个站出来举手。

    “很快的，她找到我们不过用了2天时间，这里的怪物也清得差不多了，我们走那些混蛋下来的路，1天，最多2天。”瞎子劝道。

    “上去可就不一定能下来了，如果古神不满意，之前的路就都白走了！留几个人在下面吧。”文丙回终于把自己从椅子上解开，站在走廊上高声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还说，如果不是你，那洞也不会突然打开！”队中立刻想起还有这么件起因。

    文丙回却反唇相讥：“如果不是我，现在我们都得给古神填肚子！”

    “合着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那请问您是何方神圣啊？”吴邪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本不该如此大大咧咧问出来的问题，实在是，这文丙回知道的太多了，在这阵子前，他甚至道出了不少九门辛秘，解雨臣会告诉他这些？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她就是玛姆，是我没想到的。”文丙回叹了口气，抛了抛手里的东西，赫然是一枚青铜铃，他根本从一开始就不会受到吸力的影响！“可惜就是太善良了，怪不得总是被骗。解老板如今这么伤心，有几分真心在啊？”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不知道你有嘴。”霍秀秀怒从中来。

    解雨臣却走了下来：“我就一直很好奇了，你是不是没有心啊？吴三省？”

    “三叔？！”吴邪看着这个比他只年纪稍大一点的人，觉得解雨臣一定是受到太大打击，开始说胡话了。

    文丙回只是笑笑，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我早说过，要做大事，你还是太过多情了。这里，刚刚那些麒麟竭看到没有，西王母的血肉，她死在这里，就是太多情。张家的圣婴早就被汪家人替换了，他又是谁？西王母的至亲！西王母，蒙骗了玛姆女神，夺取她的力量，带着她给予的长生，却把自己送给了古神！没能带给古神好处，才便宜了我们在这里一人一口！”

    文丙回的叙述极具感染力，秀秀想到自己刚刚被逼吃的是几千年前的人，觉得十分恶心，干呕了两声，文丙回越说越激动：“西王母不停天授张家人，保护的孩子却被古神选中，这不是命吗！古神天授汪家，是要对付张家，九门却傻傻地跟着张大佛爷入套，这不是命吗！那么多孩子，解九找了青铜树保护了自家人，好啊，只有你和齐羽一模一样！这不是命吗！”

    “那你呢！你明知道那个洞里有问题，还要我快下去，要怎么弑神，你说啊！”吴邪已经开始相信了，文丙回的叙述填补了缺失的拼图，但好像答案来得过于轻易，让他找回了那种被三叔忽悠来忽悠去的感觉。多少年不曾有的感觉，怎么好像，牵扯进这次事件里，他就一直在重温过去，但每一次的回顾又超出他积累的经验。

    “蠢！”文丙回隔着一段距离，也大声回复着，“自然是你下去了，他就不用下去了。”

    文丙回指着解雨臣：“现在好了，都不用下去了。”手垂下，“必须有人留下来，祭神。”

    “你不是我三叔，三叔不会说出这种话，”吴邪笃定地说：“你是解连环。”

    众人看向解雨臣，却发现解雨臣早就没听他们的故事，和黑瞎子贴在洞口那扇门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了。

    文丙回没接话。摇了摇头。忽地，他抬头看向天上，又看向解雨臣那边，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你在做什么，你疯了么，在这里献祭，就真的回不去了！”

    文丙回的话说的是解雨臣，吴邪却不禁后退了一步，被小哥扶住。

    这神情他太熟悉了，文丙回，真的是他三叔吗？他怎么也分不清了呢？

    解雨臣压根没和文丙回扯皮，他刚刚喊出吴三省的名字，也仅仅是因为直觉脱口而出。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黑瞎子就站在解雨臣后边一步，解雨臣什么时候回的门口，干了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要帮忙吗？”他问。

    “你走吧。”这是解雨臣的答案。

    “这就想丢下我了？没眼疾我也是很物超所值的。”瞎子使劲推销自己。

    “不需要了。”解雨臣现在每句话都好像没用什么力气，轻飘飘的，说得黑瞎子心也落不到实处：“我知道劝你没用，但这事儿，你得学学你师父。”

    解雨臣的师父二月红，早早丧偶成了鳏夫，颓丧过一段时日，后来按着亡妻的心愿，活到一百零二岁，是解雨臣送的终。

    “在学了。”解雨臣每句必答，不像是在交谈，反倒像是在通过和瞎子的对话，使自己保持冷静。他怕自己下一秒就成疯子，可阿言还在里面，是人是神，是生是死，他要亲眼看看，他不能疯。

    解雨臣压抑得太久，久到他都没有觉得自己在压抑自己的天性。

    其实他骨子里是很疯的人，小时候是师父以柔克刚，年轻时是瞎子借力打力，后来遇到阿言，他主动想化成那一汪春水环住她，做她的解语花。他始终在克制，他是解雨臣。解雨臣，必须做他该做的事情。

    现在呢？只要完成这件事，他只有这一个想法，完成这件事，他就可以不是解雨臣了。

    准备完毕，他要再次召唤古神，舞蹈——开始了。

    另一边吴邪还在和文丙回对峙。

    “大侄子，我能到文丙回身体里，全靠古神的天授，他还不能被杀掉，不，不，你们以为，靠你们几个，真的能弑神吗？你们连上一辈留下的讯息都没能看全！”文丙回已经跑步过来，要自己阻止解雨臣继续动作了。

    吴邪却带着胖子、小哥拦在了他的去路上：“什么讯息，那不然你说说呀？”

    “不对，你在害怕，害怕小花进去。所以我进去不行，一定是小花。为什么非得是小花？”

    吴邪脑子里正疯狂地思考着小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忽然想到方才文丙回话里提到解九爷保护了解家人，用的是——“青铜树！古神追赶花和火，不仅仅是因为嫉妒，还有害怕。他害怕他们的力量。青铜树会庇佑有麒麟血的人，阿言有麒麟血，青铜树...可青铜树太远了...”他懊恼地一锤空气。

    “带了。”一旁张起灵言简意赅，告诉吴邪解雨臣带了青铜树枝。他和胖子拦截文丙回，可对面的文丙回已经蹿上了宴会桌，身手竟丝毫也不差。

    “小花，青铜树，用青铜树！古神怕花！”吴邪大喊，瞎子闻言从解雨臣包里一掏，树枝摔给解雨臣。

    解雨臣接过，继续舞蹈。带着怨，带着他没有能够宣泄在这个世界的负面情绪，他又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舞步有经过阿言的修改？那又怎样？至少这是她喜欢的，解雨臣想起院中他练习时阿言眼中的惊艳，目光更加坚定。

    现在，不是臣服，而是宣战！

    “别跳了，别跳了！”文丙回不再往前，摇着头，手足无措地打着转，动作变得僵硬起来，竟爬伏到了桌面上，像他们之前遇到的齐羽！

    哐哐哐的声音，是青铜树枝在舞蹈中击打到门上，声音在厅中传递，又通过无数的孔洞来回反射，

    “都献给神，献给神，嗬嗬嗬嗬。”文丙回怪叫着，也抬起身体和四肢，像是蜥蜴在跳舞。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秀秀一直带着队伍处在两拨人中间。

    “小哥，小心！”胖子提醒，那文丙回竟然四肢跳跃，朝着张起灵扑去！

    张起灵不闪不避，却抬起了手，手里的古铃接住了文丙回的一个头槌，碎裂开来。

    “哐——”又是一声碰撞，解雨臣手中的青铜树枝——穿过了那门，消失了。

    一阵灼烧感从铃链上传来，张起灵一个松手，古铃坠落，摔在了“文丙回”身上，他烫得嚎叫，上下牙齿碰撞变成了“咯咯咯”，哪里是“文丙回”呢！分明就是那咯咯怪！触碰古铃后就被烧成了渣渣。

    可那铃，也在落到桌上的一刻，摔成了粉碎。

    是真的粉碎，碎成粉的那种，何处风来，随风散开。

    一舞结束。

    “轰！”一声巨响，整个空间都剧烈颤动起来，众人找东西扶住，解雨臣的手就放在门上，好像在等待什么。

    什么也没有。

    “门消失了！”有人惊叫。

    “洞，洞也消失了。”门后赫然就没有之前的洞！

    棒槌雕像还在一旁，解雨臣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一面完整的石壁，他手中已经没有了青铜树枝，就用手来回摸索，却连一个小豁口都没摸出来。

    古神已经跑路了？没有更多的反应时间。

    黑暗，降临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

    这回胖子学会了，忙问：“天真，是天黑了，还是我瞎了？”

    “我还想问呢。”吴邪顺着胖子的声音，抓到了他的手臂。

    “问瞎子。”张起灵也向他们靠拢。

    “小花哥哥？黑瞎子，你们那边怎么样，”秀秀确认了她这边的人没事，也在询问。

    “是周围环境的绝对黑暗，有东西吸走了光源。”黑眼镜感慨，当处在黑暗的环境中时，他的眼睛居然又变成了那种越黑越清楚的状态：“别乱动，我能看见，现在听我口令集合。”

    胖子和吴邪已经由张起灵带着摸黑往他们那里靠拢了，胖子忍不住嘴贫：“好的，黑老师。你说咱是不是又有电影看啊？”

    “什么电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秀秀疑惑。

    胖子说的自然是在青铜树下，当时也是忽然一黑，他们就看到了火的经历。

    下一刻，又是剧烈的地动。

    “诶，胖爷我又看见了！”胖子从跟在小哥屁股后头，立刻支棱了起来。

    “小心头顶！快躲！”不知队中谁喊的这句，头上，那些钟乳石竟然开始断裂下坠，这可不得了，那些石头尖的钝的从那种高度上落下来砸谁谁都是个死。

    “往桌子底下躲！”有的队员已经试图把自己藏在宴会桌底下，至少宴会桌是结实的。

    “星空？”秀秀朝胖子他们跑过来的地方望去，看到了奇妙的景象。

    不是星空，而是像星辰降落，银河在朝他们奔涌——

    “是古神，快到这边来！”瞎子目光所及，透过炫目的闪光粒子，看到了宴会厅对面，开了一个大洞，正是刚刚在他们面前消失的洞口！在他眼中没有那些光亮，就和之前黑黢黢的古神一样。

    “洞怎么跑到那个地方去了！古神是汪臧海转世吧！设个机关也雷同！”胖子狂奔，说话都颠倒了。

    古神追得很快，没几秒钟就到了宴会厅的中央，现在那洞口已经彻底为“星辰”淹没，看不见了。

    “看来在这里，它想在哪里开洞，就在哪里开洞。”吴邪喘着气，捂着侧腹部，刚刚跑得急，有点岔气。

    “开洞啊，还是开动啊？”胖子朝对面扔着碎石，却全部落入虚空，连个响都听不到。

    其他人都在往后退，只有这边一部分头顶上已经没有掉落的岩石了，解雨臣扶着石壁站了起来，拨开人群却要往前走：“她还活着。”路过的队员听到他这么说。

    黑瞎子立刻出手去抓他，肩膀掰过来一看，解雨臣嘴角流着黑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