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解雨臣的嘴角，黑瞎子目眦欲裂：“你吃了那东西？！解雨臣你，你怎么没死呢！”

    “她还活着，瞎子，她还能控制我们的联系，”解雨臣反手抓住瞎子的手臂，将他拉扯过来：“她吸走了我的毒，她没有死，我得过去！”

    “什么事儿呢黑爷？”胖子不理解。

    只见解雨臣的脸上带着欣喜和担忧，欣喜于他在孤注一掷时发现了阿言的生机，担忧于自己的毒被吸走后，是否能在阿言毒发前找到她。

    “哑巴，拦住他！”黑瞎子被解雨臣推了一个踉跄，刚被剔除古神影响的他还有点虚，在小哥的帮助下，可算把解雨臣抓住捏晕了，这才有空回复胖子：“我们准备了两种办法弑神，一个，找到本体，用火，用炸药，不管什么，直接刚；还有一个，把自己变成老鼠药。”

    “真是好办法啊。”胖子一边赞叹一边摇头。

    这边吴邪在和秀秀准备从上方洞口离开：“秀秀，加快点，我们一定要从上面出去。”

    不曾想，大厅再次颤抖起来，接着到来的又是黑暗和寂静。

    贴着石壁站的队员一个踉跄，石壁消失，掉下去了一个妹子，众人这才发现，那洞口竟然再次出现了！

    一边是看似璀璨能吞噬一切的“星云”，一边是充斥着黑暗和未知的洞，走哪里？

    想活的人，两个都不想走，但是上面的路，在黑暗中，也显露出了杀机——那里早就布满了亮点，甚至比侵袭而来的更为密集，只是速度不快，正向下缓慢逼近着。

    好看是好看，碰到会怎样？

    吴邪发射上去的飞爪告诉你，会被吞掉。

    就是上去一爪子，下来一摸，就剩半截绳子。

    “太离谱了，怎么办？”

    整个队伍内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对面光彩虽然看着亮，却一点也不能照射到队伍中，就连张起灵走到了洞口，把手伸了进去，整个动作，除了和他一起按住解雨臣的黑瞎子，也没人知道。

    “终极。”张起灵说。

    吴邪对这两个字可敏感了，立刻就问：“小哥，你说什么？”

    “这个洞，和之前的——。”话没说完，不知何时醒过来的解雨臣就跳了进去。

    “——不一样”张起灵说完了。

    “刚刚是不是有一阵风过去？”吴邪问。

    “**”黑瞎子也跳了进去。

    “他们进去了。”张起灵说。

    “啊？”秀秀就说了一个字，然后也一脚踏空掉了下去。

    胖子就位：“那还等什么，一闪一闪亮晶晶要咬屁股了。”

    果然，背后那可以吞噬的东西已经将众人压缩到了一个再小就要挤地铁的空间里了。

    “跳！”吴邪确认，剩下的队员鱼贯而入。

    就在他们都跳进去后，“璀璨星云”——也就是古神的逼近就停止了，好像失去了捕捉的目标一样。

    仿佛就等着这一刻，洞口中，霎时喷出了金色的火焰。

    这里面是终极？

    跌进去的人，解雨臣、黑瞎子、霍秀秀、王胖子、吴邪、张起灵，还有队里的其他人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早知道这么舒服，早该进来了。”胖子感叹。

    但这次没有人回应他，因为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是完全的寂静。

    吴邪和胖子是一起下来的，现在他们只能紧紧抓着彼此，然后用敲敲话交流。敲敲话，真是伟大的发明。

    「还好吗？」吴邪问。

    「太舒服了，你呢」胖子回答。

    「像踩在云上」吴邪还用上了比喻。

    「+1」胖子说「其他人呢」

    「我抓到小哥了」吴邪说。

    胖子提议：「问小哥往哪走」

    等了许久，吴邪回复：「等」

    「等什么呀，棉花糖要是化了怎么办」胖子敲半天敲出棉花糖。

    「看」吴邪敲。

    这回不用吴邪敲胖子也知道看什么了，他们看到了外面的情况——这里的外面指的不是洞外面，而是他们身体之外的全部，这种方向很难描述，就好像你戴了一个VR眼镜，如果场景真实一些，你又想着自己在假的场景中时，会感觉到的那种身体和视觉的割裂。

    现在众人就处在这种状态下。他们进入洞中后，就像进了一个葫芦一样，里面很宽敞，完全可以舒展开身体，而且周围的触感是像棉花，乳胶，总之是软的，富有弹性，又像是空气，或躺或坐或走都随心所欲，唯一的问题就是看不见，听不到。

    但很快看不见的问题就解决了，他们看到了外面的光，就好像他们是漂浮着的，可以看到360度的场景，除了看不到自己。

    开始外面是他们刚刚待过的宴会厅，全是烟雾，虽然没有声音，却完全可以想象出如果真的待在现场会是怎样的震撼——

    烈焰毫无规律可循地蹿起落下，带过留下绚烂的踪迹，追着闪烁着光点的黑气不断碰撞摩擦，又生出新的火花，速度极快，留在眼前的就只有残影。在这样的碰撞中，别说是那些宴会桌了，就连四周黑暗中的石壁，所有的孔洞和裂缝，都在碰撞中碎裂，崩坏。物体经过黑雾，就会消失无踪，经过火焰，则会灰飞烟灭。

    而他们在往下坠落，往地底的更深处，无尽的空间，无尽的黑暗。

    「这，这特效，可以打10分。」胖子敲敲吴邪。

    吴邪的回复很快到了：「我明白了，阿言自杀，恐怕是为了脱离□□，只有以这种方式，才可以和古神正面交锋。死亡和铃毁，说不定都是她设计好的。」

    「这古神，不行啊」胖子看着战局，感觉火占了上风，黑气已经在逐渐变少，而且没有章法地四散起来。

    「危险」小哥居然也敲起了解说弹幕。

    外面的战局快速变化着，那些属于古神的“黑气”并不是逃离或者消散了，而是潜伏在每一片扬灰中藏匿，此刻正迅速凝结着。

    宴会厅早已不复存在，超出这个范围，一个巨大的“棒槌”出现了，他还在不停地生长，比吴邪他们曾经见过的要大得多的多，仿佛是要把吴邪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所有的地底黑色都凝聚在自己的身上。

    而此时火焰的灼烧对“棒槌”似乎无用了，火在被黑暗吞噬，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众人觉得，自己仿佛被黑暗所包围——虽然他们本来就是在黑暗中，但古神带来的压迫感还是相当强烈。

    一时间，局面焦灼。

    解雨臣跳进洞中后却是被束缚住了，他当然是会想尽办法挣扎脱困的人，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有东西——说不上是东西，只是一团空气——有内涵的空气，以一种无法言说的方式，握住了他的手。

    “阿言？”解雨臣呼喊。这里没有声音，不然他声线里的颤抖绝对藏不住。

    没有回应，他扯了扯嘴角：“火？”。

    手心被点了一下。

    “你更喜欢这个名字吗？”

    手心被点了两下。

    他几乎要克制不住地笑出来，这是他当时遭暗算失明时，他与阿言约定过的，是，一下，不是，两下。

    “你没死。”两下，没有。

    解雨臣也能看到外面的战斗，“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告诉我，怎样可以帮你？”

    解雨臣的手中被塞了一样东西，入手冰凉，这次是实体，一根链子绕着他的手缠绕，他没有动，也没有反抗。

    “这是什么？”他只能看到外面的火光暗了下去，好像力有不逮的样子。

    “阿言，别走，我们一起。”相握的手逐渐抽离，解雨臣用力去抓，却像是抓水抓沙子一样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握紧了方才拿到的东西，不停地喊着阿言的名字，嗓子已经哑了，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叫喊，如果放在正常的环境下，已经到了相当大的分贝。他在黑暗中，什么也摸不到，刚刚相遇的欢喜，随着寂静和外面降落的黑雾，尽数变为了惶恐。

    他们下来之前当然有过准备。

    虽然是苯教的古神，距今年代久远，许多不可考，但他和瞎子都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神。

    他们准备了很多对付生物和非生物的东西，抱着不复返的决心，踏上了这次旅途。

    解家男人做事，必须要留后手。如果阿言没有出现，他会在醒来后进入最后的洞窟，那里就是古神本体所在。与天斗，其乐无穷。无论生死，九门与古神的羁绊，就会在他这里终结。而比青铜门被世人发现更可怕的后果，也会由其他人接替他阻止。可是阿言来了，后面的每一步，都脱离了他的控制。现在，他已经完全被排除成了一个旁观者。

    他忽然更理解了吴邪当年的郁闷。

    但他不是吴邪。

    他的唇上忽然一凉，接触的一瞬，他听到了阿言的声音。

    “谢谢。”

    这一声含着怎样的情绪？解雨臣只感觉到头晕目眩，他经过太多的生死，那一个个临别赠言都是什么样，他都看麻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阿言的声音好像满含着欣喜，像得到大人给她吃糖的许诺，就开心得不得了的孩子，像和秀秀出门前，朝他挥手的告别。她觉得自己没资格加入战斗，却还闹着要一起，很幼稚吧？她只是离开一下，就回来吧？

    ……

    这一声，不是诀别吧？

    头晕目眩。

    现在是物理意义上的。在解雨臣头脑风暴说服自己的时候，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天真，想办法，古神把大妹子憋死了」胖子有些着急。

    「……憋你祖宗」不是骂人，这古神是老东西，阿言的年纪按人类的算，额还是不要算了，吴邪也想找办法，但小哥已经明确告诉了他：出不去。

    「我们在哪？」他问。

    得到的答案只有，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出去？他们试着走过，这里却没有方向，又或许是外头的场景已经太大了，怎么走变化都是微乎其微，一个人也没有撞到。

    「小哥不是说这里是终极吗？那不就在青铜门里面？找找出口…不是，该不会我们要等下一个十年才能出去吧？天真，你带鬼玺没有？」胖子思维发散着。

    「不是。」张起灵得知胖子的想法，解释了下：「一样的，但不是。」

    一样的终极，却不在青铜门后。

    吴邪胖子并无怀疑，青铜门里面不管有什么，那都是小哥修炼过的地方。

    “这就是终极，也太——”胖子止住了话头，因为他发觉这里的环境他难以表述，另一方面他居然可以说出声音了！

    “欸你胖爷我——”还没来及高兴，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一旁栽倒：“怎么有点晕啊～”

    “胖子！”吴邪被胖子压得一沉，还没来及去扶，自己也开始急速眩晕。

    他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好像一点也没动，又好像是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位移着，超光速？相对论？

    总之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受，好比一边泡在游泳池一边坐在过山车上，他却毫无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但这只是片刻的不适，下面他就看到了足以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画面——

    三叔。

    吴邪一瞬不瞬地看着，三叔的队伍一路前进，终于他进入了陨玉。接着画面一转，他就又看到了三叔在一个他没见过的房间里翻看资料。

    这个老狐狸，果然没死！

    吴邪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找三叔，找不着这种事渗透在了他这些年的生活中。现在他就是仔细看着这些不知为何出现的画面，不放过任何细节。

    三叔在做什么？码字，坐在电脑前码字。居然也能熟练运用电脑了？吴邪觉得这说起来也算是一个长进。

    写什么呢？画面随着吴邪的好奇竟拉近了焦距，吴邪的视野逐渐缩小，他靠近了电脑屏幕，靠近了三叔——

    「王老板一头是血，吊在我下方的青铜链上，[1]」

    吴邪一惊，屏幕上的文字，瞬间把他带回了那个黑暗的地底，这写的，分明是他的经历！

    难道这人不是三叔，而是我自己？

    画面没有让吴邪疑惑太久，面前专注码字的人忽然一个回头和吴邪的视线撞了个脸对脸。

    是三叔！没有那么沧桑的三叔！

    吴邪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别忘了他动弹不得，视角却随着他的意识瞬间倒退起来。他感觉自己在被挤压，眼前一黑。

    张起灵要淡定得多，他还能将自己蜷缩起来，只静静看着。

    阿言没有骗他，他看到了白玛的一生。

    时间被无限放慢，他看到白玛和阿言的交流，看到了他的父亲，在夜深人静时抱起他，不像善于做表情的脸上牵动起嘴角，这种感觉难以言喻，那一刻，张起灵感觉自己好像就是被抱起了。张起灵是一个表情很少的人，只偶尔在铁三角内部，会被逗笑，那也只是一瞬。

    但现在他很想笑，放声大笑。他的胸口很闷，透不过气，但不是受伤，也不是痛苦。

    或许是痛苦？他知道得太迟——

    知道了有人在爱他，他的出生是被期待着的，而且这种期待无关乎任何利益——至少母亲是这样。他也不是，被抛弃的孩子，从来不是。他的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拼命要做完是捏碎他的名牌，想要隐藏他的存在。

    张起灵在虚空中艰难地爬着，想要接近，想要站起，却最终只是无力地跪下。

    你这事儿做得一点也不张家人。他看着满天的落雪，逐渐掩埋住冰冷的躯体，无声地和父亲说：吴邪一定会说我是随你的。

    张家的孩子，都早熟。他比旁人更早的知道了命的残酷，更早学会了顺从，也更早被唤醒。而第一个唤醒他的人是白玛，也是阿言。藏海花留住了白玛灵魂，阿言的存在守护了第二次会被藏海花强制损坏的肉身。张起灵看到了最后下葬时从白玛七窍中脱离出来的火。而白玛，还在那片藏海花下！

    “阿妈！”张起灵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带着古铃，去墨脱！

    等等，可是古铃已经碎了啊——

    画面到这里也结束了，黑暗再次笼罩，也只是一瞬，他感觉自己膝盖接触的地方，变得梆硬。

    那自然硬的。

    是地面嘛。

    黑暗还是黑暗。却不是方才的黑暗，这一点瞎子可以打包票，可惜他体力不足，只能躺着。

    “会老，还是不一样的。”他自言自语。

    “瞎子，起来，走！”是张起灵背着吴邪已经走到了这边。

    瞎子撑着自己千斤重的手臂把自己抬起来：“真不行了，小哥，看到其他人没有？”

    张起灵摇头，“人在外面。”

    吴邪就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被小哥背着往前走，可他睁眼，全是黑暗。又瞎了？自己眼睛这命也是多舛啊。

    “小哥。”他喊张起灵，“嗯”张起灵在前面答应。

    “我们这是在哪儿，还挺凉快。”接着吴邪就听到让他一个哆嗦完全清醒的答案：

    “青铜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