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互换

    门开启,洞窟那边开始吸气,中间更是出现了可以过人的大洞。

    解雨臣却是丝毫未动,吸力出现,他当机立断用登山扣将身边的瞎子扣住,瞎子几乎同步扣住了闷油瓶,小哥则抓住了吴邪,吴邪的大腿上,挂着明明体重最重,却几乎要飘起来飞过去的胖子。

    “我飞起来了。”胖子体验新奇。

    吴邪转身在包里找安全绳:“死胖子,抓紧了!”

    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是类似的方式,互相抓着,瞎子身上挂了好几个人,秀秀这边带着队伍里的其他人是挤压在阿言这里,阿言明明在最外侧,却是动也不动,抵消着来自门后的吸力。

    “怎么回事?”

    “是古铃。”解雨臣觉得他能岿然不动,是靠了手中的铃铛。

    “秀秀,抓紧我。”阿言让秀秀抓住她的手,她将秀秀等人一起带到了解雨臣身边,解雨臣从阿言手中接过了秀秀的手,阿言则埋头抱住了解雨臣的腰。这动作弄得解雨臣一愣,随即感觉到脚下更稳了。

    “得赶紧把门关上啊!”胖子给吴邪捆住,挂在腰上,随着门后吸力越来越大,胖子觉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文丙回!你能不能关上门!”另一头文丙回似乎在椅子上是晕了,这地上的椅子,如果不是和地面是一体的,恐怕此时也难逃被掀飞,没看这桌上的那些灰都已经扬起来老高,随着吸力进入了棒槌神的洞中吗!

    “看来这是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小花,这下可不是我非得跟你进去啊。”吴邪扬了扬头,心想真是天助他也。

    “你上来,和阿言,留在这里,找机会出去。”解雨臣用另一边的登山扣,扣住了秀秀,确定没问题后,回抱住阿言的头,亲吻了她的发顶:“阿言,帮我,留住他们。”

    阿言没有反驳,默默松开了环抱着解雨臣的手,退出他的怀抱,朝着吴邪的方向走去。

    “不是吧,不双宿双飞啦?”胖子虽然飘着很难受,但如果要进洞,他也是要去的,吴邪如果要留下,他也会留下的。铁三角,一个也不能少。如今却是叹惋,解雨臣这番进去,恐怕这二人真是要生离死别了。

    ......

    阿言往吴邪那里走,伸出了手,抓住手的却不是吴邪,而是队伍中另一个原本拉着黑瞎子的人。

    他握住阿言的手,受到的吸力顿时就是一轻。

    吴邪心里干得漂亮几个字还没念完呢,就见那人绕到了阿言身后,一柄匕首就抵住了阿言的喉头。

    “喂喂喂,干什么呢这是!”胖子第一个嚷出来。

    这还只是开始,忽得,上面的洞中又唰唰唰吊下来十来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每个人的行动都有些怪异,却没有被立刻吸飞,再一看,他们的身上都佩戴着一枚青铜六角铃铛!

    汪家人!

    “又见面了,花爷。”是那个在极海听雷时,领头折磨解雨臣的汪家人。

    “这地方可真不怎么样,叫我们好找。”他偏头挥手,刺中阿言的匕首顿时划出一道血痕:“不想让心上人死的话,铃铛交出来吧!”

    不能交!

    谁都知道。交了,解雨臣就会失去稳定点,整个一队的人,全部会被吸入洞中,生死难料——虽说他们本来就是要去,却也不是这种毫无准备腹背受敌的情况。谁知道外面汪家人再怎么一捣鼓,他们还没见到古神就进出不得了怎么办!

    可此时阿言脖子上的伤已经消失了,解雨臣的脖颈上流出了一丝血。

    汪家首领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眼中划过惊讶,随后又是惊叹。“果然神奇。解老板,不怕跟你说,我们绕这么一圈呢,就是要得到这铃铛,它比你想象的要更有价值。可你们不会用啊,东西呢,就是应该放在知道他们价值的人那里,你说是不是?”

    “古神的事情,不会也是你们拉九门入坑的吧?”吴邪幽幽地问了一句。

    汪家首领看了过来:“哟,小三爷,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不错,古神,是我们带给张大佛爷的。本来是给张家的,你知道,我们没有兴趣树那么多敌人。他自己心眼多,多到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九门,怪谁呢?”

    “你们觉得古神可怕,不过是因为你们不懂而已。好了,故事就说到这里,我们只想要铃,拿来,免得见血。”汪家首领自信满满。

    解雨臣开口了:“你们为什么不觉得是自己被骗了呢?拿到古铃,是不是还有要完成的仪式,做完这些,你们又能得到什么?”

    “解老板不必旁敲侧击,告诉你就是了,铃中有神力,谁获得,不要说长生不老了,什么都能得到。”汪家首领一字一句,

    “那能不能批量生产发丘中郎将啊!我看你们人手太稀缺了,这就是最后的汪家人了吧?”胖子开启了嘲讽,汪家人此刻已经站成一排,在过道中,和对面的小花队伍对峙,胖子想借对话转移对方注意力,趁其不备夺到他们身上的青铜铃。那显然是他们克制这里古怪吸力的法子。

    汪家首领的面色难看起来,显然戳到了他的痛处,阿言一听这话却是笑了:“别藏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解雨臣的队伍中就又走出来两人,也是行动怪异,却不受吸力影响,也是,汪家人!??

    “你们,叛,叛徒!”门口的文丙回像是神志不清一样,大叫起来。

    众人的目光又移向还被挟持的阿言,她,又为什么知道队伍里有汪家人?难道她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局中人,一步步引他们深入吗?

    没有她的出现,解雨臣和黑瞎子现在可能根本都不在了,如果汪家只是想要古铃,为什么不自己抓了阿言来找?

    吴邪心思百转,立刻意识到,找不到,用不了。他们找不到阿言,或者说,他们想借用的,就是解雨臣和自己的力量,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为了治好黑瞎子或者对抗古神,联手开启古铃。

    开启的铃,才是他们需要的!

    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安排了吗?

    那阿言,到底和谁是一伙的?是她带来了汪家的人吗?

    没有答案。

    阿言看向了解雨臣。在被挟持时,她甚至都没有看解雨臣一眼,现在的眼神,却格外珍重。

    如果说眼下的局面,是张家和汪家的宿怨,解家的卷入,就完全是一个意外了,只因为解家同属九门,而张大佛爷出自张家,仅此而已。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如今的汪家人,多少都不是铃的血脉后人了,阿言闭了闭眼,将一口腥甜咽了下去。

    解雨臣那边,发现汪家的人开始凑近,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什么,走动着,对胖子等人的骂架也毫不理会。

    胖子挑衅了几句之后,觉得奇怪,他们就好像,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纷纷解开系住的青铜铃。

    “不对劲。”解雨臣和黑瞎子交换着意见,解雨臣一直关注着阿言,却见她忽然流下了一滴泪。

    “不好,他们被天授了!快阻止他们!”张起灵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吴邪蒙了一下才恍惚回神,这些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好端端地被天授了?他真的没有跳跃时间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几个汪家人已经拔出了武器,他们的方向,正是还被挟持着的阿言。

    “阿言,过来!他们被控制了!”解雨臣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但他抓不住,也主观意愿地不想深入想下去,那不是他所希望的,他现在只想阿言像方才一样配合他的行动。

    没有回应,下一秒,血花飞扬。

    “不要!!”秀秀失声地看着眼前的变故。

    上一刻众人还怀疑着阿言是不是参与了汪家的谋划,现在她就已经被汪家人手持利刃捅了好几个血窟窿。

    黑瞎子立刻回头查看解雨臣的状况,伤害是会转移的啊!

    会吗?

    吴邪却在心里问。

    不会。

    受到的伤会转移,自己想造成的伤害却不会,这是吴邪在观察启铃后的结论。所以不会。

    因为天授这一批汪家人的不是别人,就是阿言自己,或者说,是玛姆!

    解雨臣被古神影响没有认出阿言不是没来由的,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本就不是完完全全的阿言,或者说,阿言终于找到了自己缺失的部分,结果却是,自己才是那个缺失的部分。

    为什么是她梦见火的诞生,为什么她能受到青铜树的优待,为什么她如此顺利毫发无损地来到这一最终之地。

    她不是被玛姆女神附身了,从在地下见面开始,她就是玛姆,是火!

    所以她拥有阿言的记忆,因为那就是她的一部分记忆,她可以凭空拿出薯片,那是来自青铜树的物质化能力;她能使用祝术,因为她自己就是“神”;没有人看到古铃是怎么出现在她手中的,因为古铃里的力量是火,而火,就是她。

    可她从战斗后就在演戏,表现出一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把汪家人在这里引出来!所以她在和小哥承诺时,说的是“你们可以用古铃找白玛灵魂”而不是“我们可以”,那不是她不愿意出力,而是她知道,她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电光火石之间,吴邪想通了,火和西王母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古铃的诞生,她成了阿言,这样之前的一切经历虽然仍缺少大块的空白,但基本都能串联起来。

    对于汪家这些人来说,阿言没法唤醒他们,他们仿佛着了魔一样相信着古神暗示他们的东西,几乎成为了他们的直觉,即使你点破了问题所在,他们也不会觉得是自己错了,就像每个人都会呼吸,睡着了也会自己呼吸一样。

    但是她可以天授。

    他们都有类似于天授的能力,吴邪这一路下来已经发现有不同的天授力量在彼此抗衡,他们的目的是不一样的,吴邪虽不知道她是在烧毁了西王母所有的肉身后,重获了天授的力量,但他可以确定,是阿言天授了汪家人杀死自己。

    可是,为什么?!既然是天授,她完全可以让汪家人自己去送死,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呢?

    解雨臣一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的思维丝毫不比吴邪慢,想通了大半关键的他嘶吼着冲向开始飘移的汪家人,那群人刚刚解开青铜铃就往队伍这边丢,青铜铃脱手,身体立刻受到了洞口的牵引,但他们毫无反抗,包括汪家首领,带着已经不停咳嗽,七窍都开始流血的阿言就往黑洞洞的洞里飘去。

    “阿言!!”解雨臣的追逐速度根本赶不上洞的吸力,他立刻丢了手中的古铃,要飞过去,却被其他人拉住:“不能去!”,“放手!”他奋力挣扎,场面很不好看,但解雨臣从未有一刻觉得这般无助。

    无论是什么情况,他们都可以凭借脑子,凭借金钱,凭借体魄去拼,去闯,可死亡呢?

    抬头向前,阿言冲着他无声地开口,像笑一样。

    吴邪这次毫无压力地读懂了,她说的是:走,解语花。

    她好像也完成了什么夙愿一样,闭上了眼睛,那脸上的几道血痕,不觉恐怖,只觉凄美,就这样,黑暗吞噬。

    一个神——或许是转世,如果进入另一个神的腹中,会怎样?

    吴邪有不妙的预感。

    解雨臣一口血喷了出来,摔倒在地。

    他感觉不到了,那种在黑暗中焦灼等待时都一直支撑他的联系,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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