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萝妖姬

    回去路上,路过苏峰街。苏苔芝想起菲菲的事,决定找曾大人问计。她就在路边买了一壶好酒,一些小食。一路张望,想找那位大神。

    刚到街口,只见迎面来了一人。代言现代秀才,上大人曾乙己来也。泼皮中的智者,真乃英隽异才也。

    大神出场,不是佳人出场。哪有什么飞花莺蝶,只有一身标志性旧长衫。学历就是脱不下的长衫。

    那厮手持淘宝羽扇,头戴两文店纶巾。这也算山寨的羽扇纶巾。可能为了显示足智多谋,特意去哪里搞来的装备。

    苏苔芝喊了一声。那厮眼不看人,先看她手中的酒,顿时两眼发亮,满血激活。

    那厮今天没喝酒,毫无灵感。这真是雪中送炭。他就停下脚步,在路边石阶上坐下。

    苏苔芝轻轻一下,拧开了酒壶盖。奴家娇滴滴,一样拧得开瓶盖,不像某些人那么假。

    然后将一包茴香豆摊开,放在地上。就说起菲菲的事,请他出计谋。

    曾大人闻了闻酒味,心旷神怡,便说:“计谋呢,我要喝几杯才想得出来。我不喝酒就没灵感,喝五分酒,就有五分灵感。喝八分酒,就有十分灵感。”

    苏苔芝穿的是高级裙子,不能随地坐。就站着和他说话:“这就是无三不过望?某位打虎的也是这么说的。为什么只喝八分酒?你要是喝十分酒呢,是不是灵感爆了?”

    曾大人答道:“那当然是醉倒,直接去睡了。也许能够梦到仙人,继续给我灵感。”

    苏苔芝笑着说:“佳人走入你的醉乡,走入你的梦乡。等你醒来可以写个文章,把你梦中的女儿描绘出来。”

    曾大人喝酒不需要杯子,开壶就灌。把一颗茴香豆扔到半空,再用嘴接住。然后他说:“我从每个邻家女孩身上,看到了梦中女儿的影子。等哪一天,我不想搞技术了,就拿个笔把她们描绘出来吧。”

    苏苔芝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八分酒对应十分灵感,不符合线性。

    也许曾大人本人,过的是非线性人生。从老牌秀才,技术匠,提桶大神,再到闲汉泼皮,一路坠落。

    于是苏苔芝说:“你赶紧要一个真实的女儿,而不是去梦里找。”

    说完坐下来,耐心等他出计。

    曾大人摇摇羽扇,连灌了几大口酒,灵感泉涌。嘿了一声,眼睛一眨,脑袋一拍,计上心来。

    苏苔芝听他说出两个计谋,不由笑了起来。看时间还早,又站着继续看他饮酒。

    只见那厮,一副俨然得志的表情,时而点头自我赞许。仿佛酒一下肚,就有拜将封侯,腰缠万贯的感觉。发现这个人,真是有个文化的地痞,泼皮中的极品。

    临走时,苏苔芝不免恭维他几句:“老哥本佳士也。奈何贤才沉抑为下属,骏逸屈为搬砖。然老哥志在鸿鹄,岂久居鼠辈之下?像老哥这样的垂纶之士,他日时运一到,得遇真人,必然会发达的。”

    曾大人呵呵笑道:“那样岂不是,要等到姜太公那把年纪,才能赚到钱。吾素有吞牛之雄心,暂时还是多喝点酒,多思考哲学与人生。”

    苏苔芝辞别了那位混世大泼皮,决定依计行事。感觉这厮表面上老实无害,其实超级狡猾。

    走回去的路上,自己又寻思:“我发现了,我这辈子就做了几件错事,都是曾大人指使的。他是唯一能任意编派我的人。”

    次日一早,又是约亲夫的时候,苏苔芝来到大虹桥下,和赵椹相遇。这几天频繁见面,再没有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心跳感觉。

    赵椹递给她一枝牡丹花。只见那花是浅紫色,形态富丽,香气馥郁,真是草本的贵妃。

    苏苔芝正在仔细看花,听到赵椹说:“这花叫魏紫,在天街的汤臣店买的。要八百文钱一枝。”

    苏苔芝差点被吓晕,嗔怪道:“什么?就一枝花,顶别人一个月伙食钱。这是学商纣,隋炀。我没那么好福气,要敢这么奢华,将来要拿命去还的。”

    赵椹说:“花卉杂交育新种,要费很多人力财力的。我不买它,花匠们怎么赚钱?”

    苏苔芝把花递还给赵椹,开始教导起他来。

    “富贵公子要学昔日王,谢的世家贵族精神。要么能济世,要么为世间留下璀璨之物,譬如文章,书法。不要守着财宝,做个声色犬马之徒。”

    两人走上虹桥。苏苔芝边走边说:“关键是,声色犬马能永远保得住吗?李煜,孟昶,你懂的。作为皇子,你有资源,有财力去做有利于百姓的事。”

    这一对晨风鸟,双飞在大虹桥上。真是神仙眷侣,金凤凰组合,让路人很是吃惊。

    苏苔芝看到虹桥上的货摊食摊,又说:“以后,我要经常带你去露天面摊吃,还让你认识一些缫丝女,了解

    真实的人间。不要被雕栏玉砌遮住眼。”

    过了虹桥,走进铜亭街。苏苔芝看到一盏街灯还亮着火,就让赵椹把她直直抱起来,够到墙上灯龛,一口气

    把火吹灭了。

    “我做了件好事,打更人要感谢我,省得他搬梯子。”

    她让赵椹再抱一次,又把那枝魏紫,插到路灯龛的砖缝里。

    “这花这么名贵,就放这里,让过路的大众欣赏吧。”

    终于摆脱了那朵名花,苏苔芝松了一口气。这样才不会被说成,一个坐享富贵的贱人。

    作为穿越的大女主,是要坚持立场正确,始终站在民众一边的。

    逛了一小圈,回到虹桥下。苏苔芝临别时,看到童嫣秀的粉红车,就顺便借走了。赵椹自己走路回去。

    听赵椹说过,这车名为轺辂,价值三百五十贯,车身涂玫红漆。

    开在路上,路人都赶紧闪远点,生怕剐蹭到。有豪车在手,苏苔芝感觉自己就是名媛。

    她就从观音桥绕回对岸,直接驾到苏峰街,去请曾大人定计。

    曾大人早早就在街口那里等着。还找来了一个助手,正是滚地猴。

    苏苔芝一眼看去,好一个少年郎,洁洁净净,体体面面,与往日相比,判若两人。苏苔芝仔细打量猴哥,惊喜不已。

    这三个仙,围坐一张八仙桌。由智多星曾大人主持,定下计谋。苏苔芝回去抄送传达。

    第二日,苏苔芝和她的女伴一大早就起来,匆忙漱洗完,先来一番准备。

    马苏丽准备了些紫茉莉,用来染眼影和唇彩。这个绿茶妹,妆成紫眼睑,紫嘴唇,如同暗黑妖姬一般。

    奚巧玲和王娇枝两个缫丝妹,也是画风大变。她俩用红凤仙花瓣,染成朱红眼睑,朱红嘴唇。

    苏苔芝不当主演,倒是素脸清风的。谭菲儿也来了,她不出面,而是坐在这里等消息。

    准备停当后,女演员出门。童嫣秀的轺辂车正好做道具。还好天公作美,一早就有的蒙蒙细雨已经停了。

    几个女人驾着轺辂车,来到城西一处偏僻小路等候。到达时,发现滚地猴根据事先安排,早早等在那里了。

    苏苔芝早就打听好了,梁公子每日要从贡院的住处,去应天书院上班,这是必经之路。

    苏苔芝一个人下车,躲在一棵楸树后面,观察指挥。另外三个女主演,都妖里妖气的,一起坐在轿厢里面。

    等了一阵,远远看到梁公子走了过来。苏苔芝等他走到十丈距离,就学了一声黄鹂叫。

    这一声发令,行动开始。滚地猴挑着两个空桶过路,走到车子边,忽然一个趔趄,身子歪在车厢上。

    车内的马苏丽,正是主演强力花旦,骂道:“哈儿低头族,不看红灯笼的撮鸟,竟敢剐蹭老娘的宝驴车。”

    当下车内跳出三个猛女,气势汹汹。马苏丽一个三丈外箭步助跑,朝那挑桶的,当胸一脚蹬过去。

    这一招叫做“春丽凤翼踢”,是街霸动作,端的有力。其实也没多大技巧,就是靠大长腿碾压。

    那挑桶汉中了一招,啊了一声,往后一倒,嘴角直涌出一道暗红。

    奚巧玲又是一掌打过去,骂道:“没长眼的腌臜汉,该打死。让你这撮鸟听好,我们家小娘子,可是应天府尹周大人嫡女。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见花开的,紫萝妖姬冰狸安娜周。记住,下回你可要滚远点。”

    梁生已经走到这里来了,本想去劝开。听说是周大人嫡女,赶紧闪到一边。

    马苏丽一手叉着腰,大声叫道:“老娘一日不打人就手痒。两日不打人,就觉得人生黯淡。这贼囚真不耐打。往后我嫁人,一定要找个耐我打的。”

    说完,三人跳上车,由奚巧玲驾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伤员,一地狼藉,还有混世渣妹的传说。

    其实滚地猴一身硬肉,这点花拳绣腿哪里打得伤他。他就学蹴鞠场上假摔,满地滚来滚去,一脸痛苦之状。

    梁生看到这情形,摇头叹道:“媒婆嘴说的,周家小娘子温柔如水。不巧今天被我遇到,竟然是这么个人物。貌美倒是真的,只是这脾性。紫萝妖姬冰狸安娜周?这位姐,将来谁能治得住?”

    由看到滚地猴那样子,不由动怜。摸了摸身上,掏出二两银,递给他说:“这兄弟,吐血可不是小事。去抓些治内伤的药,多将息几日。”

    梁生走后,滚地猴把嘴里含的酱油吐掉,把嘴边的酱油擦干净。他等到梁生走得没影了,才从地上爬起来,挑起空桶,急忙忙走了。

    苏苔芝看完这一切,猫着腰,从树林里快速穿过,追上车,一同回到舅家。她一下车便说:“我最不想坑人,怎么今天又陷害了一个好女子。”

    马苏丽仰面合十道:“佛祖慈悲,城隍公慈悲,土地公慈悲。我可没有假冒周郁芬。我扮演的是另一个人,紫萝妖姬冰狸安娜周。梁翰林自己要对上号,也不关我的事。”

    苏苔芝说:“可是周府尹就只有一个女儿啊。不管起什么名字,都是她。”

    马苏丽也感觉自己胆子太大了,她说:“听说应天府尹就是京东路大尹哦,几十个州县都是他管的。他女儿可不是好开玩笑的。千万不要露馅,要吃罪的。”

    不一会儿,滚地猴也来了,这是剧情本来没有的。他自己找到前街这里来,还找到马苏丽的饼店,只因剧情多出二两银。

    他刚扮演了挨踢男,几个女子怕他真伤到了,上去揉的揉,捏的捏。

    滚地猴把那二两银交给苔芝,真是诚实守信。任务完成,就回去忙碌进货的事了。

    苏苔芝拿着那锭银子,心想:“既然是梁生的钱,就交给菲菲吧。”

    于是她走进房间,见菲菲在马苏丽的床上趴着睡,一只大白猫睡在她腰背上。

    苏苔芝赶走了猫。谭菲儿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我刚才睡觉时做噩梦,总觉得窒息,要死了一样。糟了,一定有什么祸事要发生。”

    苏苔芝笑着说:“哪有什么祸事?刚才马苏丽的大猫卧在你背上,泰山压顶一样。你又那么瘦,难怪喘不过气来。我在别的地方,从未见过这种巨猫,尾巴比我胳膊还粗。”

    苏苔芝把二两银递给谭菲儿,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梁公子怕你没吃饱,给你吃饭的。”

    谭菲儿诧异道:“他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没钱吃饱?”

    苏苔芝又没过脑子,随口说:“哦,那是他怕你吃得太饱,给你买酸梅消食的。”

    谭菲儿虽然感觉莫名其妙,既然是银子,哪有不要之理?她接了钱重新躺倒,旁若无人,好像是她自家的床一样。她这几日茶饭不思,也懒得梳洗,总是恹恹地歪在床上。

    马苏丽也进来了,见她心神不宁,就说:“我带你去夜市,看皮影戏《猪侠记》。戏里面也有个菲菲哦。”

    谭菲儿说:“《精灵梦》还可以看。至于什么《猪侠记》,《狗出没》,我都不想看了。早三年前,我就不看那种幼稚的了。”

    下午,苏苔芝特意换上一身华服,走路去应天书院。

    进大门时,门房连问都没问一句,就让她进去了。她是第一次来这里,然而凭借贵人气质,无人敢拦阻。

    走进大院,发现这里面很大,大到要迷路。本以为走两步,往哪间屋望一眼,就可以看到梁生的。

    在院里问了路,终于找到了梁文熠。梁文熠看到她,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又想不出是谁。

    苏苔芝先开口说:“我是菲菲的好友。你现在攀上大尹的千金。要是菲菲又铁了心要跟你,你会不会不要她了?”

    梁生答道:“怎么会不要她?我往年寒夜读书,三更露凉风冷。低头是文字,抬头时,幻中全是菲菲的影子。我中进士,是为了让她家不嫌弃我。岂是为了攀附哪个高官千金?”

    苏苔芝又说:“只是你还要在官场混。你要自己去退婚,得罪了正三品应天府尹,会妨碍你官运的。”

    梁生道:“我认识菲菲时,都不知道官运是个什么东西,能不能吃。总之,官运再亨通,也不及一个菲菲。”

    苏苔芝闻言,欣喜万分,真有情郎也。于是拿出一张纸条,对他说:“我已经打听了周家小娘子的生辰八字。你只须在庚帖上作假,搞成八字严重不合。到时候,她家会主动要求退婚的。”

    梁文熠接过纸条,看了一下。周家小娘子是元符三年,庚辰年卯月癸巳日戌时生。说实在话,要不是个蛮横的武打女,真的很般配哦。

    苏苔芝终于完成了作业,留下纸条。她做贼心虚,连告辞都没有,直接溜出去了。

    原来周家小娘子,把曾大人误认为有名的曾道人,找他算过命。因此生辰八字被他所知,才能出此计策。

    走回来的路上,苏苔芝心想:“曾大人果然诡计多端,教我们使了两计。害得我四处招摇撞骗,挑拨离间。这算是成人之美吗,还是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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