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清晨，艾一早早醒来，下楼之后看到荆铭已经打算出发去太古铜门。

    她有点不舍，“要不吃个饺子再走吧，今天除夕。你后面肯定风餐露宿，吃饱了再上路吧。”

    荆铭面无表情，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半个时辰，“萝卜牛肉馅。”

    艾一吐槽道，“谁能想到魍魉第一是个吃货。”

    伏枫也来了厨房帮忙，三个人很快包好了饺子。

    饺子浮在沸腾的锅里，热气腾腾，带着萝卜的香气。

    她在一边拍了蒜，切碎了香葱，和酱油，醋，和香油，在碟子里混在一起来蘸饺子。

    四盘饺子上桌，很快被吃完。

    荆铭准备出发，换上了风阻小的魍魉弟子服，显得身姿挺拔，半张脸在黑色面具里。

    “我走了。”

    她看着荆铭熟悉的装束，“嗯。”

    荆铭走到她面前，用力抱了一下他，艾一也用力回抱了一下。

    他松开她之后，径直离开了。

    她看着对方的背影，在心里默念，一路平安，不要受伤。

    伏枫见艾一还在望着荆铭离开的方向，问道，“今日除夕，你想做什么。”

    在除夕，艾一会和父母一起打扫屋子，晚上看春晚吃饺子。穿越之后，她很少会放假，有时除夕也在门派加班。

    现在，伏枫恢复视力之后，维修铺里干净得桌子都能反光。

    艾一：“店里不需要打扫，已经够干净了。我们白天去凝香园，晚上去流云渡吧。”

    这半年，她开张营业，还有很多江南美景之地没有去过。而且，每年除夕夜，云轩城主夫妇会在流云渡举办烟火大会。

    她想了想，对伏枫道，“你总是牵着我，两个男子拉拉扯扯太显眼了，我还是换一身吧。”

    接着，用法器换了一身青衣女装，头发用玉带束起垂髻。

    伏枫第一次看到她的女装，呆呆的望了好久。看久了，艾一都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走吧，再看你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你真好看。”伏枫说着，牵起她的手向门外走去。

    “冰心堂有不少名动大荒的美人，像是紫荆，婉清，玉晨。”她数着名字，“你见多识广，还能这么说。”

    “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从头到脚都不一样。”伏枫好笑的应着。“因为我心中有你。”

    艾一听完，避开了他的眼睛。她想着，这个带着爱意的变量函数，让人悬溺，实在有点危险。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过长林道，阳光斜斜的打在身上，仿佛一对无忧无虑的情侣。

    凝香园中繁花盛开，在江南清冷的深冬，如人间仙境般，充满绚丽生机。

    传说，花神千年前留下神器琉璃盏，虽然神器破损，但存放琉璃盏的花园四季如春，多种花卉交织，绚烂斑斓。

    云轩城治下宽厚，每年十二月，凝香园会放开禁制，不论种族，都可以来游览参观。

    伏枫对艾一解说着有关琉璃盏的传说。

    人间帝王与花神相恋，不为天道所容，王朝覆灭，花神爱人魂飞魄散，据说琉璃盏里是花神思念的泪水。

    凝香园四季最为盛开的白蔷薇，寓意永恒的思念。

    艾一心想，悲欢离合，在人间流传百世的，大多是悲离结尾的爱情。

    伏枫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艾一：“坠入爱河之前，她是天界花神，他是人间帝王，两人都逍遥无忧。如果他们没有相遇，或是早早结束这段恋慕，或许更幸福。”

    伏枫则握紧了她的手，看到她眼神清明，仿佛这句话是为他说的。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伏枫，“怎么了？”

    “没事。人间传颂花神的爱情，都是赞叹二人勇气。”

    她并不赞同，“爱情可以锦上添花，也可以雪中送炭，但是没有必要一起跳火坑。”为了爱情对抗全世界，经典爱情脑。

    伏枫拉着她转了一下，抱住，在她耳边说，“希望我能看到，你坠入爱河的时候，是否还能这样理智。”

    “我们那有句话叫，智者不入爱河。”明明可以稳稳地走在陆地上，非要坠入深渊沉浮。

    伏枫有些不甘心，自己已经如此深陷，而对方还在陆地上稳稳的和他打招呼。便在她的脖子上轻轻的咬了一下。

    她惊了一下，推开对方，“周围有人。”

    伏枫笑着说，“今日除夕，很少有人会来。”他用灵力探过周围没有其他人。

    “看完凝香园，我们去桃源楼吃烤鸭吧。”她想回避这个暧昧的氛围。

    “好。”

    桃源楼的生意很好，他们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等到菜品上齐。

    她观察到，隔壁桌只有一个人，通过他红衣上的龙纹，辨认出这是龙巫宫的人。

    龙巫宫精通灵巫法术，占卜未来，具有龙神之力。星变时，龙巫宫曾预测，百年后，新幽都之主会带领妖魔，冲破太古铜门，为祸苍生。

    龙巫宫位于灵山，门下弟子极少出现在大荒。

    艾一推测，他们可能掌握着时空穿越的线索。

    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起身去邻桌打招呼。

    伏枫认出对方，刚想阻止艾一，但是被她轻轻挣开。

    “这位公子，在下李二，非常荣幸，能见到龙巫宫的弟子。”她客气的行礼。

    红衣男子正单手托着下巴，穷极无聊的看着满桌的菜。听到声音慢慢坐起，乌发用一根金绳拢起，散漫中透着华贵，随着起身，一缕长发滑倒胸口。

    “怎么，这位姑娘想占卜姻缘么？”

    龙巫宫主，商寂，五年前占卜出新幽都之主会在云轩城出现。虽然他巫力强大，但只有接触到对方的身体，他才能确认。所以他离开灵山，来到云轩城。

    春秋更替，他在云轩城里总会去人最多的地方，食肆，茶楼，赌馆，青楼，来搜寻对方的痕迹。时间久了，他也成了人们口中，风流浪荡的算命先生。

    “可以啊。”艾一好奇。

    “劳烦姑娘把手给我，读一下你的命理。”商寂麻木的说道。这种对话，他已经在这五年中重复几百次。

    他一只手握住艾一的手腕，另一只手摊开她的手掌。

    突然，商寂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升起淡淡的蓝色光晕。

    他表情镇定，但内心波澜万丈，确定对面这个年轻的青衣女子，就是他要找的，未来幽都之主。

    为了不暴露紧张，他集中精神，开始读艾一的掌纹。奇怪的是，他居然读不出她的未来或是姻缘。

    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是占卜者与被占卜者的命运相依。商寂震惊的松开她的手。

    “怎么样？”

    “我算不出。”

    “哦，那没事儿。”

    艾一决定拉近关系，“大过年的，大家相遇即有缘，都是朋友。”

    说着，拉着伏枫一起，打算和商寂拼桌。

    “你知道十四年前的星象骤变吧，给我们讲讲吧。”

    商寂：“星象昭示着新幽都之主出世。”

    他接着说，“我与姑娘一见如故，既然都是朋友，未来可以一起出游。我很熟悉云轩城内各处吃喝玩乐之地。”

    艾一见他不愿多说星变之事，但与他相熟之后可以慢慢问。

    “好啊，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我叫商寂，家住城东七里巷，你找商府就行。”

    “那离得很近，我们在城东梨花巷的李氏维修铺。这位是李大。”她指了指伏枫。

    商寂笑着：“我们缘分不浅啊。”

    伏枫在一开始便认出这是龙巫宫主商寂，对方无名指上的银戒是历代宫主的标志。

    但是，他知道艾一执着于有关星象的消息，所以并没有阻拦。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他默默的品尝着烤鸭，觉得自己也可以尝试做一下，拴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拴住她的胃。

    艾一与商寂闲聊了许久，吃完饭，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三人在桃源楼告别。

    商寂此行寻找幽都之主，并非要赶尽杀绝。

    十四年前，前任龙巫宫主的预测只说了一半。

    几百年来，幽都混乱，偶尔会有妖魔侥幸通过太古铜门进入大荒，凡间百姓经常会遭受无妄之灾。

    各大门派庇护一方，除魔卫道，但妖魔狡诈，总有漏网之鱼继续作恶。

    新幽都之主若是统一幽都，率领众魔攻入大荒，则生灵涂炭。

    但若这位新王能约束幽都众魔，不破坏太古铜门的封印，则会终止妖魔祸世。

    没有人相信，万魔之主会约束部下，护大荒和平。

    因此，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将这位未来的幽都之主提前杀掉。

    十年前，商寂继任龙巫宫主之位，在继任仪式上收到了龙神启示，即新幽都之主是异世之魂。

    他这五年不断寻找对方，希望能挽回救世的一丝希望。

    终于在这一天，他遇到了她，庆幸对方是位年轻修者，很有可能会选择守护大荒，虽然代价是永世被封印在幽都。

    除夕夜，他望着夜空，星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