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个月前,越国与俞国因边防粮草争端,俞国借此为由率兵欲攻打越国边境,北边边关战事吃紧。俞、越两国实力相当,近年来相互制约,一旦战事起,则俞国与越国的百姓都将遭受苦难。商谈之下,两国决定派使臣前去和谈,沈风觉一直是越国举国公认的‘文思先生’,文采过人,大臣纷纷进谏应由沈风觉前去和谈最好不过,皇上也觉得沈风觉是最合适的人选,便派他前去北方边关与俞国使臣和谈。

    此时,越国北境,营帐外,将士们正在喝酒庆祝和谈的胜利,沈风觉在和谈中言辞缜密,出言锋利,将越国的利益实现了最大化,这场无烟之战,越国占尽上风为胜。

    大将军霍成正在营帐内外四处寻找沈风觉,他抓住一个战士问道,“看见‘文思先生’没,这庆功宴怎么能少了他呢?”

    “回将军,刚刚有人说看见他在河边。”

    “行,你接着喝去吧。”霍成朝着那位战士一挥手,他便立刻退下了。

    霍成到了河边,只见沈风觉一人矗立着,白衣黑发,腰间是祥云纹的腰带,其上挂了一枚品相极佳的玉佩,乌发用一根银带随意的绑着,额前有几根碎发被风吹散,和银带一起飞舞着,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如秋波,身材挺秀,站在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感。

    霍成曾跟随沈大将军征战沙场多年,沈将军爱民如子,英勇善战,胆识与计谋过人,为越国打下不少江山,守护了众多百姓,从未打过败战。如今看着沈将军的血脉再度踏上战场,却是以文臣的方式,他亲眼见识过沈风觉谈判时沉着冷静,舌战群雄的样子,和当年的沈将军如出一辙,心中不免对这个只年仅十六的少年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先生独自一人站在河边,怎么不去和众战士喝酒庆祝。”

    沈风觉向霍将军行了一礼,“风觉不胜酒力,便不去了。”

    “军中不注重礼节,先生不必这么客气,听闻你明日便要回宫,未免太过仓促了些,前两日宫中应该也才收到和谈胜利的消息,皇上定会下旨让我军宴邀俞国使臣,先生是功臣,何不等宴席结束再回去?”

    沈风觉微微一笑,“我之事已妥,宫中还有牵挂之事,将军不必挽留。”

    霍成看着他坚毅的目光,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转身离开。

    沈风觉抬头看了看这无边无际的夜空,低头拿出怀里的一只玉簪,雪亮清透,几条流苏镶嵌垂下,随着风吹过,看上去平添几分韵味。望着玉簪,沈风觉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今日是她生辰,不知她今日过得怎样。

    无人晓其意,无人通其心。深长的夜,终是抵不过少年的思念。

    羽轩宫内,宋婉和宁安躺在床上,两人长久无言。昔日喧闹的宁安,今夜也格外安静,“宁安,你睡着了吗?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宋婉转过身去抱住宁安,她知道,她一定没睡。等了一会,宁安也没有开口说话,宋婉自顾自的说起了话,“宁安,你知道吗?在宫中,我虽有公主的身份,看似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我其实是皇上制约我爹的质子。在宫里,我没有亲人,没有依靠,言辞只能小心谨慎,做事不能粗心大意,需要时时提防。刚来宫中时,我每日都特别害怕,我害怕因为自己在宫里做错了事,皇上便会因我而怪罪宁侯府。后来,我遇见了秦哥哥,遇见了你,还有风觉,你们都待我极好,这些年,我虽没亲人,但是你们在我心中如同亲人一般。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心中好强之人,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不堪,可是,宁安,我们不是别人,我们是在乎你的亲人。我希望我们四个可以一直这样,平安幸福。”

    宁安终究是忍不住,转过身抱着宋婉痛哭起来。宋婉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过了一会,怀里只剩下小声的抽泣。“婉婉,自母亲离世后,这是我第二次单独与父皇一同吃饭,第一次是母亲离世的第二天,他抱着我在宫内一起吃饭,笑着问我喜欢哪一个娘娘,便让哪一个娘娘做我娘亲,我第一次对父皇心生了厌恶,挣脱他的怀抱,哭喊着我一个也不喜欢,我只想要自己的娘亲,父皇怒了,挥袖而出。今日,他再次邀我吃饭,却是让我去巴赤和亲。我虽知道身为公主,和亲之事在所难免,可明明有比我更适合的皇姐,父皇却偏偏选了我。婉婉,父皇虽是我的父亲,可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在乎我。”

    宋婉知道宁安的感受,自小失去母亲,身边没有疼爱之人,长大后却被要求和亲,心中该是何等的痛啊。宋婉轻抚着宁安,“宁安,我们还在你身边,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改变皇上的心意,我明日便托人带消息给父亲,请他向皇上上谏。秦哥哥也在想办法,还有风觉,再过几日他便回宫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不要难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怀里的抽泣声渐渐的弱了,宁安睡着了。宋婉看着宁安,即使睡着了,未干的眼泪还静静的躺在睫毛上,眉心的愁容消散不去。宋婉抱紧了宁安,心中想着对策,一夜无眠。

    三日后,宋婉听闻沈风觉回宫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想去书院寻他。“佩蓉,快,帮我梳妆,我要去书院。”

    “公主,文思先生才刚回宫,定要先向皇上禀告政事,得需要些时间,我们晚一点再去吧。”

    “我等不及了,我要先去书院等他。”宋婉着急的从床上下来,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佩蓉对她没办法,只好帮她梳妆洗漱,二人准备好,便出发前往书院。路上,宋婉心里一直祈祷,沈风觉一定会有办法的。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不知从何开始,对沈风觉竟如此依赖,对他总是有着十足的信任,有他在,便安心许多。

    朝阳殿内,沈风觉正向皇上禀奏着和谈之事,“皇上,此次和谈,俞国已签下停战书,并保证不会再举兵攻打我越国,另外,几日后俞国会送上厚礼以示和我国交好。”

    太监接过沈风觉手中的停战书呈给皇上,皇上拿过一看,龙颜大悦,“沈爱卿,此事你办的极好,朕封你五品官位。此外,朕重重有赏,你如今是五品官位,书院那个地方便不要住了,朕将西边的宫殿赐予你,至于殿名,你自己取吧。”

    “谢皇上。若无其他事交待臣,臣便先退下了。”

    皇上大笑到,“不愧是沈爱卿,本想留你在宫中吃饭,既然你无此意,朕倒是也不留你了,你退下吧。”

    宋婉在沈风觉殿内着急的走来走去,坐立不安。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声,宋婉激动的向外跑去,本以为是沈风觉,正想喊出口,却只见沈风觉的贴身侍卫顾小七一人,“怎么只有你一人,沈风觉呢?他在何处?”

    “公子还在朝阳殿,知道公主会来书院等他,便叫我先回来告知公主,他与皇上议完事后便回来,还请公主在殿内等待。”

    宋婉心中好奇,沈风觉怎知她会来书院等他,但还是按捺住了性子坐下等待。

    等了一会,门‘吱呀’一开,宋婉唰一下站起来,看向门口,只见沈风觉身着官服,乌黑的头发绾在发冠中,整个人仍然神采奕奕,完全不像赶路三天的样子。见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沈风觉低下头笑了笑。宋婉跑上前去,仔细端详了他一番,捏了捏他的脸,“两个月不见,你清瘦了不少,定是军营中的饭菜不合胃口,明日我便下厨给你做好吃的,让你像以前一样白白胖胖的。”

    沈风觉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掩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可是等了你三个时辰,要和你说正事的。”宋婉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气恼,本以为他会疲惫,自己便想关心他,却只见他完全没正形。

    沈风觉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一下子慌乱了,害怕她真的生气,“我知道你想说的正事,回宫之前我便知晓皇上欲安排宁安和亲之事,此事我已有了对策,你不要担心。”

    “真的吗?哇,风觉,你简直太厉害了。”宋婉激动的抱住了沈风觉,有他在,她真的心安。

    沈风觉被宋婉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转而是满心的欢喜,他的眼睛亮亮的,仿佛怀里就是全世界,他正抬起手想抱住她,宋婉却先一步退了出来,开心的看着他,“我们等下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宁安和秦哥哥,他们肯定也很高兴。”

    “好。”看着宋婉开心,他也开心。

    启乾殿里,四人围坐在一起,听沈风觉想出的计谋。沈风觉环顾了一眼四周,对秦焕泽说到,“焕泽,你将殿内外检查一下,不可有旁人听见我们的对话。”

    “风觉哥,你的计谋真的能帮我吗?”宁安一脸急切地看向沈风觉,她多希望他说能。

    “万事无绝对,此事还得看进展如何,还有别人信不信。”沈风觉依旧冷静地开口。

    宋婉拉住宁安的手安慰到,“既有方法,我们便试一试,放心,事情定会有转机的。”

    待秦焕泽检查完后,沈风觉缓缓开口:“巴赤既然想迎娶公主和亲,那便是想将公主作为筹码,换两国交好,以公主在越国的身份地位,让越国不会率兵围剿巴赤,保巴赤平安。那和亲的公主必然是在越国皇室中有一定身份地位的,而且被百姓熟知的,若是将一个越国百姓都觉得举足轻重的公主嫁到巴赤,想必他们也不愿。所以,我们便要设计让巴赤知道宁安公主在宫中的处境,而且要宣扬到足以让他们信服,他们必定会找皇上求娶其他公主。”

    秦焕泽听完若有所思,“明日我便要出宫,可以借此机会在宫外宣传此事。”沈风觉点点头,看向宁安,“此次成败的最大关键就在于你。”

    翌日,宫中传开了宁安公主一月后将要与巴赤和亲的消息。役馆殿内,巴赤使臣听闻此消息,便悄悄派人在宫中打探宁安公主。宁安走在太监宫女平日里最多的甬道中,穿着一身过时的衣服,发饰也是简单的流苏,熙熙攘攘的镶嵌在头发上,她身后跟着两名宫女,“公主,奴婢到内务府去领些新的绸缎吧,冬天快到了,正好做两身新衣。”

    宁安掩了掩面,抽泣的说,“怕是你们去了也领不到,罢了,这次再去试试吧。”不一会儿,两名宫女跑着跪倒在宁安面前,“奴婢该死,内务府说新到的绸缎要等太后皇后和其他皇子公主挑了之后我们才能去领。”

    宁安平淡的说,“你们起来吧,这种事情还少吗,我们不必去争。”宫女为宁安打抱不平,“公主,平日里内务府一直克扣您的俸禄,就连冬日里的碳都不够烧,每个冬天,公主都是棉被加身,现在竟然连做衣服的绸缎都要克扣了,公主,奴婢替您难过。”

    “这些也是你们该说的吗?宫中不许议论,是不是要本公主掌嘴。”宁安对着两名宫女发了怒,“回宫。”

    霎时,流言便在宫中四起。巴赤使者派出去的手下回来禀告,“宁安公主自幼便丧母,不得皇帝宠爱,在宫中不受待见,而且连太监宫女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此话,巴赤使者如坐针毡,想不到越国皇帝竟要将这样毫无地位的公主嫁与巴赤,这是丝毫不将巴赤族放在眼里。巴赤使者怒气冲冲,打算报信给巴赤王,手下突然提醒,“使臣切莫大意,万一这是越国的圈套,待小人去宫外打听打听,方知真假。”

    第三天,巴赤使者收到宫外来信:宫外百姓皆不知宁安公主。几日后,巴赤王子带着一批使臣前来。大殿上,巴赤皇子向皇帝献上厚礼,并表明此次前来的决心,“我巴赤欲于越国交好,想迎娶越国尊贵的公主,听闻皇帝有意将该国的宁安公主与我国和亲,我此次前来,便是代表我巴赤族,与我族和亲公主不能是宁安公主,若皇帝执意让宁安公主和亲,那我巴赤便不再奉行友好之交。”

    皇帝表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十分痛恨,宁安公主和亲之事怎如此之快便被巴赤知晓,“巴赤皇子此言,着实令我大吃一惊,我国还未下和亲公主诏书,怎就一定是宁安公主呢,和亲之事未定,日后再议。”

    朝阳内殿里,皇帝大发雷霆,“区区巴赤族,竟敢小看我国公主。沈风觉,你立刻下去查,这件事究竟是如何落到巴赤族耳朵里的。”

    “臣遵旨。”

    宁安一听说今日朝堂之事,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宋婉跑去找沈风觉,“婉婉,这次真的多亏了风觉哥······”宋婉忙堵住她的嘴,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

    风婉轩内,沈风觉刚从皇上内殿回来,远远的便看见宁安和宋婉在门口等待的身影,于是加快了脚步她们走去。宁安一见到沈风觉便大喊到;“文思先生你一定要查明真相,究竟是谁害我名声。”

    “公主放心,皇上已将此事吩咐给臣,我一定彻查。”沈风觉向公主行了一礼。

    几日后,沈风觉向皇上呈奏,“启禀皇上,起因是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私下议论公主身份,提起和亲之事,此事便在宫中传开来。”

    皇帝震怒,“将此宫女幽禁,交刑部。”

    “遵旨。皇上,现在宁安公主舆论已经不可控,而巴赤族那边步步紧逼,再拖下去怕是不利两国关系,北边边防方才无恙,此时断然不能再与巴赤族关系破裂。”沈风觉说完,几位大臣也纷纷附和。

    “朕会考虑,你们先退下。”

    皇上一日未下诏书,宋婉和宁安心中便一日不安,为了怕事情败露,又只能忍住性子不去找沈风觉。宁安每日焦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宋婉便日日陪着她。

    佩蓉从殿外匆匆赶来,“公主,今日早朝,皇上下诏,欣悦公主和亲巴赤。”宋婉望着宁安,二人都松了口气,持久战,终究是打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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