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说：“真正能让人看到幻境的，应该是刚才那片羽毛，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猫头鹰的羽毛，只要施法得当，就会将一段记忆留存在某个地方。”

    “所以……这是阿特米斯的妈妈做的？”

    “别难么紧张，这个法术仅仅是留存记忆而已，可能是阿特米斯的妈妈离开时，想要把过去一同抛下，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东西，你妈妈可能误打误撞，被波及到了。”

    艾比盖尔没想到谜底竟然是这样的，听到以后既没觉得释怀，又没觉得难以接受，只是卡在当中，不上不下，有些悻悻。

    “为什么阿特米斯的妈妈要这样做呢？”艾比盖尔喃喃道。

    “你是说抛下这段过去吗？嗯……一般来说肯定是因为某件事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吧，”卡洛琳将那枚戒指包进手帕里，小心揣进口袋。

    “你拿这个做什么？”艾比盖尔问。

    “这上面曾经贮藏着很强的魔法，值得拿回去研究一下，顺便做个纪念。”

    “你还在想着加入到女巫的队伍当中去呀？”

    “那还用说吗？加入进去以后，我才能学到更多魔法。”卡洛琳拍了拍手上的泥，站起来，把一只手伸到艾比盖尔面前，“回去吗？”

    艾比盖尔把手交给她，被她从地上拽起来。

    两个人都重新站起来后，卡洛琳缩着肩膀跳了两下，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声：“好冷啊，再待在这里要感冒了。”

    “原来你也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准备就被你拉到这也外来了。”艾比盖尔翻了个白眼，小声抱怨。

    “我也不知道竟然会来这种地方嘛。”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路小跑，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飘散在风中。

    平安夜那天，小埃里克已经可以张牙舞爪地四处爬了，房间里到处都是柔软的地毯，刚好为他铺成一条条无比宽阔的道路。他会顺着地毯爬到任何地方。

    有时候艾比盖尔坐在走廊的飘窗上看书，他会一边“咯咯”笑，一边用小手掀开窗帘。那双碧绿的眼睛闪烁着纯粹的喜悦，仿佛他们刚才在玩捉迷藏。这时候，艾比盖尔就会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搂进自己怀里，为他读自己正在看的那部分故事。

    而此时，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整座庄园里里外外都充斥着节日的氛围，温馨而华丽，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肉桂馨香，大厅摆放了一株直通天花板的圣诞树，上面装饰着各式各样的彩球、水晶、还有星辰，下面被礼品盒子堆满。

    卢卡斯先生在指挥着佣人把新画好的家庭画像摆放到客厅，这幅画正是由艾比盖尔的绘画课老师画的。他在教导艾比盖尔以前就是卢卡斯先生御用的画师了。

    图画当中，伊丽莎白抱着小埃里克坐在一张天鹅绒椅子上，艾比盖尔穿着米色的蕾丝裙坐在一旁，他们的身后站着高大挺拔的卢卡斯先生，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平静祥和的，仿佛他们的生活非常美满和谐。

    当然，如果艾比盖尔不知道还有阿特米斯的存在，她真的会以为他们会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卢卡斯先生至今为止都对伊丽莎白非常体贴，身为女儿，艾比盖尔能感受到他是用真心在关怀疼爱伊丽莎白，实在是无可挑剔。

    这让小小年纪的艾比盖尔百感交集。她曾经在文学课上委婉地询问过她的家庭教师斯嘉丽，如果一个人对你和你身边的人很好，然而他又对另外一些无辜的人无比恶劣，她究竟应该怎样看待这样的人。

    斯嘉丽想了一会儿，面带微笑地回答她：“就像看待一个普通人那样看待他。”

    艾比盖尔以为斯嘉丽会说她需要爱憎分明之类的，即便这个人对你再好，他犯下了错误，也应该受到惩罚。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有时候艾比盖尔认为斯嘉丽极其睿智博学，有时候又情不自禁地觉得她也有搞不懂的东西。

    “再往左边一点，右边高一点，低一点……”卢卡斯先生对着那幅画端详半天，终于放过了那几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仆人，让他们开始固定画框。

    艾比盖尔这天穿了一条玫红色的裙子，从二楼下来，停在台阶上看卢卡斯先生挂好画，才低下头继续下台阶。

    “艾比，快过来！”伊丽莎白从沙发后面仰起下巴，兴奋地向艾比盖尔招手，她身边还坐着小埃里克，正在摆弄自己的圣诞节礼物——一只单筒望远镜。

    这只望远镜对其他人来说很小，但是和小埃里克比起来就很大了，他费力地拿着，刚刚找到玩它的诀窍，两只小肉手抓着两端拉开再合上，拉开再合上，玩得不亦乐乎。

    艾比盖尔看见他们两个心情就很畅快，提着裙子飞快跑下楼，亲了一口埃里克，又在伊丽莎白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圣诞快乐，妈妈。”

    伊丽莎白也吻了她，“圣诞快乐，艾比。”说完，她把旁边的那个礼盒递过去，“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是一个红绿双色的礼盒，很有圣诞气息，上面还缀着一朵花和一张贺卡，贺卡上写着“圣诞快乐，我的女儿”。

    艾比盖尔开心地再次拥抱一下伊丽莎白，坐到一边，开始拆礼物，是一个牛皮包裹的笔记本，烫金文华丽潇洒地写着艾比盖尔的名字。

    “喜欢吗？”伊丽莎白问。

    艾比盖尔爱不释手，来回翻看，恨不能用手掌的每一寸肌肤去感受这本笔记本的质感，“我太喜欢了。”

    “那就好，这个笔记本可以让你用很长时间。”伊丽莎白微笑着说。

    “谢谢，妈妈。”艾比盖尔在伊丽莎白的脸上亲了一下。

    “艾比。”卢卡斯走过来，他身材挺拔而又高大，和他相似年纪的绅士们早就已经大腹便便，他还保留着修长的身材，长年累月和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让他有了一种笃定、稳健的气场。

    沙发上的母女安静下来，向他看过去。艾比盖尔脑海中闪过阿特米斯的身影，一时间心情复杂。

    卢卡斯手上拿着一个礼盒，俯下身，递过去，“圣诞快乐，这一年多我一直在照顾妈妈和弟弟，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希望你能见谅。”

    “不会。”艾比盖尔连忙说，“圣诞快乐，爸爸。”

    卢卡斯蓝色的眼睛似乎能把人看穿。

    他抱起沙发上的小埃里克，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笑着说：“我们未来的船长已经学会使用望远镜了。”

    小埃里克仿佛听懂了这句话，抓着望远镜蹬腿雀跃。卢卡斯抱着他在客厅里走，语调激昂地说，现在他们就在一片海上，年轻的埃里克·卢卡斯船长正在观察着远处云朵的厚度。

    “呼——”卢卡斯抱着埃里克一个滑翔，逗得他笑起来，“一阵强风来咯！快扬帆！”

    伊丽莎白的视线追随着这对父子，脸上笑容洋溢。

    还不到中午，外面又下起了大雪。浓云压顶，完全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然而房间里温度适宜，时不时传来欢笑声，和外面形成鲜明对比。

    艾比盖尔坐在沙发上，把卢卡斯送的礼物也打开了，是一艘船的模型，制作十分精致，上面的风帆可以调节，船舵用手指拨一下就能飞快转起来，甲板也能摁开，打开船上的窗户，能看到里面是一个个小客房，有微型的床铺，还有桌椅台灯。

    “是公司第一次设计出来的客轮，叫人马号，准备明年春季投入市场。”卢卡斯的声音传过来。

    艾比盖尔正对着模型船的窗户往里看，听到声音后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到卢卡斯还在抱着小埃里克来回踱步。

    伊丽莎白率先开口：“真是太棒了，威尔，那我们岂不是可以乘坐着自家的客轮出去旅行了？”

    “是这样的。”卢卡斯志得意满，“如果你想，我们明年夏天可以出去，那时候我比较有空闲。”

    “哦，我太快乐了。”伊丽莎白紧紧搂住艾比盖尔。

    艾比盖尔却高兴不起来。抱着船的两只手有些麻木，这些东西本应该属于阿特米斯，他也是卢卡斯的孩子，然而此刻她收到了卢卡斯圣诞节的礼物，还许诺要在明年出游，这些都和阿特米斯毫无关系。

    这样的大雪天，他独自在地窖里……

    艾比盖尔心里七上八下，最后在中午的时候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平时下雪以后都会有佣人扫雪，但是现在是圣诞节架起，扫雪的佣人正和家人待在一起，外面的积雪已经没到艾比盖尔的大腿，她披着兔子毛制成的斗篷，一跳一跳地在雪中前行。

    有些担心这样会留下明显的线索，让人凭借雪上的痕迹就能知道她去过哪里，不过好在整个后厨还有马厩那片区域被得打扫地很干净，只有白天刚下过的那一层薄雪而已，有些地方还布满来往佣人泥泞的脚印。

    “阿特米斯。”艾比盖尔刚把地窖的门关上就迫不及待喊他，拖着厚重的斗篷和棉衣下台阶多少有些不太方便，她一手抱着客船模型，一手拿着手提灯往下张望。

    地窖里传来轻微的抽气声。

    艾比盖尔有些奇怪，抿着唇下到地窖底端，发现阿特米斯没有像以往那样在铁柱子旁边迎接她，笼子的角落，一团毛毯堆起来的地方正在发出细微的呻/吟。

    “你怎么了？”艾比盖尔焦急地靠过去，举起手提灯想要看得仔细，“是不是两层毯子不够，太冷了？”

    那团毛毯虚弱地回应道：“艾、艾比，你来了……”

    “是，我来了，今天是平安夜，我不想你一个人。”艾比盖尔飞快说明来意，继续追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大概要死了……”阿特米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