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靳苋第一时间就是将暖气开到最大，然后躲进卧室打开那盏暗黄的台灯以及电脑。听着电脑散热器发出的嗡嗡声，她才惬意的躺在床上点起一根烟。

    沾了雪的衣物凌乱的扔在地上，在暖气的作用下散发着白雾。靳苋张开手脚躺在床上，看自己的肌肤在暗黄色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回忆着这几天不真实的经历。

    她记得从前的她生活的一直很有规律，要不写作，要不发呆，要不找个人投喂她饥饿的皮肤，再要不就是去到暗格酒吧沉默着喝半天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她的世界来了一束光。让昏暗的房间不再是唯一的栖息地。她见过了晴空万里的白天，也见过了星星点点的黑夜；见过了灯火通明的钟鼓楼，也见过了四下无人的护城河。原来生活不止一种活法。

    靳苋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恐慌，她害怕繁华的背后是荒芜，因此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来逃避这种恐慌。

    天空在日落之后隐隐约约出现几颗星星，暗黄的灯光显得愈发明亮。靳苋感觉自己就像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似的充满了安全感。她不停的翻身，希望证明这种温暖是真实存在的，可不经意间的翻身却让她睁眼看到这个寂静的房间。

    天花板惨白的像死去很久人的脸，耳边不断传来街道上孩童嬉闹的声音。今天揉了揉僵硬的眼，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挽上八点多。

    手机上只有几条烦人的广告。她叹着气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习惯性的点起一根烟。电脑已经进入休眠状态。她光着脚走过去唤醒电脑，然后简单套了一件薄衫走到客厅。

    过往车辆的灯光像表演秀一样照的客厅一明一暗。靳苋从冰箱脚边打开一罐啤酒，然后沉默着走到落地窗前坐下。白天纷飞的大雪已经没了势头，时不时只有几片雪花在色厉内荏的飘落。

    无论是南方的孩子还是北方的孩子，对于雪都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亲近感仅仅是对雪的钟爱还是因为看到雪就以为着寒假来临，就意味着可以放假了。

    靳苋看着这种简单却又珍贵的画面，脑海中不仅想起王禾提起的陈可。既然他可以在她短暂的童年中留下画面，那他一定和其他人的意义不一样吧。

    靳苋沉吟着，不禁拿起手机搜索是否看有一位叫做陈可的歌手，他是否走在自己梦想的星光大道上。

    ——叫陈可的人还蛮多的嘛。

    靳苋看到搜索页面有很多叫陈可的人，他们或者是艺术家，或者是运动员，可没有一个是歌手。

    良久之后靳苋放下手机，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后又不经意的向街对面看去。

    小卖部的灯还亮着，小孩子打雪仗的画面将小卖部门前衬的格外热闹，只是梁默和李芳芳的身影却从未出现。

    靳苋的眉头又不禁皱起来，他不知道梁默是否已经知道了李芳芳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知道真相的梁默。每每想起那双眼睛流泪，她总是充满了莫名的悲伤，就像一朵艳丽的花，突然之间褪色枯萎。

    啤酒顺着嘴角跌落在脚踝，传来一阵清醒的冰凉。靳苋将空的啤酒罐随意的扔在一旁，然后起身回到卧室。

    像往常一样，她沉默着翻看了一些曾经的章节后，将电脑音乐开到最大，然后戴上耳机，飞快的打起字来。

    她喜欢这样伴随着音乐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不管是音乐还是写作都能带给她巨大安全感。人会离开，事物会变，只有音乐和写作不会抛弃她。

    手边的烟灰缸随着她打字时间的推移越垒越高，它亲历着一个人彻夜的独白。

    当靳苋揉着酸涩的手腕抬起头的时候，窗帘的缝隙中透过一丝光亮，有些朦胧，有些清冷。

    她眉头跳动着点了一份外卖后，乏力的躺在床上，耳边又只有沉闷的心跳声和电脑散热器发出的嗡嗡声。

    她脑袋昏沉，意识清醒，思绪在《常安》的世界里来回游荡。

    手机依旧沉默着，仿佛除了接收垃圾短信没有一点用。靳苋的耳边传来沉重的敲门声，不出意外是她点的外卖到了。

    她拖着尾音懒懒的喊着：放在门口。然后又继续昏沉的清醒着。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沉重的声音随着靳苋的心率有规则地响着，响的靳苋心烦。

    她披着薄衫边开门边埋怨道：不是说了放在门口吗，一直敲敲敲，你......

    靳苋的话还没说完，却看见门外站着的并不是送餐员。

    梁默低着头一只手提着靳苋点的外卖，一只手还停在半空，他的头发像是很久都没洗过似的干燥而又凌乱。靳苋推开门的瞬间梁默抬起头，他的眼睛肿胀、通红，像是流了一夜的泪。

    靳苋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梁默，你怎么来了。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梁默嘴角抽搐着，像是在隐忍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他将手中的外卖递到靳苋面前，然后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好像害怕一晃神她就不见了。

    靳苋犹豫着接过外卖，又说：进来坐吧，外面冷。然后为梁默让出一条道。

    梁默忽然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很久之后才又重新低下来。

    靳苋不明白梁默突然的沉默到底是为什么，但她的心里已经不可避免地染上一层阴霾。

    她害怕梁默的这种眼神，不，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转过身向客厅走着，说：进来吧，家里开了空调。

    靳苋坐在沙发上将薄衫束紧，然后打开外卖细细品尝着，她似乎并不担心梁默的状况，更不害怕梁默会转身离去。

    靳苋心里默念着，大约过了一分钟，梁默抿着嘴站在她面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梁默，起身将他按到沙发上后，为他接了一杯开水，问道：怎么了，梁默，对我还有不能说的吗？

    简单的一句话，好像海啸般轻而易举击溃梁默的防线。他的嘴角愈发剧烈的颤抖，双手慌乱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靳苋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身边问：心里难过就哭吧，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笑你。

    梁默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哽咽着说：阿苋，李芳芳好像得了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