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遇“我是鸽手”线下直播活动预告一出，立刻就在平台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票数遥遥领先的自然是传言中的枫遇三巨头。排在第一位的是三生易水，不仅身为枫遇的顶流作者，还是呼声最高的一个。排在第二第三的作者也毫无悬念，是摸你别躲和寂静小花。
柯白晞自己的票数是三十多票，在一千名开外。
……她居然还有票？
虽然她知道估计是因为苏文杉带来的新文风波，让有些用户把自己的票也投给了她。但与此同时，柯白晞在《躲在云层看日出》骤然活跃起来的评论区下——她看到了一大窝苟子。
“这个活动就是给签约作者的，非签约根本没有机会，对吧？”
“线下直播也无所谓，对吧？”
“至于小白柯长什么样，笑死，根本不想看。”
柯白晞：“……那为什么我是前百名。”
苟子：“…………哦。顺手投了个票。”
“可是我有656票哎。”
“顺手就是顺手。”苟子们火了，骂骂咧咧，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实情：“妈的，要不是你老说自己想火什么的，我们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给你拉半张票的。”
“那……啵啵？”
“啵你妈。”
除一腔热血的小学生十六之外，余下的苟子其实大都比较冷静。例如有个叫梧遥的苟子是财经专业的，比其他人要稳重很多：“那要是真的上去了，你没有粉丝基数没有背景，被人逮着往死里黑怎么办？”
“到时候小白柯这个名字人尽皆知，每个人想到你就忍不住踩上一脚。”
虽然这三个字她们平时没少嘲笑过，但是总觉得，小白柯还挺喜欢这个笔名的。
柯白晞只是笑了笑。
“那我就改名叫大白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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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遇APP上，投票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忽然有人想起了一件事：“等等……小白柯呢？”明明说好今天准时发布新文，却杳无音信，私信不回，评论区也不露面。
枫遇的用户翘首以盼。
枫遇的用户焦躁不安。
枫遇的用户顺藤摸瓜去了苏文杉的账号。
——苏文杉也没想过柯白晞真的敢不发。不但如此，还直接装死。
大量用户涌进了她的评论区：“苏编辑，请问小白柯的新文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不是因为和枫遇新出的线下活动刚好撞上了，所以官方让你们晚一点发？”
“虽然我们也不想打扰您，但是预告是您发的，现在小白柯不在线了，也就只有您能解答我们的疑问了。”
“——毕竟您可是师父啊！”
苏文杉：“……”
她也没想到枫遇会在这个时候出大型活动，或许是她离活动部门很远，所以她没听到一点风声。不仅如此，还让小白柯逃过一劫。
“确实，因为枫遇刚好出了活动，我和她商量了一下，决定推迟新文发布的时间，非常感谢大家的等待。在枫遇这次的线下活动结束后，我们会立刻发文的。”
但浏览着“我是鸽手”的活动页面，她的目光又暗沉了起来。
碰巧这时消息提示音响起了。
“苏编辑，我们想邀请您在‘我是鸽手\'采访节目上露面，您看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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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杉眼中机关算尽的小白柯此时正在校刊社转笔。实际上，发文的那件事本人就是忙忘了。
许澄颜的计划是三篇稿子。对学姐的采访、再算上刚刚在《飞鸟集》中找到的一丝灵感，也才两篇。
可能是柯白晞的思绪外散出来了，甚至影响到了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以至于三水老师居然主动和她搭话了。
“有没有想过写自己熟悉的东西？”他手指无意识地轻扣桌面，“我可以和你一起写。”
“写什么？”
“海贼王。”他说。
柯白晞一怔：“你不是没看过吗？”采访时第一次见到他，她注意到他书包上不显眼的白胡子海贼团标志，以为他也看海贼王结果得到了否定答复。
少年一怔，抓了一下耳边垂下来的头发，好像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那样有点不知所措起来，“……看过。”
“那就算了吧，”柯白晞冷冷地说道，因为都不敢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喜欢海贼王的人，根本就不能叫做粉丝。“你的想法很好，我一个人来写。”
一旁的许澄颜睁大了眼。这个仗着自己会画几幅画就目中无人的家伙居然受到冷遇了？
很好，就这样下去。许澄颜虽然不知道海贼王是怎么回事，但还是露出了微笑。她早就看腻了优秀社员白晞学妹天天都在崇拜这种家伙的样子了！
那家伙好像想为自己辩解了。白晞学妹没理他。很好。
那家伙想绕到白晞学妹前面迫使她看向他，白晞学妹转身到另一边了。太好了。
那家伙握住白晞学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非常好……诶？
“对不起，”下一秒，出乎意料地，许澄颜居然听到了他在乖乖道歉，“是我没说实话。”
柯白晞淡淡地，“那你就是很喜欢吗？”
“嗯。”
柯白晞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我一个人来写就足够了。”
许澄颜虽然乐得想鼓掌，但还是咳了两声：“你们聊，我去买瓶水。”
“……”走了一个人的校刊社里，好像一下子寂静下来。柯白晞干咳一声，说：“我心意已决。”
“我给你画画。”
柯白晞：“……”
柯白晞：“啊？”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半晌，递给闻人淼一支笔和一张纸，“……写吧。”
一会，许澄颜拿着矿泉水瓶晃进来，看着坐在一起写着什么的两人，手一抖差点没拿稳：“他妈和好了？”
往后的几天里，柯白晞来往最多的就是校刊社。她亲手将钥匙插进锁孔，看着这里灯光亮起，灯光熄灭，日日夜夜。
许澄颜也几乎是住在校刊社了。另外是三水老师，他没有和她合写稿子的时候只是一个人在写作业，任由白炽灯照不亮的暗处吞没自己，在各自一半的光影里浮浮沉沉。
枫遇上“我是鸽手”的投票愈发火热，但她好像并没有那么关注。而实际上，她的票数也一直在以某种速度增长。
有两篇稿子都完稿的那天，柯白晞想起有人说过，女性看热血漫大多从来不关注战力排名，注意力放在情感类的比较多。
可是三水老师好像也很关注情感。
“在看什么呢？”社长突然凑过来，让翻着“我是鸽手”投票界面的柯白晞一惊，下意识地熄灭了手机屏幕。
可能是这种反应像做贼心虚，让许澄颜愈发在意，“没事吧？”
“我……”柯白晞象征性地推了推她，“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忙你的吧。”
许澄颜本来要走了，忽然想到刚刚看到的柯白晞的表情，好像很凝重，很慌张，又好像心存愧疚。
“你……”许澄颜麻木着一张脸转过来，“该不会是想退出校刊社吧？”
虽然之前很想退，但是现在想的不是这个的柯白晞：“……”
她把手机收回包里，“我在……我在看一个投票。但是不是很重要。”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话想说。”许澄颜顺手把柯白晞写好的稿子拿起来翻了翻，“写得太完美了，有你真是我们校刊社的福气。”
柯白晞顿了顿。
刚上小学那会，柯白晞几乎从不和时宛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每当母亲问起，她也总是说“和同学玩得很好”。
小学三年级那年，开学一周了，时宛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她：“那……有不喜欢的同学吗？”
“有。”
“为什么呢？”
柯白晞仰起脸。“因为他比我优秀。”
时宛看上去很着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哗哗翻着那本卷边的育儿手册。
最终她下了决定。“为了克服自己，你明天就去和他交朋友。”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善妒的同学的。
柯白晞“哦”了一声。第二日，她把自己在本子上写了几万字的小说递给他看。
她说，你这么厉害，那你帮我点评点评吧。
那个同学笑着应了。离约定好归还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柯白晞终于找到了她的本子——在他的脚下。
被撕成一页一页的，上面还密密麻麻写着字的，支离破碎地碾在地上。那个大家都喜欢的、班上最优秀的同学，带着这个年纪的儿童的顽劣，恶趣味地等待着她的反应，等着她大叫，等着她哭鼻子，等着她威胁他说要告诉老师。
那时的柯白晞只是看了他一会，转身离去。
反正也是垃圾。
校刊社内，她双手不安地交叠，“为什么……”
「我也算作你们的同龄人，可是你们却不讨厌我，反而一直在鼓励我，接纳我的作品。有时候觉得自己这样的性格不算什么，但是每当被同龄人接纳的时候……又常常觉得无地自容。」
「为什么只有我做不到？」
她胸口有异样的感觉，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呢？”
“你说这个啊！”社长恍然大悟，“如果做什么事都需要理由的话，就太麻烦了。”
“可是我……”
“放心，我不会真的都交给你一个人的。”许澄颜拍了拍她，把写满字的本子放回桌上，“每个人都有能做到和做不到的事情，写出能让校刊热销的稿子，这就是白晞学妹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真的有困难，我们也会临时更改方案的。况且不是已经完成两篇了嘛，余下的那篇，是治愈文章吧？那样的题材，是你最擅长的领域对吧？”
柯白晞抬头望着她。
“那如果我……并没有你们看起来这么好呢？”
要是我并不值得你们喜欢呢？
“这不是很正常吗！”许澄颜眨巴眨巴眼睛，“就像你的三水老师，看着人模人样的，但是实际上有的时候就很阴暗地往那一坐，我待在他旁边都发怵。以前还会通过画画表达自己，现在画都不画了。”
柯白晞：“阴暗……？”
闻人淼：“……”
“……”对上他的视线，许澄颜快速摆摆手，“好好好，你最阳光，你最开朗，行了啊。”
柯白晞的视线飘飘忽忽地落在写满字的本子上：“我有很不讨喜的缺点……而且暂时改不掉，也没关系吗？”
“可是这样的你也很可爱啊！”
柯白晞一愣。“我……吗？”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着，指尖和手心都酥酥麻麻的。很奇怪的感觉。
“而且你还很小，还在成长期，所以会为了一些事情感到难过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再大个几岁，就会好一点了。”
“我在……成长期吗？”柯白晞看着桌面上反射白炽灯的那团白茫茫的光，将听到的话重复了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刚才看的投票活动，我自己也参加了。虽然如此，但是目前我没有什么胜算，估计也不会成功。”
寒假里的“甜文杀手”事件也是，现在的线下直播活动也是，她其实比谁都想要出名。
苟子她们那样努力，但是她却没有做出表示。
「是因为总觉得自己肯定入不了围，所以妄想着拉票的行为很丢脸吗？
是因为投票截止后看着落后好多的票数，再一次地返回来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吗？」
以前的柯白晞会这样做。
她总是能穿透时间，一眼看到失败的自己。却又一次次地如飞蛾扑火般，永无止境地向前冲，直到再也承受不住失望的重量，坐在原地遥望别人的成功，幻想那有一天也属于自己。
“也是创作方面的吗？但是你的情景剧就成功了啊？”许澄颜喊了一声闻人淼，“你说是吧？”
“那不是……”柯白晞刚想说“那不是同一个概念”，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虽然《交通王国》并不能算上成功，如果用社会普遍的标准来评判的话，它连三等奖都没有拿到。
可是舞台的灯光又是那么的明亮，明亮到哪怕是尘埃都能被照得发光，和观众席排山倒海的呼声一起，耀眼得让人想哭。
可能“失败”也不是那么沉重。
刚才柯白晞一直在和许澄颜说话，这会才注意到三水老师。他虽然很少表态，但是总让人觉得他始终在听，也会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自从他上次跟她说了“我给你画画”那一句之后，也再也没有别的表示。而柯白晞也没有主动催。他坐在边上，好像是拿着铅笔在纸上画些什么草稿。
柯白晞揉了揉眼。刚刚的好像不是错觉。她好像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在画画，就算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身旁，许澄颜在问：“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知道了，”她像是深埋在积雪下的幼苗突然长大了一般，重新抬起头笑着说，“我会去试试的。所以，麻烦你们下载这个APP给我投一票吧。”
她知道，这次也会失败，毫无例外。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
从这一次开始，慢慢地学着不再埋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