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名字还挺文艺的，叫谭星州。小时候那样一个白净友好的男孩，长大后却不学好，还是个富二代小混混。费尽一番周折，终于当上了这所书呆子高中的校霸。

    其实许清灵早就发现了，正常人根本没必要每一句都带脏话的，完全就是为了故意显得自己很凶嘛。

    谭星州据说就是晒不黑，落上什么疤痕过几天就没了，让他想故意划伤自己的计划也被迫打消了。许清灵想到她在书店外看到的《海贼王》海报，路飞脸上也有疤，但是他看着不凶啊。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刘思乐不再被骚扰，她压根不愿意要这一份旧情。

    现在许清灵无论是进出宿舍，还是出校门买资料，亦或是体育课在操场，身后都亦步亦趋地跟着谭星州的小弟们，说什么“大哥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

    上了初中后，许清灵就再也没有受过欺负。校园欺凌似乎只发生在一群不懂事的孩子之间，等到了高中，每个人都恨不得多花一倍精力在学习上，满足家长，满足老师，满足自己。

    当然除了某个人。

    谭星州我行我素、大摇大摆惯了，估计家里人有的是办法把他送去大学。

    “许清灵，你说……”自习课上，刘思乐犹犹豫豫地合上书，“你要想清楚，一入敌营深似海啊……”

    有时他觉得他这个同桌当真是不一般，不像其他女孩天天捧个脸遐想，还能和一群小混混称兄称妹，又仿佛只是在街上捡了一块钱那样寻常。

    “嗯，有些间谍一当就是一辈子。”许清灵哼着歌，在草稿纸上演算的动作没停，“等我打入他们的大本营，把钱统统骗光，这样我们两个早上天天吃最贵的套餐。”

    “……”刘思乐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了？”

    “……”

    许清灵感到不对劲，就抬起头。

    课桌前，脾气很差的少年一把掀开她桌上的书本，夺下她的笔，“你他妈出来玩。”

    “啊？”

    “我说你他妈的别再写了，跟我出去。”

    在刘思乐写满了“害怕，但是又佩服”的目光中，许清灵莫名其妙地就被谭星州带出了班级，然后就听见他说：“你们优等生的脑子是浆糊吗？”

    “你说什么？”

    她本来就一肚子火，差点就这么炸了。

    “你们校霸也不上自习课吗？”

    “……”校霸本人很少面对别人的怒火时哑口无言，“你刚刚说要把谁的钱骗光？”

    许清灵反应很快：“不知道啊，可能是哪里来的无名混混吧。”

    谭星州索性不说话了，扯着她宽大的校服袖子走得飞快。许清灵觉得他要是再和自己说下去，可能会忍不住动手。

    不适合凑在一起就别总是找事啊。她这么想。

    “我他妈是想告诉你，”谭星州带着她走到学校的告示栏前，猛地甩开她，“如果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脑子成浆糊的优等生永远不会停下来看一眼告示吧？”

    许清灵没在意他的态度，抬头望向了告示栏上最新的通知。

    校园卡拉OK。

    “对枯燥的校园生活感到无聊吗？想成为校园明星吗？想在台上一展歌喉吗？下一个超级巨星就是你！即日起可前往校园论坛报名，比赛报名时间半个月截止，请各年级的同学们踊跃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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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条告示的宣传词，柯白晞其实是受了“你就是未来的编剧”的启发。写到这里，柯白晞卡了。因为《岁月以歌》的男主正式出场，她看自己写的哪一句互动都不满意，又把症状归结于是自己的剧情不够出彩。

    据目前的剧情发展，接下来就是许清灵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喜欢唱歌；然后谭星州多半是一边假装看天上的小鸟一边说“因为我他妈感觉你挺喜欢唱歌”。

    因为确实，许清灵上了高中之后，唯一的娱乐项目似乎就是在吃饭、上体育课、回宿舍的时候听歌，再偏过头闭着眼睛把喜欢的曲调轻轻哼出来。

    这点要么就是极少数能细心一次的谭星州偶然发现的，要么就是他对着刘思乐威逼利诱问出来的。

    再下面的剧情是最后许清灵参加了比赛，却因为未经过专业培训没能走进总决赛。但是在这之前，当年的那个小袄花还从未见过真正的舞台，她还没有亲眼见过自己在耳机里听到的那些带来奇迹的歌曲，他们的演唱者在聚光灯和欢呼下是什么样子。这是许清灵第一次坐在唱歌比赛的观众席，第一次碰触到这个世界。

    而在落选之后，谭星州把她当成普通女孩子，以为她很需要安慰，于是绞尽脑汁想要送她什么东西——

    -

    根据网络上流传的女孩子的喜好，再结合自己小弟的胡说八道，谭星州很快就觉得自己猜到了许清灵想要什么。

    许清灵次日在班级和刘思乐吃着早餐，就被谭星州叫出了班级。在她看来，那个家伙一反常态的严肃认真，好像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教室里飘来早餐的香气，靠门的第一排吸溜豆浆的声音格外明显。在秋日慵懒的阳光里，许清灵在等着声称自己忘了东西跑回去拿的谭星州，不知不觉就倚着门框慢慢睡着了。

    把她吵醒的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被人抓住了衣服，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有人扬起手朝自己打来。

    许清灵瞳孔猛然缩小。

    过去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就像退了三年的潮，看起来消失了，但下一次再汹涌而来的浪潮就如海啸一般大。这好像是刻在身体里的反应，是无法抵挡的本能动作。她立刻闭上眼睛偏过头，抱着头的手臂隐隐地颤抖。

    “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许清灵睁开眼，看到了抓着她肩膀的谭星州。走廊上阳光明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刚刚……看你头上有片叶子。”他好像也有些不知所措，没说脏话也不像平时的语气，摊开了的手心里，躺着一片发黄的小树叶。

    “……没事。”许清灵放下双手，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来一丝畏惧的情绪，“我刚才可能是做噩梦了。”

    谭星州把手紧张地放进口袋里，“这样，你他妈……咳咳，我是说你把眼睛闭上。”

    许清灵仿佛配合小孩子一样把眼睛闭上了。

    谭星州屏住呼吸，把什么东西慢慢地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们这所重点高中的销毁上有枫叶的纹样，今年的第一届“校园卡拉OK”最后颁给冠军的奖章也是枫叶的形状。是的，许清灵一定是想要那个奖章。

    谭星州选择让小弟们搞点学校里的枫叶来，然后找到自己家的展示架，把圆形玻璃里展示的珍贵徽章丢掉，再把枫叶晒干，放进圆形的玻璃里，粘上带子作为吊坠。这是颁发给许清灵的奖章。

    走廊上人不多，因此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一起，变暖的阳光照着这一幅有些奇异的光景。感觉到脖子上的重量，许清灵睁开眼。她拉着吊坠的吊绳，把晶莹剔透的玻璃拉到自己面前。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忽然玻璃和吊绳的连接处在她眼前断掉了，放着风干红枫叶的玻璃飞快地落到地上，在她脚下摔得四分五裂。

    “……”

    原来胶水根本承受不住玻璃的重量。

    谭星州骂着脏话去隔壁班抢了扫帚和簸箕来用，等他回来的时候许清灵已经不在了，隔着门可以看到她和刘思乐坐在座位上，喝着已经凉了的粥。搞砸了事情，校霸本人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碎玻璃还在原地，好像只有那片枫叶被风吹走了。

    等他回家被爸妈怒骂，花了一晚上再次想出来要给许清灵什么礼物的时候，第二天，他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偶然看到了许清灵。只一眼，他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她。

    她背着书包，背影挺拔地走着。她的头发上有一点鲜艳夺目的红色，是他昨天送给她的吊坠里的风干枫叶，许清灵在背后用胶水粘上发夹，夹在了头上。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拿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