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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7 章

    春雨淅沥,亭台花妩。

    寒食节才过的宫廷,显得十分清寂。

    御书房入夜总是空荡荡的,那是昭光帝于她的“恩泽”。

    可她是喜欢来此的,比起乐署,御书房的夜更为安然,打量着殿中那面地图,她将梁王大军的旗帜,下移至了一处危险的位置,正如这座宫廷,那危险已自昭光元年祥福的新景中,悄然而至。

    在天光乍亮时,她如常离开,是日天际开晴,暖阳斑斑洒照,她出现在了敬德宫。

    岳陵震,那位探花郎已比早时多了几分警觉,纵然他尚不能分辨出友敌,可对于初出茅庐的他这显然是好的。

    “乐署女舞花向晚见过岳探花!”莲歌步过,屈身施礼。

    “原来你是一位女舞?”那少年落了一子,眸光里盛满了轻慢。

    “昔日太极宫的玉妃娘娘也是一位女舞!”莲歌徐徐道。

    “这岂能相提并论?”少年摇首。

    “外中流言称娘娘她是一位祸国妖姬,岳探花显然并不这样认为,而向晚也是这般!”她目露诚恳。

    “花主舞,你究竟想说什么?”少年回眸,他讨厌流言,脸陡然沉了下来。

    “向晚既认同玉妃娘娘是一位人世罕见的奇女子,便不会有讥毁岳探花家姐之心,向晚当日是无心之过,此来是向岳探花赔罪!”莲歌深施一礼。

    “你如何能体己陵震家姐之心?”长眉一敛,少年绷紧了面孔。

    “岳探花,您家姐之心,小女懂得!”莲歌确然地抬眸。

    “小小女舞,口出狂言,在陵震未赶人之前,还是自行离去为好!”少年眉间露出一抹深厌,当即赶道。

    “在向晚眼中,真姐姐早已不为流言所扰,她诗书藏怀,人淡如菊,而她的期望全在探花郎您身上,岳氏一门,忠孝传家,她希望岳探花才思精进,御前尽仁臣之责!”

    “……”嘴张了张,他家姐的确在书信中有所言及。

    “你并不懂她心中之苦!”少年正色道。

    “她心里的苦,不外乎一个“情”字,却不再如往日一般托助于墨笔琴间!”莲歌望着天角的一片淡去的云,她依稀记得早年的宫中,那位少女心怀幽情的曲音,曾让人过耳难忘。

    少年大大的惊愕,她说中了,纵使阿姐曾与圣上青梅竹马,可却并非如外方传闻的那般与圣上尺素传书,甚至连只言片语的问候,阿姐她也未曾于圣上传递,而内中他的“师傅”今天子,也同样地三缄其口。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

    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

    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

    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

    莲歌道出那远嫁女子的心音,默默离去,庭院中的少年听闻眼睛不觉湿润,而敬德宫西窗处林立的龙影,脸孔上有了不可名状的动容。

    这夜,昭光帝现身于了御书房。

    自瞧见那屈身来迎的女子,他的心中便跳跃起了熊熊怒火,一位能明了玉太妃之德,岳侧妃之心的女子却偏偏被一位妖王摄去了三魂七魄,都只道他与婉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殊不知那年少的天光水长,他满心满眼的皆是她,如此一番苦心,终被辜负了个干净,而眼前玉人可与那岳探花诚心赔罪,却偏偏无羞恶之心,于这御书房内演这大逆不道的欺君大戏!

    “朕今日方知花主舞不仅这舞技惊人,还腹藏诗华!”

    昭光帝冷僵着脸孔赐了平身,步去了龙座。

    “此诗并非向晚所作,出自一位名唤卓文君的女子!”

    圣驾终是来了,莲歌心中长吁口气。

    卓文君?因闻所未闻,昭光帝抬起了淡漠的眸子,自他识她起,眼前的这颗脑袋,便塞满了他不知道的东西,数不胜数!

    “卓文君出身富家,才貌双全,因倾心于寒门出身的才子司马相如,夜奔相随,后司马相如为官高升后想弃之,只丢于她一纸白书,文君看罢明白,遂做了此诗表心,司马相如惭愧,自此与卓文君琴瑟和鸣,成就了一段佳话!”莲歌垂立相告。

    昭光帝听罢,优雅地笑了,他不懂这与人私奔的女子如何称得上佳话,而一切悖逆的话语总是出自眼前的祸乱之口,让他不笑都难!

    “说来是有些言过其实,司马相如已生弃心,卓文君还求破镜重圆,这诗自是其情动人,却失了文君的傲骨,让这慧心慧智也暗淡了!”一盏香茗送至眼前,眼见今上起了兴致,莲歌细细道来时不禁发出了一声喟叹。

    “世间求破镜重圆的女子,想必皆失了傲骨!”昭光帝接过茶盏,墨色飘动的眼瞳绽放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灼亮。

    “向晚只是据实以陈,向晚不是……”莲歌霍然而惊。

    “不是什么?”

    “向晚不是弃子,没人于向晚休书!”莲歌抬起了骄傲的眸子。

    “不知是何人的休书?”帝目勾卷着深戾,有凉意灌入了脖颈。

    “回圣上,是……,是端安王……,当日换文,两朝修好,只念长远!”抿唇,她如实回奏。

    “只念长远?轩辕家的公主,朕早有下休书之意!”

    皓腕吃痛,一盏茶噼里啪啦地碎成片片,御书房如那数九寒天,骤然萧冷。

    “早年休书处,向晚已落名,向晚本就认的,而那些三贞九烈的妇德,向晚不配,圣上如何做都是对的!”

    黛眉轻颦,她淡淡抽出了手,跪地收拾着残片道:“圣上富有四海,自不是那出身寒门的司马相如,向晚只是就事论事,未有它意,还望圣上莫怪!”

    “没有一兵一卒的端安王昔日的确与出身寒门的司马相如无异,而朕如今的确富有四海!”昭光帝蹙眉,压下万千心绪,凛凛别开了视线。

    “圣上如今雄兵浩浩,不知这四邻之国若兴兵,沧岳朝可有完胜之力?”思及梁帝,莲歌打破了殿中的冷氛,转换了话题。

    “你在说玉太妃?玉太妃处有中军精兵,我沧岳朝完胜萧氏,即便是先太子谋逆之时!”新君昭光帝未抬起眼帘,只于一本兵部的折子上沉稳地落了朱批。

    莲歌细思,秦帝有虎狼之姿,却只有趁人之危的能耐,不似梁帝周瑁年富力强,敢兴师以对,可她说的并非是秦帝,“那么,敢问圣上,四邻之国皆是这样吗?”她小心翼翼地看去。

    “知道朕为何封洛都德妃吗?”朱笔顿了顿,昭光帝直勾勾地看过。

    “恕向晚眼拙,看不出德妃娘娘之厚德!”将发丝拢了拢,莲歌垂首打理了碎屑,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花向晚,德妃的确有厚德,她成为了朕的左膀右臂,因德妃雄踞一方,朕的子民可免血流成河,四宇如今甚为太平!”昭光帝难得露出了些欣慰。

    “圣上的兵也是买来的吗?”莲歌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到那一泓目光凌厉地瞪视过来,忙道:“圣上可以不答!”

    买兵吗?昭光元年他沧岳朝国库的银子连养兵都不够,自不会买的起兵,阿史那哆逻用八部亲王这诱饵买了沧岳朝的太子,而那漠北的金莲花洛都想买他百年共枕,花好月圆,想着,昭光帝那眼眸又掠过一层冷酷。

    “花主舞既是问了,朕就告诉你,德妃娘娘与朕和亲,一段佳话,她有治国之需,朕自当成人之美,而那银票来自朕国都中的银钩赌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如何能忍心,让德妃娘娘塞外劳神憔悴,德妃是朕的良娣!”昭光帝玉面一僵,又俯首于了堆积如山的奏折中。

    德妃娘娘的劳神憔悴,还真是有人瞧的真切!

    说什么厚德,无非是仗了阿史那哆逻的能耐耍威风。

    此言自是欺负妇孺小儿的话,世行商贾,各行其道,那黑市银财是国君也管不了的事,而她银钩赌坊的银财自不是替那胡狼养军的?待脱身后,她必烧了洛都族部的牙帐毡房,以雪前耻!莲歌恨恨地想,耳听那“良娣”二字,也不枉她休书上落名,心终是凉透了,于是她嫣然一笑,将一本未批的奏折恭顺地递了过去。

    “此方有福印伺候,退下!”昭光帝冷声遣道。

    “向晚心有悔意,想站在离圣上最近的地方,求圣上成全!”敛衽福身,莲歌将那奏折又再度捧于昭光帝的眼前。

    “朕说退下!啪——”那奏折被拍落在了脚下。

    俯身拾起,莲歌无言,再度福身,恭谨送去。

    ……

    夜深人静处,御书房内两张执拗的面孔,那如戒尺般地掌落之声,将人听地胆战心惊。

    当那红彤彤的纤指捧起那奏折时,昭光帝光火地一掌,一声痛喘,女子大大的眼眸中倏地涌出了水雾。

    “退下!”

    “退下!”

    “退下——”

    昭光帝睖睁着墨眸,眼瞅着那女子起身,奏折颤然掉落在了脚下。

    他以为她终于有了寸度,却觉一股香风扑面,唇上猛烈地落了一道啮痛,那近处的花颜上,如小鹿般美丽的眸子滚出了颗颗断了线的泪珠,它们伤感地掉在了自己的衣襟处,湿漉漉地让他的心摇摆着,晃动着。

    她因他如此嫌恶的表情而难过,她难过自己总是这般难过,这最近的面孔,它模模糊糊地不像话,那曾韶华与共的少年,腾云而去,将自己变成了其丑无比的小戏偶。

    “圣上……,圣上答应向晚的是一句戏言吗?”她备感屈辱地问道。

    “花……,花向晚……”昭光帝怒不可遏,被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回……,回答我!”她恼诘,脸上淌出一片小溪水。

    “放肆!花向晚,这最近的位置你尚未得到不是?就是朕身畔的侍衣宫婢也比一位女舞高出若许,这般急于求成,逆水行舟,当心先翻了船,掉了脑袋!”昭光帝心有戒慎地推开了她。

    “圣上的话算数?”她将信将疑地瞧过。

    一枚玉玺翠光通透,昭光帝横眉立目,她红彤彤的掌心瞬间落了一枚龙印。

    莲歌颔首,她去了一处灯火暗沉的角落,无声无息,偶尔的时候,她会用火錾,挑一挑灯火,而那位帝君未再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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