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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6 章

    翌日,春阳洒照,中德殿中的谭侧妃突然出现在了乐署。

    “公主送这喜鸟是在嘲笑庆枝吗?”

    “怎么会?东风送暖,桃之夭夭,本殿在恭喜谭侧妃,步步为营!”莲歌轻一笑,顺手递过一盏茶。

    谭庆枝猛然抬起了秀气的脸颊,惊讶了片刻,于颔首时笑容凝在了脸上。

    “谭侧妃,本殿烹的茶不好么?”茶气氤氲,一杯香茗晃动着,已飘出了细细的芳馨,见她未接,莲歌哂笑,“是天井处的雪水加了新出芽的松楼银针,配以这春时的桃花炮制。

    “好茶倒是好茶,只可惜这茶的火候到底是欠了!”谈笑间,谭庆枝接过茶盏倒净,娴熟地于莲歌面前重新烹制了一壶,“殿下请——”

    “本殿曾闻这上乘的茶女十年方可出徒,这茶的火候的确是欠了,陈娥奉于外人的茶,不会这般茶气香浓,让人一下子便品个明白!”莲歌说着,将含于口中的茶吐于了盂盅内。

    “故而陈娥只能成为一位无用的茶女,纵使有十年之功,终付之一炬!庆枝则不然,这茶昨夜圣上品了,圣上言有甘醇真味,这大概便是如公主这般的外人无法品出的佳妙吧?”谭庆枝勾唇,目光中的哀愁倏然散尽。

    “谭侧妃可知新皇初登大宝,这皇族中是不会让叔嫂亲和的笑话传出的?”

    “这妖妇乱宫的荒唐事恐怕也不会传出,殿下还是莫要煞费苦心,皇族之中未尝不会有非议,等人来赶,到时候场面会十分难堪的!”

    “谭侧妃,你已被识破,前方是穷途末路!”

    “殿下是拿暗营和太皇来威胁庆枝吗?太皇已鲜少过问世事了,顺安王恨永乐宫,那是世人皆知的事,他自不会以礼相待庆枝,而他未有宣召,带了兵卒,闯入了浣衣局,弑杀个中太监之事,朝野皆惊,而如今他那身子,时好时坏,朝臣皆传这暗营就快易主了,而公主知道那备选的人中有谁吗?”

    “?”莲歌犹疑地看去。

    “说来与殿下大有渊源,是随着圣上杀回京畿的段恪,贤妃段秋桐的长兄!”

    “你派人跟踪我?”

    “只有看不清局面的人,才会相信那微不足道的战果,僩関不曾消亡,即使是在陈娥亡后,她是庆枝瞧到的最差劲的细作,最差劲的!”女人抿了抿唇。

    “谭庆枝,你隐身宫中是想得到那真正的布兵图吗?”

    “布兵图固然重要,可这天下之兵皆是活的,比起布兵图,兴兵一战,更令人心生慰藉!”

    “梁帝他要兴兵沧岳?”闻言,莲歌惊了一惊。

    “沧岳朝曾夺了梁王朝的皇壤,争战是不会停止的,世世代代,而经僩関一役,宗主已下了征伐的决心!”谭庆枝坦然相告。

    “纵使梁朝不弱,可比及沧岳之雄兵千里,梁帝的胜算远没有那般乐观!”莲歌摇首,此为冒险之举。

    “那方劝谏的朝臣也如此说,庆枝不懂朝政,可若公主能让宗主他消下心头之气的话,或者可以止战!”谭庆枝深一笑。

    “活捉本殿,并非僩関之本,谭庆枝,说说你的来意!”

    “庆枝想问明公主的来意,不知公主为何会离开火罗,突至沧岳?”

    “寻物,或者你已听说!”

    “那个小戏偶吗?”女人噗哧一笑,“公主殿下能否告诉庆枝昨夜您与圣上话间所提及的东西究竟是何?似乎此物非比寻常,十分贵重,是傻子也会寻了去!”想起昨夜圣驾噩梦中惊醒,如丧考妣地叫着“失了”“失了”的模样,谭庆枝匪夷所思地看去。

    一枚陋石有何贵重?

    余光瞟见谭庆枝精明探寻的眼神,莲歌心意一转,眸光沉定道,“谭侧妃不知吗?轩辕皇朝有一本旷世奇书,可治世千古,亦深藏兵谋战略,先太子谋逆时,本殿也在刀锋之下,为防不测,当日未曾带出!”

    “果真有这般精妙的旷世奇书?”谭庆枝疑云重重。

    “若非有此奇书,沧岳朝焉能会答应借兵助我轩辕氏一臂之力,而僩関那般精妙布设,如何能一溃千里?而若非依这本幻化万千的奇书指点,我轩辕氏又如何能重归帝宇?而有此书在手,僩関能奈我何?”莲歌不屑道。

    “这般贵重之物,殿下不该这般轻易托出!”谭庆枝连连失笑,并不深信。

    “身为诞下皇长孙的先太子侧妃,本殿以为你自淳瑜太子处听说过,看来,太子他并不信任你,算来他还并非那般糊涂!”莲歌于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自废储一事,人人自危,我躲还来不及,怎会去添那死人的晦气!”

    “那么,先太子妃或者——”

    “没有或者,长鱼萦是个实心的主儿,想来是长鱼家富可敌国,倒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那本书她知道也不会瞧的,永承随了她也好,那孩子与我并不亲近,你该知道,若非我有意放她去,她如何不会活着离开此处的”

    谭庆枝扫去了一些伤楚,转眸盯视着她道:“也难怪宗主赞那轩辕铎壬用兵如神,如真龙出世,原来是得此书之妙,故圣上昨夜说你欺君也是有原因的!”回想前事,谭庆枝心思微动。

    “并非世间之人皆能意会其中真妙,若这般,此书未免太过寻常!”莲歌露出一抹孤傲。

    “公主殿下还未瞧到僩関的厉害,这宫中的存活之法,全在人为,那旷世奇书帮不到你,否则你也不会是这般落魄!公主失宠于火罗真君,如今孤掌难鸣,庆枝若动手,易如反掌!”

    “谭侧妃说的不错,那书的确派不上什么用场,可本殿拆穿你之真身亦是易如反掌,想来你这桃宗碧月很快便要大难临头了!”

    “殿下是不会做傻事的!”谭庆枝凑近了,一字一顿地说道。

    “傻事?”

    “公主送了一只喜鸟于庆枝,今日庆枝便是来还礼的!”

    笑了笑,一只绢帕包裹的乌鹊,被血淋淋地丢在了桌上。

    “原来僩関一事后出现在本殿殿中的死鹊皆是谭侧妃所为!”

    “不错,那也是见面礼,桃宗碧月,我们终又再见了!”

    四目相接,莲歌忽觉对面的容颜变得模糊起来。

    “你——”看向适才谭庆枝递过的杯盏,莲歌摸了摸自己的咽喉,震惊地睁大了眼眸。

    “此茶会帮公主醒神的!”

    有笑声回旋于室,身子却好似不是自己的,那茶香飘飘的杯盏忽而变成楚桓嗣,忽而变成梁帝,忽而又变成了陈娥……

    “僩関”

    “桃宗碧月”

    ……

    她迷茫地哭喊起来,后来她什么也不知道了,待她醒来,榻旁的辛乌,睁着一对茶眸,气鼓鼓地推了她一下,“天杀的,你发什么疯,差点砍断了辛乌的头发……”

    “头发?”她转动了眸珠,看到那女娃凶巴巴地别开了视线。

    “是,不仅如此,殿下……,殿下还将谭侧妃当成了僩関的陈娥……,若不是众人拦着,您……”一个熟悉的太监面孔忧心忡忡道。

    依稀记起一些事,霍然坐起,莲歌一把拉住了那太监的袍袖。

    “福印——”

    “殿下,昔日在浣衣局受了惊,当好好养病才是!”

    “不……,福印……,去告诉圣上……,桃宗碧月……,桃宗碧月轮递了……,僩関……,要小心……”浑身战栗不止,她拉过他急道。

    “殿下,此话您说了好一阵子了?”红衣内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福印——”莲歌在福印关切的眼眸中,双手蓦然垂落了下来

    “殿下,实不相瞒,圣上他来过了,您当时也说了好半晌胡话呢!太医来瞧过,说是癔症,嘱您好生静养!”

    “癔症?不,不……”

    额头浮起了冷汗,莲歌忽的沉默了下去。

    没人相信她,没人!

    谭庆枝不过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便游刃有余地将那些怀疑悉数撇清了。

    “那么,她……她怎样了?”莲歌于失神间抬眸。

    “谭侧妃本就身弱,此番受了惊,护及公主时还伤到了手,正由太医诊治!”

    果真是师从陈娥的细作,纤指紧攥,莲歌颓靡地倒在了榻中,中计了,她中计了!

    是夜,莲歌朝辛乌使了眼色,一根银针闪烁,一位外方垂立的小太监便倒在了眼前。

    “辛乌,侧身躺在榻中,我去去就回!”

    更换了衣衫,莲歌交待着赶往了御书房,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攀窗,便被内禁卫拿及于了圣驾尊前。

    “花主舞,此方可不是谁都能入的?”昭光帝本就心绪烦乱,瞧见她,不免光火。

    “诸葛皇朝不论是门槛子,还是花窗子,都高的很!”莲歌摸着疼痛的胳膊,心生讽刺道。

    “既然知道,就当识趣些,若非是朕在,你会变作一具跳不起战舞的尸首!”昭光帝眉心深攒,斥道。

    “本殿的脑袋从来就没安稳过,在楚贼处,若等圣上来救,恐怕本殿早已到阴曹地府哭去了。”

    “花向晚,朕可没空子和你嚼舌根,你不在那乐署发疯游荡,跑朕这御书房作何?”

    “莲歌……,莲歌来回圣上的话?”垂首,她吃力地吐出了来意。

    “回话?哼!朕与你口中之人素昧平生,自不会有什么话说?花向晚,你当知自己的身份!”昭光帝折身步回了御案处。

    若非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若非是不想让那桃宗碧月奸计得逞,她一辈子也不会踏进这御书房!

    天杀的!

    而如今她确如那谭庆枝所言孤掌难鸣,故她得忍,她得做戏,她得活下去!

    “乐署女舞花向晚特来回圣上的话,吾皇万岁万万岁!”她软下了腰身,咬牙行了大礼。

    “朕不记得有过传诏花主舞御前回话的事?”昭光帝居高临下的打量,对于眼前的阴煞,他心存十二分的戒慎。

    “圣上国事操劳,想来是贵人多忘事,昨夜圣上曾于乐署问向晚到底想要什么?”莲歌提醒道。

    昭光帝暗一错齿,果真是闲这命还不够长!

    “昨夜已是昨夜,朕如今已不想知道了,花主舞,退下吧,朕真的是抽不出什么空子来,还是速速返回乐署为妙!”朱笔拿起,昭光帝埋首于奏折之中,俨然已不想听下去。

    “向晚有事回奏——”

    “住口!”一声呵斥,上首帝君玉面陡然沉将。

    “君命出口,怎有收回的道理?”

    “朕说收得便收得,花向晚,你最好知趣些,若不自行归去,朕就差人五花大绑地押你回去!”君威浮动,银灯处,昭光帝大发雷霆。

    “向晚回了圣上的话,自会走的!”

    “你想出宫?”昭光帝爆出一声冷笑。

    “不,并不是这样!”

    “不是?”昭光帝抬首,颇有些意外。

    “是,向晚不想出宫,向晚想要这宫中无人可及的恩宠,向晚想站在离圣上最近的地方,头不断,腰不折,沐君泽,恩爱永,莲生并蒂,鸳鸯成双,百年好合!”施礼,莲歌婷婷然站在了那泓视线内。

    此言一出,御书房再无朱笔沙沙,长久的萧静后,缂丝龙衫灿照人眼,那上方人影将一本书册狠狠掷下了条案,“住口!朕昨日未杀你,不代表今日明日你这脑袋还能安稳的长在项上,花向晚,你的癔症又犯了吗?”昭光帝每个毛孔都是怒的。

    “若是癔症,向晚岂不是当于火罗尉迟主上面前求得一世欢好?向晚说的是真心话,向晚此时清醒得很!”

    “真心?花向晚——”帝影步来,面目几尽狰狞,直直打量着那近处灵动的女子,那玉颜处的妙目如潭水般清冽,那香腮唇齿如春花般惹人,可这般美丽的脸孔却藏着最恶毒的谎言,最狡狯的心机……

    眼眸泛起了深深的厌恶与嘲讽,昭光帝哑然失笑,“这么说,花主舞此番是要回心转意了?”

    “是,向晚回朝了,向晚不喜欢成为那戏台上的丑角,罗刹女当是最美丽的刀马旦!”

    “花向晚,那火罗尉迟真君没有让你那穷奢极欲的美梦得逞吗?”

    “如圣上所察,向晚成了弃妇,最可悲的弃妇,尉迟真君美姬无数,莲歌这出身异族的帝姬,不过是三两日的新鲜。人生苦短,回头是岸,那外表荣显的尊份,莲歌不要了,莲歌要这故梦中的长相厮守!”示弱于前,莲歌柔声道。

    厚颜无耻!

    “花向晚,你想用朕报复那位弃了你的人?让他亲自将你接回火罗,保全了这有名无实的国母之尊吗?”昭光帝森森然笑了。

    “莲歌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一妖妇,这国母之尊早就没了!圣上您身为男子,难道不想报复那尉迟真君吗?”女子反问道。

    “朕可没这般无聊小气,而你以为这样,尉迟真君便会如飞驰的白马一般,腾云驾雾地接你回朝吗?”

    “不,圣上错了,向晚已不打算回去,七宝城的侍卫来过,向晚回绝了!”

    在无数妖言中,就这句是唯一的真言,火罗尉迟真君的人马的确回朝了,昭光帝的眸中闪过了一丝不解。

    “花向晚,身为一个□□妖姬,怎知朕会将你置于那般尊贵的位置,朕有了国母,有了宠妃,她们为朕踏舞,为朕弄琴,为朕兴宗庙,这宫里根本没有你的位置!”

    位置?

    她早就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她是最寥落的影子,看着他飞上天际,越飞越远,将自己抛的越来越远,不见踪迹。

    心中寒凉,葫芦僧的剑戟就这般“噗”地刺了过来,她却只能生生受着,像那个丑陋的戏偶一般挂着微笑,飘荡在尘寰中。

    “诸葛合墒,给我,给我那最近的地方,头不断,腰不折,沐君泽,恩爱永,莲生并蒂,鸳鸯成双,百年好合!”她索取着那最虚伪的恩典,心如刀割。

    “花向晚,你不可理喻,朕不会给你的,你从朕这里什么也得不到!”昭光帝勃然大怒,一掌挥过,那刮过脸颊的刺痛,让她弱不禁风地滚下了泪。

    “是端安王欠的……,是诸葛皇朝欠我轩辕朝的,向晚差点死在这宫里,向晚差点被胡狼砍了脑袋,向晚还在那园子里失了腹中的……”她顿在了那里,将一张银票狠狠地抛了过去。

    背脊悚然而颤,旧事如潮,那流淌在心底的内疚不该如此汹涌地洗去了眼前逆妇的罪孽,昭光帝的目光凝固在了那张银票处,耳畔那些回音将他敲打的晕晕眩眩,茫茫然然,一败涂地,除了无奈他吐不出半字。

    灯火摇曳,昭光帝疲惫地步至了御案前,“好,花向晚,朕会给你机会,只是朕不会任你戏耍于股掌之间,如今去跪着求取朕的恩泽吧,那罗刹女想成为最美的刀马旦,朕等着她俯首来求!”

    帝目寒光如电,回首间,那下首一剪单薄的背影已婉谢着穿过了大殿的万千灯火,消失在了冥黑的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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